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佑宮秘笈載:天聰六年七月十四日,達海病故,上大慟,親臨祭奠,賜諡號為文成,令其子雅泰襲職為輕騎都尉,開大金國文職世襲之先河,撫恤甚厚。三貝勒莽古爾泰暗中散布皇太極為奪汗位,假傳先汗遺囑,逼大妃殉葬。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兄弟三人上當。

    大軍行了十餘天,於舊遼河一帶接到噩耗,三等輕騎都尉,文館巴克什達海已於七月十四日去世。

    皇太極大吃一驚,他手抓韁繩,仰天一聲長歎,淚水湧了出來:“天既授命於朕,為何又奪朕的臂膀?”

    皇太極與達海私交極深,達海九歲時,從師於撫順範文程之父範楠家,十六歲時,因精通蒙漢文字,名聞建州,經大學士額爾德尼推薦,被努爾哈赤召入書房,常與皇太極在一起談詩論文,十分投緣。皇太極繼承汗位後,更加受到重用,是皇太極的股肱重臣之一。如今英年早逝,皇太極如失手足。

    範文程與達海有同窗之誼,更是十分悲痛,他哭訴道:“才病了一個月,怎麽走得這麽快?可憐師兄一生清貧,為大金編著翻譯典籍,晝夜伏案,今日之死,實是過度勞累所致。”

    達海的死訊像一塊陰雲,籠罩在大家的心頭,繼續前行時,誰也不說話,皇太極隻是一個勁地加鞭趕路,不到三天,便到了沈陽城下。

    阿巴泰於六月時,奉皇太極之命與皇太極的侍衛帶著蟒緞銀兩,迴沈陽看望重病中的達海,聞聽汗王返京,阿巴泰與杜度、揚古利等一起率眾出城迎接,他們知道達海在汗王心中的份量,歡迎時並未奏樂,眾貝勒幾乎是一聲不響地進入了沈陽城。

    皇太極顧不上鞍馬勞頓,進城後直奔達海府。達海之子雅泰年方十九,他帶著辰德和另外兩個弟弟身披重孝,當街跪迎。皇太極上前攙扶:“朕沒料到你阿瑪走得這麽快,竟未能見上一麵,令朕抱憾終生。”

    雅泰雙手高擎著一尺多厚的文稿:“汗王,這是我阿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晝夜研究, 於十天前才定稿的大金國新文字。阿瑪臨終前囑托我們,務必將此稿親呈汗王禦審。”

    皇太極輕輕拿起一卷翻開,密密麻麻的新舊兩種文字展現在眼前,達海將新老文字一一作了對比,凡是有可能出現歧義的地方,都用了圈點,改革後的文字表意更加準確,皇太極雙手發顫:“你們看看,這是達海的心血呀。”

    眾人傳閱後,一片唏噓。

    皇太極進入靈棚,親自祭奠亡靈,見達海身著新賜的蟒緞禮服,腳上卻是一雙破靴子,再看其家中,四壁空空,唯有一些尚未譯完的《通鑒》、《六韜》、《孟子》、《三國誌》、《大乘經》等遺稿,不禁痛哭失聲:“達海,吾大金之顏迴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達海不改其樂,賢哉達海!”

    範文程在靈前哭拜:“達海師兄乃吾同窗,今之亡故,弟當以文祭之

    三十年前,初相逢,師兄正是童蒙。

    幼年求學辭父母,鶴立已覺不同。

    囊螢映雪,學富五車,壯誌淩長空。

    少年英姿,才氣瀟灑縱橫。

    有幸得遇明主,隨王伴駕,重任稱股肱。

    一朝新文,幾多譯著,不肯任塵封。

    拋妻別子,英年早逝,留遺恨無窮。

    嗚唿哀哉,把酒臨祭東風。”

    範文程吟罷,靈棚中頓時哭聲一片。

    皇太極道:“多爾袞,達海一生清正廉潔,堪稱吾大金國官員之典範。如今英年早逝,我們不能虧待了他。再者,達海的遺著應有人完成,其子雅泰聰慧敏達,當繼承乃父之誌。你們吏部是否商量出個辦法來,以慰達海在天之靈。”

    多爾袞聽出來了,汗王是想讓雅泰襲達海之職,達海雖是三等輕騎都尉,實為文職,大金國尚無文職官員死後世襲的先例。多爾袞應道:“請汗王放心,臣弟明天就擬出個條陳上奏。”

