但因為這尊大佛的自己出資組建的實驗室,是整個農林大學最先進的實驗區,就衝這幾個億的投資,院長對路崢也始終是和顏悅色的。“這次院裏決定讓你去,為咱們學校增光添彩,也是為你自己多一些經驗和理論上的先進心得。”“張院長,我去不了。”路崢不為所動,“暑假之前我就像學院裏報備過,這個假期會帶著學生出野外,做植物分類的課題研討。”“我知道,可你那個野調不是說最長半個月就會結束嗎?這都已經小十來天了,你還沒帶著他倆迴來?”張院長很不想拆穿路崢每次就是借著野調的由頭,帶著他手底下那倆臥龍鳳雛,仗著實驗室資金充足,天南海北的跑。說是野調,跟旅遊也差不到哪去。就這一夥師徒,已經讓生院其他實驗室種菜搞生化的學生都看紅眼了。“還沒。”路崢也不心虧,“學生還沒掌握要領,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加長課時。”這也不是路教授汙蔑那兩個研究生,就現在,如果路崢翻出剛進山那一陣搜集的各種草本灌木特寫讓林雙和趙徐之分辨,他倆估計連屁都講不出來一個。早就在麗龍瀟灑悠閑的日子裏忘光了。電話裏的張院長一時語塞,隻能繼續磨蹭勸說,試圖讓路崢迴心轉意,“這次機會相當寶貴啊,國內外很多優秀人士都會到場……”路崢打斷他的車軲轆話:“張院長,上次您跟我提起,希望聖瑞集團在下次秋招的時候到學校露麵,這點我會考慮和集團對接,盡量讓學校的優秀學生獲得實習的機會,怎麽樣?”聖瑞集團,是海外上市的頂尖生化醫藥集團,市值有一串林雙數不清的零。同時,路崢在當老師之前任聖瑞集團亞太地區執行ceo,這是薄家的祖產,路崢是年輕一輩裏最有機會的繼承人。張院長的話頭一下就被這事吸引住,“真的?”農林大學除了少數幾個專業屬於頂尖,整體上隻能算是個末流的122。聖瑞集團基本隻會出席高精尖院校招聘會,就算去一般的院校,大多也隻走個過場,很少會聘用研究生和本科生,它們大部分研究崗隻麵向博士生和海歸。這樣的公司一旦出現在農林大學,那也是業內一種風向帶動,學校說出去臉上也有光,如果真有能被應聘上的學生,那保準就成就業部門老師以後往外吹的牛人了。“可以考慮,但這個研討會”“你實在是趕不迴來,也沒關係,我再去聯係一下劉教授就是了。”張院長一向是個好說話又通情理的人,“你這也是重視學生教育成果嘛!”“好,麻煩您了。”“這有什麽麻煩。”順利推掉研討會的路教授擒著手機鬆了口氣,一扭身,卻對上了從卡旭家門口旱廁出來的趙徐之,瞧那表情,應該是什麽都聽到了。趙徐之這人和林雙那號擅長找補的戲精不同,他就像一頭直腸子的牛,想到什麽說什麽,想到什麽臉上表現出什麽。眼下,趙徐之耿介又正氣的臉上,是一種身為人臣看昏君美色誤國的哀愁。林雙哥說的果然不錯,他們導兒,就是樂不思蜀了,就是要帶著他們倆一起入贅在麗龍了。“趙徐之,你有什麽要說的?”直說,不要在這裏表演欲言又止。“導兒,我知道這都是您的私事,我們也不好說什麽。”趙徐之抿唇,哼哧了半天:“但我還是要說,咱們遲早是要走的,對吧?您不會留在這裏的,對吧?”說這話的時候,趙徐之覺得自己好像在勸路崢拋妻棄子,實在對不起那年紀輕輕的麗龍主。但他作為一個研究生,也真無法接受自己的研究生導師拋棄項目和學生入贅在雨林裏,他可還要順利畢業的呀。“當然。”路崢簡短的兩個字給了趙徐之莫大的安全感,這小夥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正當趙徐之心滿意足地往屋裏走時,路崢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通知林雙,你們兩個的實踐報告和六月份的文獻閱讀筆記,明天中午之前交給我。”趙徐之:?莫被趙徐之通知的林雙翻身坐起:“趙徐之!你又怎麽惹到導兒了啊!”林雙奔出去想求情,讓路崢高抬貴手不要玩這陰損收作業的一套,結果卡旭家的院子裏已經沒了路崢的身影。麗龍主他搭襟去找麗龍主了。路崢到時,頓沙正在院子裏帶小孩。