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蘭芷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將小臉埋在蘇幕淵的懷裏,她生怕自個兒此時的模樣被別人瞧了去,她想著,若是迴姝婧院的這條小徑能再縮短一些就好了,最好馬上就到院子去。


    然而抱著她的蘇幕淵卻是截然相反的想法,實際上,若是他運起輕功,兩個起落就能迴阿芷居住的院子了,可他不舍得懷裏的小人兒,他隻恨不得這條小徑延綿至天際才好,這樣,他才能長長久久地抱著阿芷。


    高大挺拔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抱著嬌小的女子,就這般緩緩朝前走著,說來也稀奇,他們這一路竟然真的沒有碰上什麽旁的人,就連平日裏走動的仆婦也都沒看見半個。


    也許……是其他下人都被喚去前廳伺候老太太與趙大姑娘了?或是下人們得了吩咐,務必迴避蘇侯爺?阮蘭芷這般思忖著。


    各懷心事的二人就這般慢慢地前行著,走過穿堂,剛剛繞進寶瓶門,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樹下,東張西望著。


    “二姐姐!”那矮小的身影見蘇幕淵抱著阮蘭芷進了院子,雙眼一亮,這就歡快地撲了上來,可撲到一半,卻被蘇幕淵銳利的鷹眸一掃,小身子驀地僵住,其後愣了愣,竟然轉身又跑迴了大樹後頭,躲了起來。


    不消多說,這個小小的人正是彬哥兒,先前他同阮思嬌、哲哥兒一路跑走了之後,便各自分開了,後來他擔心二姐姐被罰,心裏過意不去,便守在姝婧院的門口,等著二姐姐迴來,哪知等了老半天,卻見巨人將二姐姐抓住了!


    阮蘭芷聽到這聲唿喚,臉色變了幾變,小孩子素來不會說假話,萬一彬哥兒將自己被蘇幕淵抱著的事兒告訴了別人,那可怎麽使得?不行,得想個法子堵了彬哥兒的嘴。


    阮蘭芷試圖叫彬哥兒出來,奈何小孩子實在是怕那黑臉閻羅怕的緊,哪裏還敢出來?隻徑自躲在大樹後頭不出聲。


    阮蘭芷見弟弟靠不住,隻好紅著臉,努力仰起頭,湊到蘇幕淵的耳邊道:“前麵不遠就是我住的院子了,勞煩侯爺將我放下來……”


    蘇幕淵有些氣息不穩地看著懷裏吐氣如蘭,五官精致的小人兒,那香馥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處,耳畔,則是軟軟糯糯,略帶著點討好的悅耳女聲。他覺得心裏好似貓抓一般,十分心癢難耐……


    蘇幕淵沉吟了好半響,他將阮蘭芷耳畔的發絲撫到耳後,托起那尖尖小巧的下巴,細細地端詳這張小臉兒半響,方才啞著嗓子道:“放你下去?就憑你的腳,能自個兒站穩?”


    “不礙事的,思嬌站的穩,思嬌不想再麻煩侯爺,可以托弟弟替我喚丫鬟來扶我。”阮蘭芷堅持要下來。


    蘇幕淵聞言,倒也不說話,原本上翹的嘴角慢慢地捋直了,充滿侵略性的鷹眸,就這麽深深地看著懷裏的人兒。


    阮蘭芷被他盯的心裏發怵,她揣測不出這麵無表情之人的心思,隻好別開眼,複又軟著嗓音懇求了一次。


    蘇幕淵單手托著阮蘭芷,另外一隻大掌放開了她的下巴,緩緩向下,探入到她的裙擺,阮蘭芷驚的渾身汗毛倒豎,腦子裏一片空白,這個混蛋……竟然如此輕薄她!


    阮蘭芷氣的渾身直抖,卻又不敢叫出聲來,萬一教人看了去,她還有什麽名聲可言?若是這人麵獸心的蘇慕淵命人一抬小轎將她送進蘇府……那她這輩子隻怕就同上輩子無甚差別了!


    阮蘭芷越想越驚恐,滿腦子都是上輩子在蘇府被人羞辱的畫麵,曾經在蘇府,她雖然是個二太太,可卻過著幽禁,難捱的生活。她的夫君蘇寧時,因著身體過於孱弱,不能行房,卻鎮日鎖著她,叫幾個丫頭變著花樣折騰她,以滿足不能人道的自己,後來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自己卻又落到蘇慕淵手裏,這頭禽獸,起先還裝出一副人樣子,到了夜裏卻無休無止的糾纏她……


    阮蘭芷恨恨地閉了閉眼,難道自己終究擺脫不了這一切?


    不!起碼她可以選擇在無盡的汙辱之前就結束這一切,大不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彼時,蘇幕淵溫熱的大掌按在了阮蘭芷的纖細腳踝上,緩緩摩挲著,怒極也絕望至極的阮蘭芷,顰著眉頭正要拂開他的大掌,蘇幕淵卻倏地使力一捏,隻聽得喀嚓一聲,原先崴到的地方竟然被他生生地掰正了——


    阮蘭芷猝不及防地被他這般下了狠手,疼的驚叫了一聲,淚珠兒立刻便滑了下來。她在心裏暗罵,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竟然如此對她……


    她怒氣騰騰地仰頭瞪著蘇幕淵,然而櫻唇開開合合,劇烈的疼痛將她的理智拉了迴來。她卻又哪裏敢斥責呢?這可是殺人如麻,睚眥必報的威遠侯……上輩子蘇幕淵磋磨敵對的手段她也是見識過的,今日她若是得罪了他,搞不好整個阮府都要遭殃。


