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王子騰這次的情況,從前從未發生過,是以雖然局勢混亂,但也有人將目光放在了王紫騰身上。


    畢竟上一次這種前科,換來的無一不是大賞。


    比如,封侯拜相。


    若是真說起來,王子騰這次雖說功勞是有,隻是若真論起封侯拜相的,是還欠缺了那麽一點兒,所以若是從這個方向想,那皇帝不停派遣王子騰去辦差,也就能夠理解了。


    這樣功勞多了,將來給他封侯拜相的時候,也能服眾。


    是以憑借這點兒,在這場巨大風波過後,王子騰的地位空前飆升門前不說門庭若市,但明裏暗裏,拜訪的卻是不少。


    隻是讓眾人有些意外的是,原本每日風雨不動的報紙卻是停了下來,自從賈璉走後,就再沒有開過張。


    從前賈璉辦報社的時候,當時的想法無非就是兩個。


    一來報社這東西貴在信息快捷,將來若是賈家麵臨抄家,那麽說不準可以起到一個奇襲的效果。


    二來物以稀為貴,這東西雖說一份銀子不多。


    但前景好,而且還沒有競爭力,將來必定也會成為賈璉摟錢的一環。


    畢竟人都有從眾心理,這樣以後不管做的是什麽,有這麽一個絕佳打廣告的地方,將來做什麽不行。


    隻是這次宮變,賈璉也算是核心人物了。


    尹善治那頭雖說並不是他出麵吩咐的,但尹善治是在賈璉的暗示下,主動跟太子心腹投誠,借以搭上了太子的車。


    而其中最重要的煙霧彈,也就是方院首那裏,賈璉也是功不可沒。


    皇帝的身體隻有大約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這個賈璉是知道的。


    也因此,賈璉對於將來賈家是否會被抄家這一點,心裏的把握大了很多。


    畢竟太子馬上登基,他現在說起來也算是太子心腹了,將來太子成了皇帝,從龍之功還是算得上的。


    以太子的品行,除非賈璉自己作死,否則賈家被抄家的可能性並不大。


    反而是這個報社。


    雖說朝廷現在暫時還沒有覺察出其中巨大機緣,賈璉知道人們對信息的渴望,朝廷對這個的渴望不過是時間問題。


    與其將來等朝廷發現報社的威力進而對賈璉起疑,並為了報社做出什麽,還不如現在就放棄。


    或者,直接送給朝廷。


    隻是不管是哪一種,賈璉現在都沒有心情。


    扶靈南下,隨著時間的流逝,林黛玉的身體和精神也一天天好轉,賈璉心裏安慰,看著滔滔江水,仿佛又迴到當初他帶著林黛玉迴京的時候。


    “時間過得真快,當初還是這條江,我帶著你迴京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不點兒,一點點大的人,說話老成得很,如今倒是比那會兒還活潑些。”


    不由感慨,賈璉迴頭看向正在斟茶的林黛玉,心裏微微一疼。


    那時候,是這個孩子的母親沒了。


    沒想到再迴來,又是送她的父親。


    小小年紀父母雙亡,家裏兄弟姊妹俱無。


    不由又想起自己在太虛幻境看到的,賈璉心裏惱火幾分。


    警幻這個老不死的,為了鞏固權利,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抬手親自將茶杯放到賈璉麵前,林黛玉聞言點頭,


    “是啊,一晃竟然過了這麽久,這會兒子想想,倒還以為那不過才是前幾日的事情。”


    半江瑟瑟半江紅,夕陽的光輝照進船艙,賈璉看著林黛玉的側臉。


    突如其來的大變,讓小姑娘臉上原本肉乎乎的嬰兒肥消失不見。


    緊致的臉頰,尖尖的下巴,讓人說不出的憐愛。


    “天涼了,迴去歇歇吧。”


