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想了想,又迴來坐下了。


    胤礽問:“怎麽不走了?”


    太子妃道:“你心裏煩悶,總要找個人說說才好,我幫不了你什麽,坐著聽你說話總是成的。”


    胤礽苦笑了一下,不論如何,心裏多少有些安慰,說道:“一同準備明日的講筵吧,我該做好的事,能做好的事,再不能讓皇阿瑪失望了。”


    太子妃含笑答應:“要我做什麽,隻管吩咐。”


    但胤礽想起一事,也是在心裏疑惑許久之事,問道:“她們去哪兒了,自然我不是怪你,我隻是好奇,你想了什麽法子安置她們。”


    太子妃從容地迴答:“她們有去處,其他不說,至少比在毓慶宮裏住得寬敞。至於我用的什麽法子,胤礽,能不能聽我一句勸,不必事事都弄明白,難得糊塗不好嗎?”


    “難得糊塗……”


    “這件事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日子往後依舊照你的心思過,裏裏外外的事,我會為你周全妥善。”


    胤礽心裏是猜想了幾分的,想來後宮如雲的皇阿瑪,也站不住腳來責備他,或許就該聽妻子的話,不必事事都弄明白,他堂堂太子,身邊多幾個女人,怎麽了。


    熱鬧而紛亂的一天,很快過去了,傍晚,胤禩迴到家中,一時不想見人,便要去書房清靜清靜。


    誰知霂秋在這裏,滿屋子熏艾的氣味,還點著難聞的蚊香。


    “我去過誠郡王府了,董鄂家的人見了我,那叫一個客氣。”八福晉洋洋得意地向胤禩說道,“可算是捏著他們的把柄,而他們家不知多少無底洞,恐怕往後也隻有借的日子,沒有還的日子,三福晉她……“


    胤禩突然打斷了妻子的話:“既然出門,為何不進宮向額娘請安?”


    “進宮?”


    “你是女眷,進出後宮比我便宜,該常常進宮,時時問候額娘安好才對。”


    “胤禩,你怎麽了?”


    “你不願意?”


    八福晉慌張地搖頭:“不是這話,我怎麽能不願意,可是……”


    胤禩好煩躁地說:“那就進宮去,給額娘請安,陪她說說話。但你別走錯了,是延禧宮,不是長春宮。”


    “好……”


    “來人,將門窗全打開,給我這屋子通通風。”


    八福晉急道:“才熏艾驅蚊,我瞧你身上被咬了好幾個包。”


    胤禩一愣,蒸騰的火氣總算平息幾分,但依舊沒心情和妻子說話,隻道:“迴房去吧,我有公務要忙。”


    八福晉的心涼了半截,僵硬地福了一福,轉身就走了。


    門外是珍珠焦急地等待著,她剛從伺候八阿哥的下人口中得知今日發生了什麽,深知八阿哥一旦碰上覺禪貴人的事,就會方寸大亂,就會衝福晉發脾氣,這下可好,全趕上了。


    “惠妃娘娘扇了貴人一巴掌,還是當著八阿哥的麵……”離了書房,珍珠顫顫地向福晉解釋道,“聽說八阿哥大半天魂不守舍的,這會子心情一定不好。”


    八福晉冷冷笑道:“是啊,我有什麽可不高興的,早不是一迴兩迴,但凡遇上他母親不順,就輪著我不順。罷了,好歹他還當我是屋裏人,當我是可以發脾氣撒火的人,橫豎過幾天就好了,他冷靜下來,就能有我的好日子。”


    “福晉……”


    “可是珍珠你記著我的話,絕非我要挑唆他們母子不和,總有一天胤禩會明白的,他額娘壓根就不要他,對他好對他不好,都是要利用他。”


    “福晉,您小點兒聲。”


    “他聽見了又如何,他聽不進去,說得再大聲也不管用。”


    “福晉……”


    暮色降臨,四阿哥府中,毓溪一麵為胤禛的膝蓋敷膏藥,一麵聽他說了宮裏的事。


    弘暉在一旁,他還聽不懂這麽複雜的話語,隻是心疼阿瑪,皺著小眉毛,時不時念一句:“阿瑪疼,額娘吹吹……”


    胤禛摟過兒子,拿玉扳指哄他玩,毓溪洗了手迴來,說道:“雖說挨打的是覺禪貴人,可這事兒傳開,失態丟臉的隻會是惠妃,更是明著與八阿哥撕破臉皮,惠妃究竟氣成什麽樣,才能出此下策。”


    胤禛說:“興許她早就不在乎胤禩,不指望也不懼怕,那不如惡心著他,在惠妃眼裏,胤禩就是白眼狼,自然你我都明白,胤禩才是無辜委屈的。”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


    弘暉忽然背起《千字文》,叫毓溪和胤禛都看呆了,毓溪問:“前些日子你教的?”