麗龍族的阿姆們今天都去鎮子上趕大集了,因而孩子都托付個蘇和跟頓沙照顧著。普爾薩一來木樓,就嫌小孩子們吵鬧,耽誤他跟蘇和說悄悄話,都給攆出來了。頓沙一邊抱著一個小嬰兒,還要看院子裏玩老鷹抓小雞的大孩子注意點別摔倒,而這些小崽子大多不是聽他話的主,頓沙是沒有麗龍主有威嚴的。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的頓沙見到路崢像是見到了救星,唿救道:“路教授,您趕緊上去把那個塔木族的攆走吧!他可有閑工夫,在這裏喝了好久的茶!”等路崢攆走普爾薩,就速速叫麗龍主下來跟他一起奶孩子。第28章 孩子阿爸路崢和普爾薩隻有幾麵之緣, 不過這並不妨礙已經意識到普爾薩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存在的路教授產生一點危機感。從某些角度來看,普爾薩和蘇和之間有相近的文化和傳統,從小一起長大, 彼此互相了解。如果不是當初路崢的泥猴外表足夠‘驚豔’麗龍主的眼球, 今天有機會住進這木樓裏的搭襟, 未必是路崢。不過,路教授從不迴頭去看‘萬一’、‘或許’、‘如果’等種種可能。今天, 麗龍主明麵上的搭襟是他, 在他離開之前, 也隻有他。懷揣這樣的想法,路崢選擇上樓去會會他那毛頭小子情敵。手忙腳亂哄著懷裏找奶嘴的光屁股小孩的頓沙抬頭一看,莫名覺得路教授今天上樓的偉岸背影顯得格外有氣場,活像是正宮去抓小三的氣場。普爾薩還渾然不知危機即將到來, 他和蘇和的話題從電視機轉到了運動會上。得知蘇和已經讓頓沙偷偷提交了運動會的報名表, 普爾薩又驚又喜,“真的假的?你阿祖能叫你去嗎?這運動會萬一要到鎮子上呢, 你可以下山?”“不知道呢, 我還沒跟阿祖講, ”麗龍主眸子雪亮, 篤定阿祖對他的疼愛,“到時候求求阿祖好了, 她會答應我的。你要小心了,我肯定不會給你放水的, 我也要拿第一。”普爾薩聞言笑起來, 他才不愁苦蘇和一旦參加, 那自己射箭的冠軍可能就岌岌可危了。他由衷希望蘇和能捧得獎杯,好好邁出這離開木樓的第一步, 去迎接新的生活。“你的準頭還在嗎?我感覺你都已經很久沒摸過弓了,如果想找迴點手感,這段時間可要加強裏練習”普爾薩小時候和蘇和一起拉弓騎馬,不可否認,蘇和在射箭確實比他強不少,“你要是想找作伴的,我陪你一起。”“你說得對,我是得開始多練一練了。”蘇和決心今晚就把壓箱底的弓箭掏出來,“不過你就算了,你最近不是在忙嗎?”普爾薩最近的確忙,他們家的草場租給了運動會的組織方,要鋪跑馬的賽道和路障,家裏那些牛羊牲畜都要換個地方圈。不過這其實都是小事,真正的塔木族大事,是他們或許要遷出河穀了。不是一家一戶,而是整體,搬到鎮子上去,和其他少數部落擠在一處,自此河穀的草場就隻是草場,而不是塔木人的居所和故鄉。雖然普爾薩的阿爸還在考慮,沒有最終拍板釘釘,畢竟要舉族離開賴以生存的河穀並不是一件簡單抉擇的事情。但普爾薩覺得,他們離開現在的河穀隻是遲早的事情,就像多的是年輕人都離開族群的聚集地選擇到鎮子上、甚至是外地的大城市定居生活似的。外麵的世界都已經被鍛造出鋼筋鐵骨,他們還留在綠木青山中像百年前一樣依靠山水綠林生活,怎麽可能長久?普爾薩喜歡河穀,也喜歡外麵的城市,無論他阿爸的決定是怎樣的,他都能接受。隻是如果他真的搬到鎮子上,再來見蘇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容易了,太遠了。“你怎麽了?”麗龍主發覺普爾薩突然的沉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迴神的普爾薩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扯扯嘴角,嬉皮笑臉湊近,“沒事,快讓我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手,現在開始拉弓,肯定要磨一手的血泡,把你疼的像小時候一樣嗷嗷哭怎麽辦?”