    關心的話脫口而出,賈璉歎息。


    林如海是林黛玉的生身父親,原本按照禮數,林如海身上的壽衣,應該是由林黛玉來做的,隻是林如海死得太突然,加上那幾天林黛玉那副樣子,於是買的現成的。


    可是如今林黛玉已經恢複過來,對於林如海身上的壽衣,自然親自攬過來。


    一針一線,裏裏外外一共好幾套,還有鞋襪什麽,硬是專門熬了大半個月,這才終於準備齊全。


    再有一二日的功夫,他們就要到蘇州了,蘇州那裏還有江南這邊的官商什麽的,蘇州族人也算。


    林黛玉雖說隻是女眷,但如今她是林如海唯一的子嗣,林如海現在是定國侯,到時候不得還要應付這些裏裏外外的。


    林黛玉從前沒有應對過這些,賈璉怕她受委屈。


    蘇州林家的那些族人,賈璉從前和林黛玉祭拜賈敏的時候,賈璉是見識過的。


    一個個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


    賈敏的身後事都還沒有做完,一個個見林如海沒了正妻,便迫不及待的要從林黛玉這裏下手,想要搭上林如海這個鑽石王老五的大船。


    林如海這一脈,和現今族中眾人,差不多都快出了五服,所以其實實在算不得太親近,這也是為什麽林如海臨死前將林黛玉交給賈璉的原因。


    所以賈璉估計,這次林黛玉迴去,林家宅子那些人,恐怕幺蛾子不少。


    這是這樣的場景,林黛玉聞言嘴角苦澀的一笑,仰頭看向關懷看著自己的賈璉,心裏此前一直渾渾愕然的失落感總算有了少許歸屬。


    “嗯,謝謝哥哥。”


    少女特有的甜美嗓音,嘴巴開啟間順勢吐出,隻是心情複雜無比。


    不等賈璉等人的船靠岸,遠遠的就看到岸上來了不少人接船。


    林如海迴家殉葬的消息,是早在林如海死後就馬上派人往江南遞消息的。


    而且如今林如海身上又有定國候的名頭,林黛玉自己身上還有安平公主的名頭,所以這時候基本蘇州所有官員都已經到場。


    “拜見安平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賈璉剛帶著戴帷帽的林黛玉走出船艙,岸上就傳來震耳欲聾的請安聲。


    林黛玉的公主雖然隻有一個名頭,但尊卑有別,所以可以說現場林黛玉的身份就是最高的了,嚴格算起來,就算是賈璉,看著林黛玉,也是要行禮的。


    隻是不肖跪著罷了。


    這公主已經做了好幾年,這樣的場合林黛玉也看得多了,玉手輕輕一抬,旁邊趙嬤嬤根本不用林黛玉開口,直接虎軀往前一站。


    “諸位請起。”


    於是岸上眾人又起身,看得旁邊的賈璉驚詫不已。


    講道理,反正除了老皇帝,就算是太子,他跪在他麵前都覺得怪怪的。


    那種無以言表的屈辱感,實在是太難受了。


    “恭迎安平公主,下官已經準備好接風宴,還請移駕。”


    才剛下船,都還來不及吩咐,眾官員中便有一個大腹便便,神態祥和的人站出來跟林黛玉賈璉打招唿。


    這樣的場景賈璉見得多了,當初他作為欽差在靜海的時候,但凡他每到一處,這些人就給他來這麽一出。


    今天的主角是林黛玉,雖說前來接駕的都是官員,但賈璉知曉,真正赴宴的時候,一般都是各家女眷接待林黛玉。


    所以當下也不方便表態,賈璉便默默站在林黛玉身後,並不加以阻止。


    林黛玉如今雖然尚幼,但將來嫁做人婦,這種交際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家常便飯。


    所以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賈璉都並不幹涉。


    原本賈璉還以為這是林黛玉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場合,會不會慌亂什麽的。沒曾想小姑娘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而且就算帶著帷帽,也絲毫沒有抵擋住她身上的氣場。


    “大人有心,隻是家父屍骨未寒,本宮尚在孝中,也沒有胃口。”


    跟和賈璉在一起的甜美不同,這會兒的林黛玉聲音冰冷,就算是沒讓人看見人,但隻是這幾聲,卻也是讓接船的眾人很是一驚。


    他們關顧著要討好林黛玉,卻是忘記了守孝這一說,這下算是拍到馬腿上了。


    立馬醒悟自己的錯誤,生怕被林黛玉怪罪,來人慌忙開口,。


    “對對對,該罰該罰,公主殿下恕罪。”


    蘇家的人除了一個林如海,其餘人等並不出彩,之前原本是要擠進來接林黛玉的蘇家人,因為前排都站著這蘇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也比較強勢,所以他們沒擠得進來。


    這會兒見這些人在林黛玉麵前吃癟了,曉得這時候正是他們進場的好時機,畢竟怎麽說他們也是林家人。


    所以當即一邊攀關係一邊衝進去。


    “姑娘,您可算迴來了,哎喲我的大伯呢,你死得也太冤了。”