    第二天朝議,薩哈廉遵照皇太極的禦旨,命汗宮外的東西兩個樂亭奏起哀樂,為達海致哀。多爾袞出班奏道:“汗王,達海為官清正廉潔,編譯注釋中原典籍,參漢酌金,為吾大金臣民所遵循。後授命改革大金文字,從根本上解決了我國文字容易引起歧義的弊端,其功可垂萬世。為表彰達海之功,臣請更改大金國文職不能世襲之舊製,由達海長子雅泰以低其父一級,襲輕騎都尉職。”

    皇太極讚道:“多爾袞雖然年輕,但眼光遠大,能看到文化之大用。掌管吏部以來,對官員獎黜陟升,有理有據,公平公正,朕當褒獎之。達海一生貢獻卓著,其子襲職,理所應當,就按十四弟所奏的辦。朕另要賜達海號為文成,以彰其德。大金國中,文職大都清貧,此弊製也。從達海起,文職可世襲,凡有所分,與武職同。”

    眾文官一齊向多爾袞投去感激的目光,多爾袞注意到了文官們的表情,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奏道:“此番征討林丹汗有功有過者不一,臣弟已擬出獎黜名單,請汗王審定。”

    皇太極接了過來大略看了看:“一下子賞罰這麽多官員,還須召開議政貝勒會議共議之。”

    多爾袞接著說:“豪格侄兒少年從軍,征蒙古,征寧遠,入關征明,屢立戰功,先汗在時,便已封之為貝勒。如今汗王國事日益繁忙,兩黃旗事務紛雜,豪格雖是多羅貝勒,但所作都是和碩貝勒之事,名不正,則言不順,臣弟請擢豪格為和碩貝勒,正式參與中樞議事。”

    皇太極早有此意,但因豪格是自己的兒子,他不好提名,現在由多爾袞提了出來,心中十分高興:看來朕對這個吏部貝勒的人選並未看走眼。但他推卻道:“豪格軍功尚微,還應再曆練些日子才是。”

    代善道:“嶽讬二十三歲為和碩貝勒,如今豪格侄兒雖二十二歲,但戰功卓著,立之為和碩貝勒,當之無愧。”

    眾人齊聲附和:“豪格立為和碩貝勒,當之無愧。”

    皇太極見大家都已表態,便順水推舟道:“豪格,還不快謝謝大家。”

    豪格卻道:“官員升黜,不得徇私,若以為兒臣之功可以擢升則擢之,兒臣何謝之有?”

    豪格的話說在了理上,頂得皇太極啞口無言。

    多爾袞道:“豪格從來不以自己是汗王之子而自詡,戰場上與眾將一樣奮勇爭先,今立之為和碩貝勒,確實是當之無愧,臣弟之薦,亦絕無逢迎之意。”

    皇太極道:“朕擔心爾等有意抬舉他,若無功而居高位,大金國豈不亂了朝綱,有了臣弟及眾貝勒今天的態度,朕放心了。”

    莽古爾泰後來聽說,寧完我的酒量大得很,大金國君臣還沒有能喝過他的,那天的樣子全是裝的。他氣得大罵:打了一輩子的鷹,卻叫鷹叨瞎了眼,我一個堂堂的貝勒爺,生生叫個奴才給耍了,這口惡氣我非出不可。

    一天,他與德格類和妹妹莽古濟商議除掉寧完我的辦法。德格類道:“寧完我之所以如此猖狂,全仗著皇太極在背後撐腰,要想除掉寧完我,必須有個充足的理由。”

    莽古爾泰道:“父汗當年製定的刑律實在是太簡單了些,對嫖妓賭博行為,根本沒有約束。濟爾哈朗現正在修訂刑律,我們應借此機會,將有關條款補充上去。到那時,我們下功夫抓住寧完我賭博的證據,一下子就可以整倒他。”

    “五哥高見,這一條雖說是我們特意為寧完我所設,表麵上卻是堂堂正正,不怕他皇太極不同意。聽人說賭癮甚於酒癮,我看寧完我是絕對改不了這一惡習的,整倒他是遲早的事。”

    莽古爾泰問莽古濟道:“妹妹,你那邊的事進行得如何?”

    “冷僧機說,皇太極現在命相正旺,不好下手,搞不好反會將作法的人致傷或致死。”

    “還有如此一說?該不會是個冒牌貨吧?”莽古爾泰有些懷疑。

    “不是,絕對不是。冷僧機的本事不在赫圖阿拉城那些薩滿之下。”

    “但願是真的,皇太極的諜工遍及各角落,此事必須格外小心。”莽古爾泰叮囑道。

    莽古濟道:“五哥,我看咱們幹脆就來他個一不作二不休,皇太極一死你就當汗王,二哥是個牆頭草,隨風倒,隻要咱們得手,二哥就會倒向我們這邊。那樣的話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德格類道:“不行不行,嶽讬和薩哈廉怎麽辦?阿濟格、多爾袞他們會跟我們走嗎?皇太極的兩黃旗就更不會善罷甘休,還有濟爾哈朗呢?”

