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


    自從李自成第三次兵圍開封城之後,這一座久經風雨的堅城便再一次迎來了艱難的挑戰,而對於此時城中的明軍而言,他們依然滿懷著信心——畢竟在之前的開封攻防戰中,明軍已經射瞎了那位闖王的眼睛。


    當然,盡管明軍有信心守住開封,可是卻沒有信心能夠擊敗闖逆。


    畢竟此時的開封城裏隻有兩萬明軍,但是位於開封城下的闖軍卻有十八萬人。


    可是對於此時城下的闖軍而言,他們卻並沒有明軍想象得那麽團結,畢竟眼下闖軍當中既有闖王李自成的核心老營人馬,也有曹操羅汝才的曹營人馬,以及袁時中的小袁營,可謂是魚龍混雜。


    站在此時的開封城上往下方眺望時,可以看到在城外不遠地方,往遠處彌望無際,從西到南,又從西到北,帳篷遍野,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到處都是營盤星羅棋布,人馬來往如蟻,多不可數。


    過了些許時候,一隊騎兵從遠方前來,他們不同於其他的尋常騎兵,這些人穿著整齊的盔甲,馬匹也十分精壯,旗幟鮮明,卻是一副精銳的模樣。


    為首的一名漢子被騎兵們簇擁著,他是一個相貌頗為奇特的獨眼龍,生得一副深眼窩高顴骨的相貌,鼻梁也十分高挺,帶著幾分鷹鉤鼻的樣子,與尋常西北漢人多有不同,而更讓人注意的是,此人盡管隻有一隻眼睛,可是眼神卻十分銳利,就像一隻翱翔的蒼鷹,在遠遠地盯著自己的獵物。


    此人正是當今義軍首領李自成,他望著遠方的開封城,對著一旁的文士道:“軍師,你說額這次能不能攻下開封城?”


    濃重的西北口音傳來時,眾人卻內心一凜,他們可是知道李自成已經前後兩次受挫於開封城下,甚至還在這裏丟了一隻眼睛,可謂是李自成難言的隱痛。


    那名四十多歲的文士正是闖軍軍師宋獻策,他在此時笑了笑,道:“‘十八子主神器’絕非臣的妄言,主公乃順天應命之人,必定掃平天下,將來還黎民百姓們一個太平盛世,如今不過是一座小小的開封城罷了,自然阻攔不了主公。”


    李自成嘿嘿一笑,用馬鞭指了指遠方的營盤,道:“可不是人人都像你這麽像,像有些人怕是已經想著我三次受挫開封城了.......”


    宋獻策麵色頓時一凜,他知道李自成的話外之意,當下便十分誠懇地說道:“主公,眼下闖軍十八萬人馬已經全部匯聚開封城下,他們就算再怎麽不滿意,也改變不了大局!”


    “哼哼,那是自然的事情,話說這一次還真有不少對手,那個孫傳庭也好,還有那個左良玉也好,這個時候隻怕都在往開封趕呢!”


    李自成冷哼了一聲,他抬頭看向了開封城,繼而目光似乎穿過了那座城市,投向了更加遙遠的北方,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京師,看到了皇宮,也看到了正在瑟瑟發抖的朱家天子。


    “這個天下,是我的。”


    喃喃自語的李自成的確有得意的本錢,因為他的人生已經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要知道自從崇禎二年起兵開始,他已經結結實實地在生死邊緣打磨了十幾年,也逐漸從原來一名一錢不值的驛卒,成長為了擁兵數十萬縱橫夭下的闖王。


    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裏,李自成不好酒色,也不喜奢靡,甚至都沒有像其他義軍首領那樣坐擁數十妻妾,被服紈綺,一味隻知道享受,實際上此時的李自成每天都同士卒們一樣吃粗米飯,咬牙堅持著發展自身的實力,努力地招募人才。


    能讓李自成如此忍耐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要代表天下的老百姓推翻大明的江山,將那些魚肉百姓的大明宗室和官員們全部殺掉,討還一個久久未曾到來的公道!


    而這一次圍攻開封,便是闖軍進一步打開自己活動空間的一次試探。


    自從決定要合圍開封之後,李自成便開始命令各營大軍向開封周圍開拔,另派一支人馬由田見秀率領,直向西去,路過中牟,攻占鄭州、榮陽、新鄭、長葛諸縣,以此斷絕開封的西路接濟,同時為闖、曹大軍征集糧草。


    至於李自成和羅汝才兩人和他們的老營,如今則是駐紮在開封城西大約二十裏遠的閻李寨,距離朱仙鎮並不算遙遠,至於大批運送糧食和各種軍資的騾馬馱運隊、牛車和小車,早動身半日,已經過朱仙鎮向西北轉去杏花營附近。


    根據李自成的命令,老營人馬駐紮在開封西南,曹營駐紮在開封西北,小袁營屯在西麵,也就是屯在老府和曹營人馬的中間,而這一安排也體現出了李自成的想法,那就是袁時中投順以後的地位不能與曹操相比,而是同屬於部將之列,和李過、袁宗第等的職位相同,也要接受李自成的調遣,因此必須跟老營挨在一起。


    往日裏這個舉動問題也不大,可是在攻商丘的時候,袁時中的部下有不少人違背軍紀,對城中的婦孺殺戮,受到了李自成的嚴懲,因此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一舉動自然會讓小袁營不少人為之不滿。


    等到了閻李寨後,宋獻策知道袁時中會有些不滿,便向李自成建議,認為要拉攏袁時中和小袁營才行,而李自成想了想,決定將袁時中叫到他的大元帥帳中。


    “時中,你要明白額們打商丘是為了為民除害,絕不能帶頭去屠戮百姓,行事要有所收斂才是,這件事原本在老營裏是明令禁止的,可是你的小袁營畢竟是剛剛加入進來,有些軍紀沒有遵守好也實屬正常,可是後麵你就要約束手下的將士,不得再發生這般事情。”


    聽到李自成這番話後,袁時中心中多少有些緊張,他原本起家就比較晚,在明末這些義軍當中屬於小字輩,跟李自成和羅汝才這種老資格沒得比,可是由於小袁營作戰十分勇猛,因此在義軍當中也屬於比較有實力的一派。


    不過在眼下這件事上,袁時中明白是自己理虧,當下也隻能硬著頭皮拱手認錯。


    “是,大帥,我一定會好好約束部下,絕不會再犯。”


    李自成此時卻是微微一笑,獨眼顯得越發猙獰幾分,他輕聲道:“你別擔心,額也是為了你好,眼下義軍雖然人多勢眾,可是卻不能像以前那麽令行禁止,不要說小袁營了,就算是額們以前老八隊的,也還有不少幹壞事的呢!”


    所謂的老八隊是指李自成的核心心腹,原來早在高迎祥當闖王的時期,李自成還在給高迎祥當小弟,而當時的高迎祥手下有很多邊兵和驛卒,戰鬥力很是強悍,便將這些人編成八隊騎兵,而李自成就擔任了第八隊的指揮官,號稱‘闖將’,像田見秀、劉宗敏、袁宗第、劉芳亮等人都是老八隊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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