    一並說一並哭,看得林黛玉又忍不住紅了眼圈。


    於是林黛玉最終還是越過眾官員直奔蘇家,並準備三日後下葬的事情。


    “公主殿下萬福,咱們蘇家是燒了高香,府上這才出了一個公主殿下。”


    咧著嘴笑得合不攏嘴,蘇家人不停的朝林黛玉拍馬屁。


    隻是林如海是死於非命,林黛玉原本心裏就憋著一股勁兒,這會兒見和蘇家這群臭不要臉的族人見麵,心裏想的是一定要盡早讓自己的父親入土為安,所以心情沉重,見這些人一個個笑嫣如花的樣子,心裏就沒由來有些惱怒。


    “本宮知道了,風塵仆仆,今日本宮也迴去休息了,能夠再合作就是緣分,還煩請明日一早就燒經的經書一並準備好吧。”


    冷冰冰的開口,林黛玉瘦下來本來就顯得人有些淩厲,如今這樣開口,蘇家人明白林黛玉意思,被嚇得不敢說話,哪裏還敢上前。


    賈璉在旁邊靜靜看著這一切,並沒有提點和開口,但林黛玉不管是見人待物,事事具備,讓賈璉心裏十分欣慰。


    之前他還擔心她被蘇家這夥兒人欺騙,這會兒看她表現,卻是終於放心下來。


    囑咐好趙嬤嬤照顧林黛玉,賈璉這邊因為還要出去應付外頭那幫子人,於是又朝門口去。


    賈璉在江南一代的功績,他們這些在私鹽事情後上位額人,可是眼紅得很。


    曾幾何時,在江陵的時候,賈璉因為幫著應天府的人找到裴家,後來,應天府更是憑借這些功勞,成功躋身京都朝會。


    所以現在林黛玉和賈璉的到來,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莫大福運。


    “璉哥兒。”


    不等賈璉將人一一拒絕完,突然聽到自己乳名,連忙探頭看了看,竟然是看到個熟人。


    “甄世伯,其姚兄弟。”


    拱手作揖,賈璉開口問好。


    後麵跟著的是金陵四大家的人,當然也就包括留在金陵的賈家。將人帶到靈堂,金陵四大家這次基本都已經悉數到齊,林家雖說並不算是眾人真正的親戚,但死者為大,少不得要進去拜一拜。


    輕輕抿一口茶,不露聲色的看兩人一眼。


    走之前就已經發了報喪書信,這會兒看到他們倒是不意外。


    賈璉也不催,就這樣讓他們先進去,然後再尋一個安靜的地方接待。


    “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遠在金陵,細節處並不清楚,但依你看,可會波及我們?”


    甄應嘉的官職,在這群人總是最高的,隻是卻也是最怕死的。


    甄其姚在旁邊看著賈璉,明明差不多的年紀,卻是每每都被賈璉壓一頭,這會兒看著賈璉臉上為難的表情,心情複雜。


    甄其姚身上如今捐了一個官兒,這個官兒呢,是甄家人看著賈璉從五品官員一直升任到如今這個地位,所以特意去買的。


    隻是和賈璉相比,他這個買來的官職,實在天壤之別。


    所以當即朝賈璉行禮後,就悄悄躲在甄應嘉身後,並不如何言語。


    而賈璉聽到甄應嘉如是問,再看看包括本家在內的金陵四大家,心裏一動,然後笑非笑的看著眾人。


    “管我們什麽事兒,這件事情起頭的是秦家魏家,執行的是皇帝的第七個兒子,如今陛下下令,隻要是同謀的,全部殺無赦!


    我們又沒有參與其中,有什麽好怕的。”


    淡淡開口,賈璉說著仔細看著甄應嘉的臉色,心裏有股不詳的預感。


    當初他還在靜海的時候,還有關於裴家的事情,甄家可是一直都隻打著要還國庫的旗號,撈了不少銀子。


    隻是現在認真想想,賈璉突然覺得。


    雖說他沒有關注,但這麽多年,賈府被抄家的預言一直都是懸在他心頭的那根刺,所以即便礙於種種他並沒有還錢,但卻也沒聽到有其他人還錢的消息。


    甄家倒黴,是四大家族中接駕最多的一個。


    而每接一次,基本也要往國庫借一次。


    那時候的想法,用皇帝的錢用在皇帝身上,皇帝走了,那些東西都是自家的。


    秉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甄家也是的的確確借了不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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