    莽古濟駁斥道:“你挺大個男人,膽子小的像隻耗子,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行,難道咱們就這麽等著讓人家來收拾嗎?”

    莽古爾泰道:“小心一些是對的,但不能坐以待斃。莽古濟說得有理,隻要穩住了二哥,其他人就好辦了。有道是樹倒猢猻散,皇太極一死,嶽讬和薩哈廉的態度很快就會變過來。至於多爾袞,我略施小計便能將他拉過來。”

    德格類眼睛瞪得老大:“五哥,那麽容易?”

    “哼,十弟,你忘了父汗是摸著多爾袞的頭咽氣的嗎?”

    “那又怎樣?”

    “我們在暗中散風,就說父汗臨死前是要將汗位傳給多爾袞的,叫皇太極給搶了去。至於讓大妃殉葬的遺囑,無憑無據,我們就說那是皇太極假造的。殺母之仇,奪位之恨,多爾袞他們兄弟三人會放過皇太極?至於濟爾哈朗,別看他現在圍著皇太極轉,那是迫不得已。皇太極圈禁了他的一奶同胞,他心中會無怨?皇太極死後,他也會立刻倒向我們這邊。”

    德格類道:“說一千道一萬,我看最關鍵的還是二哥,他和皇太極的關係十分密切,他要是不表態,皇太極就是死了我們也不好辦。”

    莽古爾泰大笑:“十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二哥之所以與皇太極關係密切,是因為他的短處在皇太極手裏攥著。你想,這汗位本來是二哥的,但因皇太極在暗中下手,將大妃和二哥的事捅了出來,二哥險些成了褚英第二,他內心恨著呢。還記得嗎?大妃殉葬前,二哥嘴唇不都咬破了嗎?”

    德格類點頭稱是:“五哥說有理,二哥城府極深,我就不信他真的是高風亮節,甘居皇太極之下?真要是將二哥爭取過來,我們正藍旗,加上二哥的兩紅旗,多爾袞他們的兩白旗,以及濟爾哈朗的鑲藍旗,就是六個整旗,剩下皇太極那兩個黃旗就好辦了。”

    莽古爾泰道:“兩黃旗是八旗中的勁旅,真要動起手來,怕是一場惡仗,皇太極不是說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嗎?妹妹,你可找人製作金國汗大印,調兵信牌,皇太極那邊一病危,我們立刻動用印信將兩黃旗護軍調走,換上我們的正藍旗護軍,並速將我們人馬從岫岩寬甸一帶調迴沈陽。”

    德格類興奮地拍起手來:“如此,大事濟矣。姐姐,現在就看你的了。”

    莽古濟道:“你們放心,秋後冬初就會見分曉。”

    莽古爾泰道:“皇太極一死,那些個混帳漢臣們就會煽風點火,鼓吹什麽父死子繼,擁立豪格,所以動手之前,必須先控製住那些個漢臣,現在要緊的是先除掉寧完我。”

    進入十月,一個謠言像陰風一樣在大金國中悄然刮起,而且越刮越兇,大金國上上下下都已知曉,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唯獨瞞著一個人,誰?皇太極。憑皇太極的耳目,這樣的大事會不知道?這件事他的確不知道,因為誰無法啟齒將此事告訴他。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兄弟三人聽到這一傳聞後,心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天晚上,他們相聚在多爾袞府。阿濟格道:“十四弟,我看這事咱們不能輕信,八成是個陰謀,是在挑撥咱們兄弟三人和汗王之間的關係。”

    多鐸卻道:“無風不起浪,父汗駕崩的那天,額娘一直在父汗身邊,真要是讓額娘隨葬,怎麽還會讓額娘伴駕?”

    多爾袞自幼非常受父汗的疼愛,努爾哈赤常常當著眾人的麵誇多爾袞天資聰慧,堪寄大任。尤其是有一次,竟當著代善的麵直接道:“朕死之後,多爾袞可繼承汗位,汝與眾兄弟輔佐之。”隻是沒有在貝勒議政會議上正式提出。而在公開場合,努爾哈赤從來強調新汗要由眾貝勒共同推舉產生。人們將努爾哈赤對多爾袞的那些話隻是當作愛子之言,並未當真。

