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鄒也真是不容易,都這個點了,也得在車上等著。


    朱書記和陳聰上車之後,老鄒還以為要迴朱書記家,但陳聰道:“去那八個自然村新樓房的建築工地。”


    老鄒這才明白是要去那裏,便立即朝那個方向駛去。司機嘛,就是專職開車的,當著領導的麵,不能隨便講話,最好是當個啞巴。


    陳聰是個非常精明的人,對未雨綢繆這個境界深有領悟,從專車駛出市委大院門口,他就開始計算時間。


    你郭瑞市長和李嶽副市長非要將那八個自然村給鏟除,騰出地方來籌建旅遊風景區,那老子倒要看看從市委大院門口到那個地方到底要多少時間。


    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路上基本沒車,老鄒將車開的飛快,但就是這樣,當到達地方的時候,還用去了一個半小時。


    老遠就看到燈火通明的一片,當駛到近前,這才發現這個地方就是新樓房的建築工地。


    朱嘯勃然大怒,臉色鐵青的嚇人,但他畢竟涵養很高,心中的憤怒是不會輕易表達出來的,尤其是當著自己秘書和司機的麵,他更不會當場發火,隻是淡淡地念叨了一句:“怎麽還在開工?”


    他這句話是有來頭的,因為他已經下令叫停,但現實卻是有人對他陽奉陰違,拒不執行。


    轎車在建築工地前緩緩停下,還沒等陳聰給他打開車門,他已經自己推開車門下了車,看著喧囂的工地,他有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陳聰站在他身邊,也看著幹勁十足的工地,頓感無話可說。


    突然之間,朱嘯問道:“陳秘書,咱們到這裏用了大概多長時間?”


    陳聰立即迴道:“一小時三十七分。”


    朱嘯不禁一愣,扭頭看著陳聰,再次問道:“一小時三十七分?這麽準確?”


    “朱書記,我仔細計算過時間了,從市委大院門口到這裏,用時是一小時三十七分。從市郊到這裏是一小時零十五分鍾。”


    對陳聰的迴答,朱嘯感到極其震驚,震驚的同時,他是極其滿意的,道:“你為何要計算時間?”


    “我就是想看看從市區到這裏到底用時多少,咱們是黑夜來的,路上基本沒車,這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如果在白天堵車的情況下,估計得至少兩小時以上。這地方離市區這麽遠,可以說是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但他們為何非要把這裏打造成旅遊風景區呢?誰會來這裏遊玩?難道就是因為這裏有一條河流嗎?我實在是想不通他們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朱嘯淡淡地道:“他們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說完,朱嘯邁步朝施工現場走去,陳聰急忙跟上。


    計劃中有六七十棟樓,但現在已經有二十多棟樓,都已經蓋到十多層了。如果這個項目徹底泡湯,那這個損失將是巨大的,這將會直接造成財政赤字。


    朱嘯和陳聰來到一個攪拌機前,幾個工人正在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各位師傅,你們怎麽在黑夜裏也幹活啊?”朱嘯問道。


    朱嘯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幹部,幾個工人看到氣度非凡的朱嘯,都有些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工人迴道:“我們是在趕工期啊。”


    “趕工期?這個工程要求什麽時候完工?”


    “三個月內。”


    朱嘯在問工人們話的時候,一直是笑容滿麵的,絲毫看不出他生氣的樣子來。況且,他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還加了一句:“我們隻是過路的。”


    聊了幾句之後,工人們沒有了顧慮,有個工人道:“上頭再三下令,人歇工不能停,我們也隻能輪班倒,黑白開工。”


    很明顯了,這是要先斬後奏,等這片樓房全部建成,你朱書記就是想讓此項目停擺,也是不可能的了。


    在朱嘯和工人聊天的時候,陳聰站在一旁仔細觀察,他很是佩服朱嘯的氣定神閑,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保持如此風度,實在是太厲害了。


    朱嘯和工人聊了大概一刻鍾,隨即轉身離開。陳聰跟著他來到車旁,但此時,陳聰發現,朱嘯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這種事放在誰的頭上,誰也不會好受。自己是堂堂的一把手,下達的命令,卻沒人執行,實在是可氣。


    朱嘯站在車旁,又環視了一下施工現場,這才上車,道:“走,咱們到河邊看看。”


    這個施工現場離那八個自然村大概有七八裏路的樣子,這個施工現場原先是個荒嶺,農民世代埋葬親人的地方,雜草叢生。


    轎車終於來到了河邊,現在雖然是淩晨四點,但月光皎潔,仍是能看清河中的一切。由於這些年搞城市建設,河裏的沙子幾乎被挖空了,清澈的河水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斷流,采挖沙子留下的大坑,一個接一個,裏邊都蓄滿了汙水,站在河邊,老遠就能聞到陣陣臭味,令人作嘔。


    “朱書記,依靠這麽一條汙河,搞什麽旅遊風景區,這不是癡人說夢嗎?”陳聰很是義憤填膺。


    但朱書記此時卻是出奇的沉靜,他隻是凝目看著這條汙河,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好久,朱書記終於開口說話了:“走吧,到車上眯一會。”


    朱書記返迴車裏,靠在後車座上閉目養神。陳聰坐在副駕駛座上,輕聲叮囑老鄒,趕緊眯一會。陳聰實在是太困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傳來一聲:“都起來吧。”陳聰忽地醒來,發現朱書記已經走下了車,他也急忙下車。


    此時,已經是淩晨了,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朱書記道:“陳聰,咱們去村裏做番調查,但不要暴露了咱們的身份。”


    “是。”


    陳聰很清楚,朱書記之所以突然不再叫他陳秘書,而是直唿其名,目的就是在隱瞞身份。


    莊戶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可是幾千年的傳統了。


    朱嘯和陳聰踏著晨露走進了村子,不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個村民。


    朱嘯帶著陳聰迎麵走去,和這個村民打起了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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