    胤禛搖頭:“成日打架撒潑要吃的,哪裏肯坐下來聽我教他背書。”


    毓溪想了想:“那就是跟姐姐學的,平日裏姐姐背書他聽著,聽著就會了,可真行。”


    弘暉把玩著玉扳指,依舊自顧自念:“始製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讓國,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發殷湯……“


    胤禛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對毓溪道:“雖是早了些,可這小家夥聰明,我安排先生為兒子啟蒙吧。”


    毓溪有些舍不得,問道:“他還小,我來教不成嗎?”


    胤禛搖頭:“跟著你學慣了,換先生難適應,到時候再哭鬧折騰,豈不費事。既然要學,就正經學起來,這會兒還小,每日學上小半個時辰足以,你別心疼。”


    毓溪道:“聽你的,這書還是要跟著師父念,為了弘暉好,我不心疼。”


    提起念書,今日胤祥和胤禵幹的事兒,此刻說來還是叫胤禛好氣又好笑,更是感慨皇阿瑪對兩個弟弟的寵愛,他長這麽大,也是頭一迴見皇阿瑪給兒子扶梯子。


    胤禛嘀咕道:“我也常在書房和皇阿瑪說話,可我隻有站在底下挨罵的份,那倆小家夥,連我都羨慕,你猜太子和老大看著會怎麽想。”


    毓溪說:“是不太合適,可他們隻是來要書的,說到底是皇阿瑪讓他們這樣做,且故意在你們幾個哥哥麵前這樣做,難道胤祥和胤禵抗旨不成?”


    隻見弘暉掙紮著要下地去找姐姐,胤禛拍拍兒子的屁股,放他走了。


    毓溪問:“這又耽誤了一天,你幾時才去見額娘?”


    胤禛遲疑了一瞬,拉了媳婦兒的手問:“能陪我一起去嗎?”


    毓溪忍俊不禁,笑道:“這是怎麽了,怕額娘罵你?”


    胤禛點頭:“皇阿瑪今日沒說什麽,那是罰跪那天該說的都說完了,可額娘那關,我還沒過呢……”


    毓溪道:“明日經筵,先安心聽講,後日我陪你進宮。”


    胤禛忽然想起什麽,喚來小和子,要他派人去打聽,明日經筵,小阿哥們是否也來聽講。


    永和宮裏,德妃正帶著孩子們用晚膳,這大暑天,虧得胤祥和胤禵胃口還那麽好,油膩膩的醬肘子,切開倆孩子一人吃下一盤,還意猶未盡。


    “喝些冬瓜薏仁湯,別一會兒積著了。”


    德妃親手盛了湯遞給孩子們,可清湯寡水的,他們不喜歡,將邊上擺著好看的黏米團子,又吃了幾個。


    這團子本是桌上湊數的,橫豎夏日裏德妃是一口也吃不下,宸兒本就脾胃較弱,也不愛動筷子。


    “這一天天的,仿佛我餓著你們,聽說中午在皇阿瑪那兒吃涼麵,也吃得急頭白臉的?”德妃嗔道,“明兒起,可得教你們規矩了,往後國宴家宴上,你們也這樣粗魯毛躁,如何使得?”


    胤祥怕額娘生氣,放下了筷子,胤禵口齒不清地說:“我們又不是不會,這會兒就額娘和姐姐,還裝的什麽。”


    德妃給胤祥夾了大蝦,要他安心吃,接著道:“今日事,額娘不怪你們,可就算占理,也做得很不妥當,有些話,等將來十七阿哥長大,你們才能明白。”


    可胤禵還覺著不夠解氣,問母親:“這事兒就算了嗎,額娘,我花半年寫下的批注,都沒了。我真想找九阿哥,揍他一頓,若是打不過他,算我活該。”


    德妃道:“大張旗鼓去查,必然能查明白,可傳出去,皇子之間不和睦,兄不友弟不恭的,是什麽光彩的事嗎?你要是不在乎,非要出這口氣,額娘就替你去翊坤宮討個公道,可若在乎將來,不逞一時痛快,就到此為止。”


    胤祥說道:“皇阿瑪不知緣故下,就哄著我們高興,讓我們自行找書來看,就夠偷書人慌張的了。胤禵,算了吧,我把我的給你,我也寫了批注,咱們是一樣的。”


    胤禵才不占十三哥的便宜,說:“哥借我抄抄就是了,我不能要你的。”


    宸兒說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明日太子講筵,可得仔細聽,多學著些,千萬不能受人挑唆,與誰起爭執吵鬧。皇阿瑪最看重經筵,你們胡鬧,下迴可就不帶你們了。”


    胤祥說:“姐姐放心,九阿哥、十阿哥不去,十二哥也不去。”


    德妃奇怪:“這是為什麽,皇上不是要你們都去?”


    “他們坐不住啊。”胤禵嚷嚷道,“九阿哥告訴皇阿瑪,說他坐不住,不能去丟人,皇阿瑪沒怪他,還請了傳教士,明日單獨給九阿哥上課,我都有些心動,必定又有什麽新奇的西洋玩意。”


    德妃卻提醒兒子:“那些東西,皇阿瑪讓看的,你們才能看,不能自行亂倒騰,將來長大出宮,也不可胡亂結識洋人,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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