    多爾袞卻將先汗駕崩時撫摸自己的一幕永久地刻在了心間,當時父汗想說什麽,是不是說要由我來繼承汗位?可惜,父汗的話未說完,便撤手去了。

    多爾袞道:“哥,我當不當汗王無所謂,論起當時眾貝勒的德與能,大家的確不如八哥。但額娘之死必須搞明白,那個遺囑是怎麽出籠的,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八哥偽造的,那他就是害死咱們額娘的兇手。”

    多鐸道:“八哥一肚子心眼,為了奪得汗位,很可能耍些個手段,咱們別太傻了。”

    阿濟格對皇太極一直非常崇拜,現在冷丁聽到這樣的謠言,一時還轉不過彎子:“八哥寬厚仁德,怎麽會幹出這種事?我絕對不信。”

    多爾袞道:“自古以來,為了帝位,父子兄弟之間相互殘殺的事屢見不鮮。楊廣殺了他父親,李世民殺了他的哥哥和弟弟,據說,趙匡胤死得也是不明不白。先朝金熙宗和海陵王時,宗室手足相殘更是十分慘烈,八哥為了奪得汗位,假傳遺囑,害死咱們額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濟格反駁道:“十四弟,你說得不對,父汗駕崩時,八哥說死也不願繼承汗位,後來還是咱們大家硬把他從府中駕出來摁到汗位上的嘛,你怎麽忘了?”

    多爾袞不吱聲了,多鐸卻道:“哥,我知道皇太極對你好,可咱們額娘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呀。”

    阿濟格有些急了,擺出了哥哥的派頭:“十五弟,你怎麽講話?什麽皇太極對我好不好的,他對你就不好?對多爾袞就不好?他對我再好,要真是殺死咱額娘的兇手,我就能饒了他?但此事關係重大,咱們千萬不能偏聽偏信,更不能捕風捉影,輕舉妄動,一定要將事情弄清楚再說。”

    多鐸還要和阿濟格理論,多爾袞卻一擺手:“好了,不要吵了,哥哥說得有理。可事情過去這麽些年了,皇太極現在是位高權重,一言九鼎,咱們怎麽才能將事情搞清楚呢?”

    阿濟格和多鐸誰也不吭聲了。

    沉默片刻後,多爾袞道:“莽古爾泰現在是皇太極的死對頭,他的話不可信。阿敏被禁在高牆中,咱們沒辦法見到他。當年的四大貝勒,現在隻有二哥可信,其次就是一些老臣,如佟半朝、李永芳、範文程、希福等。你們二人分別去佟養性、範文程處,我去二哥那,咱們多方訪聽,定能弄出個水落石出。”

    三天後,哥仨又聚到了一起。多爾袞問道:“你們二人打聽得如何?”

    阿濟格道:“我先去了西屋裏額駙處,他說,他隻是聽說有這麽個遺囑,但並未親眼見過,也未聽先汗對他說過。他說他當時一心撲在紅衣大炮上了,很少迴城裏來,對當時的情況知之甚少。”

    “李永芳怎麽說?”

    “李永芳正在病中,他說這些事都記不清了。但我看他是裝的,他現在真的學起了徐庶,凡事一言不發,生怕樹葉掉下來打腦袋。”

    “這麽說這兩個人都不知道?”

    阿濟格點了點頭。

    多爾袞問多鐸:“範文程怎麽說?”

    “我一直沒見到範文程,這兩天他每天都是半夜才從汗王宮中迴來。”

    “希福那邊呢?”

    “希福說,他當時僅僅是書房中的一個書辦,這樣重大的事情,先汗如何會跟他說?”

    多爾袞皺著眉頭:“我跟二哥談了好半天,他說父汗從未跟他談過什麽遺囑。”

    多鐸對額娘感情最深,聽到這,他眼淚流了下來:“這麽說,遺囑壓根就不存在嘍,那咱們額娘死得可真冤呐。”

    多爾袞道:“這裏麵肯定有鬼,咱們一定要向皇太極討個說法。否則,咱們三個當兒子的愧對額娘在天之靈。”

    阿濟格也發生了動搖:“十四弟,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私下訪聽沒用,有也好,沒也好,都得當麵對質。幹脆,明天朝議,我們兄弟三人就當著眾貝勒的麵質問皇太極,看他怎麽說。真有遺囑咱們作罷,若是沒有,他就是弑母的元兇,其醜惡嘴臉便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我們三人便可根據先汗遺訓,提議廢掉他。”

    “萬一皇太極惱羞成怒,對我們下手怎麽辦?”

