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在白色宅邸。


    傍晚,夏顏拿著準備好的爆米花、可樂,還有給兩個孩子的血漿飲料,離開小屋,去到白色宅邸。


    傭人們看到她,臉色都不太好。


    想把兩個孩子拉開,也沒成功。


    翟管家將三人迎到影院,播放最新上映的電影,鐵血喪屍大戰茅山道士……講的是創世紀以前,喪屍統領帶領群眾打擊邪惡茅山道士的故事,怎麽說呢,對林一和林二來說有點老套,但對夏顏來說特別有意思。


    誰能想到呢?


    同一個類型的故事,倒轉立場,從喪屍的視角拍一遍,依舊賣座。


    可見,這個世界變了,但是卻沒有變太多。


    夏顏抓著爆米花,笑個不停。


    林一和林二莫名其妙,不知道笑點在哪裏,明明是很嚴肅的畫麵……也許隻有人類才懂吧,他們安慰自己。


    電影放映結束。


    林一和林二靠在一起,睡得很香。


    整整三個小時的電影……隻能說,不愧是給喪屍看的,夏顏一共去了三次衛生間,也就隻有喪屍能憋住吧,哦,不對,還有百年前的印度人。


    想到那些動輒幾個小時的歌舞電影,夏顏止不住笑,她覺得這個點特別有意思,要是蔡甜甜在,肯定會明白,跟她一起笑得人仰馬翻,可現在舉目望去,除了兩個睡得香甜的孩子,隻有她自己。


    感到寂寞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夏顏心想,真是老了啊。


    夜涼了。


    怕林一和林二吹風冷醒,她沒有抱迴小屋,而是將兩人分別抱迴各自的房間。


    “翟管家,這裏有人能吃的嗎?”


    這個宅邸,隻有她和翟管家還能說上話。


    “當然,夏小姐,你想吃什麽?”


    “麵條,手擀麵。”


    翟管家有些驚訝。


    夏顏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會做麵食,人類退居北方後,我很久沒吃到像樣的麵條了。”


    翟管家露出歉意的笑容,什麽都會的全能管家就是不會和麵,以前煮的意麵都是成品,現在這項食物都消失了。


    “不過……您稍等,我看看還有沒有麥麵。”


    夏顏坐在餐廳,看著窗外白色的花海。


    天氣都這麽冷了,這裏的小白花竟然還沒有枯萎。


    ……


    “少爺,您在嗎?”


    翟管家敲響房門。


    “什麽事?”


    疲倦沙啞的聲音傳來,臥室一股濃烈的酒味,酒瓶擺得到處都是,普通喪屍攝入這麽多早不省人事了,林嘯野不普通,還醒著,隻是狀態看起來跟死了差不多。


    翟管家用銀盤托著一碗麥麵,朝黑暗中的男人說道:“我記得您會和麵?做碗手擀麵怎麽樣?”


    林嘯野從酒瓶裏晃晃悠悠站起來,絆了一下,跪在地上,聲音透著遲疑,“……她來了?”


    這裏隻有一個人類。


    能讓翟管家過來請他做飯的人,也隻有一個人。


    翟管家彎腰扶起林嘯野。


    “……是的,少爺,她進來了。”


    畫麵重疊。


    百年前,夏顏離開,林嘯野很長時間都是這種狀態,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彼時的翟管家對夏顏當然滿腹怨氣,現在,卻一點也沒有了。


    如何成全這對戀人,他不知道。


    他能做的,也隻是在旁邊靜靜地觀察和照顧。


    祈盼他們能破鏡重圓。


    ……


    林嘯野來到有明火的廚房。


    房子是莫思誠設計的,他問過,為什麽要建造這樣一個房間?他和兩個孩子不需要熟食,翟管家作為狼人吃生食也更健康。


    “總有一天你會招待人類,這個房間也許很久都用不上,但總會用上的。”


    莫思誠是這麽迴答的。


    林嘯野洗幹淨手,加水和麵,在案板上揉搓,然後放到一旁醒著,他找到調味料,又擔心過期了,心中充滿沮喪,結果發現日期都是新的,差不多就是夏顏搬進來的日子……


    莫思誠死前建造的人類廚房。


    翟管家特意換的新調味料。


    他們都知道……夏顏會來,除了蔡甜甜,他們都知道林嘯野和夏顏會重逢。


    林嘯野燒好湯底,將煮好的麵撈進去,一個人杵在案台,看著熱氣騰騰的麵條出神。


    男人擦幹淨碗沿,扔掉毛巾。


    “可以了,端給她吧。”


    ……


    餐廳。


    夏顏已經不抱希望了,打算吃點變種人的速食填肚子。


    翟管家端來熱氣騰騰的麵條,她蹭一下站起來,眼睛放光迎上去。


    飄著油花的湯麵,有幾塊叉燒肉,還有兩棵燙得剛剛好的青菜。


    夏顏驚喜地看著翟管家。


    翟管家笑笑,說青菜是變種人培育的,跟他們以前吃的稍稍不同,不過也挺好吃。


    “能吃到我就謝天謝地了!謝謝你,翟叔!”


    夏顏坐得端正,拿起筷子,埋頭吃麵,奇怪,一碗麵而已,她卻吃得眼眶酸澀,吃兩口就要停下緩一緩,是太久沒有吃到麵食了嗎?


    果然人類還是喜歡人類的食物……


    她吸吸鼻子,把湯都喝幹淨。


    翟管家慈祥地看著她。


    黑暗中,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同樣靜靜注視著她,像在注視一個不合時宜的夢,一個隨時破裂的泡沫。


    “我吃飽了,迴去了,翟叔再見。”


    夏顏依依不舍放下碗,要不是不好意思,她真想把碗底舔一遍。


    ……


    夏顏走了,翟管家收拾碗筷。


    林嘯野靠在走廊的牆上一動不動,緩慢的心髒劇烈跳動,酒精的效力上來了,他隻覺得渾身麻痹,無法動彈,要在一團冰冷的火裏燃燒殆盡。


    顏顏……


    光是念出這兩個字,身體就像被抽空。


    餐廳裏,到處都是她的氣味。


    孩子們身上也是,全是她的氣味。


    為什麽所有人都可以跟她在一起,唯獨他不可以,明明林嘯野才是最需要夏顏的人。


    窗戶洞開。


    白色一閃而過。


    一道模糊的影子穿過花海,沐浴著月光,踉踉蹌蹌,憑著本能將夏顏撲倒在地,他的眼睛模糊不清,身體無比沉重,但直到碰到她,才鬆了一口氣似的,終於敢睡去。


    “顏顏……”


    微弱的唿喚,隻有一聲。


    瀕死的小貓一樣。


    然後再也沒有動靜。


    夏顏倒在地上,感受著身後僵硬如屍的男人,眸光震動,久久無法平靜。


    好重的酒味。


    是喝醉了嗎?


    身為喪屍還酗酒,真就是覺得自己毒不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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