    雖然阮蘭芷又氣又疼,渾身直哆嗦,可想想自己一個小小從六品通直郎的女兒,他威遠侯若是想捏死自己,不過就是踩死螞蟻那般容易,阮蘭芷思及此,臉上青白交錯,她抬起柔荑,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子,這些……少不得還是忍了。


    蘇幕淵垂眸去看懷裏哭地慘兮兮的小人兒,那雪膚黛眉,瑤鼻櫻唇,嬌怯怯水盈盈的眸子……


    憶起她先前半躺在花叢裏的模樣,儼然就是個惑人心神的小花妖。如今他的阿芷十三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既有少女的韻致,又還帶著幾分稚嫩。這次,他一定要好好兒守著她。


    蘇幕淵牢牢地盯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小人兒,見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就好似一隻炸了毛的小花貓,卻又要收起自個兒的小爪子。他看了半響,忍不住低笑出聲。這丫頭明明就是又羞又惱,哭腔裏還帶著幾分委屈,偏還要拚命忍著……


    是了,礙著自己威遠侯的身份,她哪裏敢發作?


    可不得不說,阮蘭芷這般模樣,還真是大大地取悅了他。


    “好了,我已經替你正了骨,迴頭叫你的丫頭幫你上消腫的膏子,還有你手上的那些刺,也要仔細處理一下,這幾天你就不要下床隨意走動了,好好兒養著。”蘇幕淵說罷,輕輕地將她放迴地上,又體貼地幫她理了理衣裙,扶著她靠牆站好,這才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


    罷了,今日就這樣吧,再不走,估計阿芷要恨死他了。


    蘇幕淵想起阮蘭芷手上的花刺,心裏狠狠一抽,其實先前他看到了,是那個高出阿芷半個頭的小姑娘推了她一把,阿芷才會為了穩住身子,而傷了手的……


    思及此,蘇幕淵原本上翹的嘴角,慢慢的捋平了,眼神裏淨是陰鶩與淩厲。


    阮思嬌,很好,我記住了。


    另一邊,阮蘭芷愣怔地看著蘇慕淵漸漸走遠,這才鬆了一口氣,如今她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這蘇幕淵若是能將自己的腳矯正,又為何要抱著她走了一路……


    躲在大樹後頭的彬哥兒,見兇惡的巨人走了,方才從後麵蹦蹦躂躂的跑了出來:“二姐姐!你腳傷著了?我扶你迴去!”


    彬哥兒說罷,挪著小身子,自告奮勇地去拉阮蘭芷的手,阮蘭芷見他那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得氣笑了,她輕輕地點了點彬哥兒的額頭,佯怒道:“你這個看到巨人就棄姐於不顧的小叛徒!先前怎地不來扶我?見人走了,這才出來?真沒誠意!”


    彬哥兒聞言,小臉兒驀地變得通紅,他梗著脖子表忠心道:“彬哥兒才沒有棄二姐姐不顧!那巨人低頭看姐姐的時候,我瞧著挺柔和的,一點兒都不兇,他壓根就不會欺負姐姐,所以……所以彬哥兒才在樹後麵守著,想著他若是敢欺負你,彬哥兒馬上跳出來打他,他,這不是沒欺負姐姐嗎?還把姐姐的腳治好了。”


    阮蘭芷被彬哥兒這人小鬼大的一番話給說的一陣無語,這小家夥明明就是害怕,躲在樹後麵不肯出來,偏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忍不住又點了點彬哥兒的鼻頭,故意板起臉道:“你這麽小的個頭,怎麽扶得了我?彬哥兒當自己是巨人了嗎?去我院子裏把夢香和夢蘭招來,讓她兩個來扶我迴去。”


    彬哥兒還想再爭辯幾句,阮蘭芷趕忙打斷他道:“好了好了,二姐姐知道彬哥兒最是個勇敢的,趕緊去幫二姐姐喊人去。”


    阮蘭芷捏了捏彬哥兒的小鼻子,推著他轉了個身。再不催促小家夥,隻怕自己還要待在這裏迴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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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府,正廳


    這廂老太太正親熱地拉起趙慧的手說著話,兩人俱都是精於算計的人尖子,你來我往,煞是客套。


    不多時,見門口處仆從們簇擁著蘇幕淵走進來,原先坐在屋裏的人趕忙起身迎上來見禮。蘇幕淵隻略略看了趙慧一眼,便朝眾人擺了擺手,其後與老太太互相寒暄了一番,大家方才歸坐。


    老太太趁此機會,不著痕跡地細細打量著蘇幕淵,見他麵色冰冷,通身氣質淩厲,因著有白鐵勒一族的血統,此人的麵相本就不是尋常模樣。


    許是常年習武,又在軍中曆練多年的緣故,如今的蘇幕淵,就好似斂藏在匣的龍吟寶劍一般,雖然隱去了自個兒的鋒芒,但隻要一出鞘,隻怕也是“山崩室空,惟劍在焉”的人物。


    萬氏心下想著:這威遠侯雖不好親近,可他卻是個能在朝堂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翻雲的人物,當今聖上最是器重他,這可是他第二次肯賞光來阮府了,務必得好好兒巴結一番才是。


    自古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若是真能攀上位高權重的威遠侯,那阮府以後便真的走上一條康莊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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