    多爾袞道:“量他不敢,三哥不會答應,二哥也不會答應。至於其他貝勒,真相大白後也不會死心塌地跟他跑。”

    阿濟格道:“我看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讓城內兩白旗的護軍做好準備,萬一發生意外,立即包圍汗王宮,我們三個人也都要內披重甲。”

    “哥哥想得周到,就按哥哥說的辦,從現在開始,所有護軍及家丁都不許隨便出入,防止走露風聲。”

    寧完我是從劉士英一夥嘴裏聽到這個傳聞的,這個傳聞太敏感了,疏不間親,他真不敢向汗王輕易稟報。為了更多了解多爾袞等人的情況,他派出人遠遠地盯著這哥仨。對多爾袞他們這幾天的行蹤,寧完我掌握得一清二楚。當他聽說正鑲兩白旗的護軍在集結,便顧不上什麽疏不間親了:“這是要兵變。”下半夜時,他闖進了汗王宮。

    皇太極在睡夢中被叫醒,十分吃驚:“發生了什麽事,後半夜了,寧完我還來攪朕的好夢?”

    他披上衣服,從炕上坐起:“讓寧完我進來說話。”

    寧完我一步跨了進來,一眼看見布木布泰僅穿著個小紅兜肚,連忙低下了頭:“汗王,多爾袞他們正在調集護軍。”

    皇太極哭笑不得:“就這麽點事你深更半夜的跑來稟報?”

    “汗王,近些天來,城中謠言四起,奴才一直不敢向汗王稟報,現在已火燒眉毛,不報不行了。”

    皇太極驚問:“什麽謠言?”

    “有人造謠說,汗王當年假傳先汗遺囑,逼迫大妃殉葬,奪了本應屬於多爾袞的汗位。”

    皇太極大怒,他騰地從炕上蹦下來:“放屁!朕假傳遺囑?朕奪了他的汗位?”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他們正秘密串聯,這兩天分別去了佟養性、李永芳、希福、範文程處,今天晚上開始集結護軍,是不是要搞兵變?”

    皇太極已怒不可遏:“就因為大妃殉葬,朕才對他們兄弟三人格外關照,沒想到他們竟敢背地裏策劃兵變。鼇拜!”

    鼇拜今天不當值,已在宮外歇息,以往,隻要皇太極一聲喊,立刻就會聽到鼇拜的迴應,今天卻沒人答應,皇太極氣得大喊:“鼇拜!”

    寧完我知道汗王是要讓鼇拜調兵,這樣一來就真的釀成內亂了,他直言道:“奴才請汗王息雷霆之怒,多爾袞兄弟三人畢竟年輕,今天之所為,定是上了人家的當,隻要將幕後的陰謀家揭出來,就會真相大白。”

    皇太極從震怒中猛地驚醒:“是呀,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兄弟之間一直相安無事,怎麽突然冒出這麽一股謠言。他輕聲道:“速傳文程先生來見。”

    範文程深夜進官已是家常便飯,但下半夜傳見極為少見。他知道定是十萬火急,遂命轎夫一路小跑,進了宮中。

    宮中除了汗王外,還有哲哲、布木布泰、豪格、寧完我、鼇拜。範文程行了跪拜禮,汗王道:“文程先生,寧完我剛才報,說是現在有人造謠,汙朕假傳先汗遺囑逼死了大妃,奪了汗位。多爾袞他們正調集人馬,不知要幹什麽,請先生為朕籌謀之。”

    範文程一愣:“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他徘徊片刻,“汗王,這是陰謀,是天大的陰謀。臣以為,不是明的諜工,便是三貝勒一夥所為,他們暗中煽風點火,想搞垮汗王,然後奪了汗位,致汗王於死地。”

    範文程一針見血,眾人聽得毛骨聳然。

    “臣絕非危言聳聽,咱們不防退一步想,真要是汗王偽造了遺囑,明天朝議上多爾袞發難,結果會是如何?”

    眾人心往下一沉:“是呀,這遺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大家的目光一齊聚到了皇太極身上。

    皇太極坦然道:“朕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斜。”

    範文程道:“陰謀當以陽謀破之,無須大動幹戈,明天朝議,多爾袞要是真的發難,汗王可如此這般, 這般如此……

    眾人聽罷,都輕鬆地笑了:文程先生真是我大金的孔明。

    皇太極道:“重大關頭,我們不可掉以輕心。鼇拜,你立即悄悄調集兩黃旗護軍,護住汗王宮,不得讓一兵一卒擅入大內。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豪格立即出城,集合兩黃旗人馬,包圍沈陽城。不許任何人出入。文程先生,你立即去拜音圖府帶上朕的調兵信牌,令其接管沈陽城門,除兩黃旗外,其它各旗不許進城。

    寧完我,你速去濟爾哈朗處,傳朕旨意,要他配合你連夜追查,順藤摸瓜,務必在明天散朝前,將幕後的黑手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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