剛開始練習搭弓拉弦瞄準時,手心和手指指腹磨出血泡都是正常事。血泡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將裏麵的血水紮出來,留著上麵薄薄一層皮,不要撕破,一撕破,那滋味怎一個酸楚可言,疼的從前小小年紀的蘇和哭了好幾迴。從前的糗事麗龍主也記得,不過,“沒關係,我現在不怕疼了。”路崢推門進來時,蘇和的爪子還被普爾薩拉著,兩人坐在矮榻上,言笑晏晏的樣子,給路教授心上潑了一瓢醋,灼燒烘烤。好在麗龍主仍牢記天大地大搭襟最大的規矩,當即撤迴自己的手,衝路崢撲過去了,“你今天來的好晚,怎麽,是你的學生又生病了嗎?要我去看看他們嗎?”如果需要什麽草藥,也可以盡管說,他都會去幫路崢找到的。小神子一撲過來,路教授眼裏就沒有他那位矮小的土豆子情敵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麗龍主身上。今天的麗龍主沒梳頭發,墨色的黑發盡是散著鋪在腦後。他背過身拉起路崢往矮榻走時,路教授看到了蘇和腦後多了十來個細小的麻花辮,用花骨朵的卡子別著,色彩斑斕,應該是出自樓下幾個小姑娘的手筆。這世上哪有比麗龍主更合適編頭發的換裝娃娃供她們裝點。“這是?”路崢掃過臉上憋不住醋勁兒的普爾薩,輕輕開口,“你的朋友?”“你不記得了?是普爾薩。”蘇和還以為路崢對一頭小辮子的普爾薩很有興趣嘞。路教授挨著蘇和坐下,和普爾薩麵麵相覷,“普爾薩?”“是嘞,我是麗龍主自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普爾薩,我們之前見過,在我夜裏歇在他這處過夜時,早上走時,我還跟你打過招唿。”普爾薩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他看路崢這個外地人不順眼至極。不單單因為路崢搶走了屬於他的位置,還因為這個外地人根本不夠珍愛麗龍主,卻還是占了蘇和便宜。長得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實際上也就是個狗男人。“原來那是你,不好意思,沒留意。”路崢從小沒吃過飛醋,他又是個該成熟的年紀,心裏再吃味,也不會和普爾薩一樣傻哼哼表露在臉上。這樣掉價還跌份兒。“沒關係,我知道你有點歲數了,記性不大好,也正常,”普爾薩迴去暗地裏複盤了許多,發現他如今能贏過這外地人的唯一一點,那就是他正值新嫩的十九歲,“叔叔,你多大來著,四十?”路教授:……被普爾薩攻擊到痛處的路教授眯起眼,他現在覺得,也沒必要和這種沒禮貌的幼稚小孩講分寸和禮貌了。作為叔叔就該狠狠教育他一下,讓他知道一下長輩的年紀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可沒等路崢開口,麗龍主先跳腳了,他蹙眉盯著塔木族的小子。“普爾薩,你今天眼睛出問題了嗎?”不然怎麽就能把他英俊瀟灑的搭襟看到四十歲去呢?懷疑什麽,都不能懷疑麗龍主挑選搭襟的眼神,路崢帥氣著呢,一點都不顯老。普爾薩咬牙切齒,“哪裏是我把他看老?是他本來就比你老,都大一輪去了!你也不介意”“沒關係啊。”麗龍主本質是膚淺的,他並不在意路崢的年紀,隻在意路崢的皮囊。哪怕初見時路崢變成泥猴樣子,那鼓囊囊的胸大肌和卓群的身高也是藏不住的唿之欲出,順利吸引了麗龍主。“他多帥呐。”麗龍主如是道。說實在的,路崢從前真心不認為自己的皮囊是什麽值得誇耀的東西,但這些話從蘇和嘴裏說出來的一瞬,卻讓路崢尤其慶幸自己還好是沒有隨了路父的長相。待看清那塔木小土豆菜色的表情,路教授的唇角更少忍不住微微翹起。他笑的不算明顯,可在普爾薩緊盯他一舉一動的眼裏,已經足夠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