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多鐸而言,他第一時間並不隻是希望接應阿巴泰大軍,而是希望能夠給明軍一個狠狠的教訓,因此他才會選擇出兵石匣營,這樣一來就可以裏應外合,消滅在石塘嶺方向的明軍,打一個大大的勝仗。


    但問題就在於,他既高估了阿巴泰堅守的時間,也低估了明軍對他的遲滯能力。


    雖然從牆子嶺到石匣營的距離你並不算遠,但是道路並不平坦,且所有不易繞行的道路,都被明軍挖了許多小坑,這些小坑填平固然簡單,可是都做了一定的偽裝,這樣就隻能一點點來摸索前進,以致於這兩天時間裏,大軍隻走了不到八十裏。


    昔日老奴努爾哈赤憑借十三副鎧甲起兵,在征戰之後建立了自己的黑旗軍,而後又接下來擴編出了黃白紅藍四旗,以及鑲白,鑲紅,正藍,鑲藍,其中鑲白旗早年是十五個牛錄,旗主是褚英長子杜度。


    後來努爾哈赤親自統領了兩黃旗,並且在晚年時將統兩黃旗的大部分牛錄分授同母的三個幼子,即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身上,每人分了十五個牛錄,而他自己則統帥剩下的牛錄作為親軍。


    此外努爾哈赤在晚年時也曾經做出過一個明確的指示,即阿濟格做鑲黃旗的旗主,多鐸做正黃旗旗主,並且在他死後還要將自己統帥的親軍也交給多鐸,不過對於多爾袞則是另外再賜下一麵旗——由此可見老奴對多鐸的溺愛有多麽深。


    但是問題就在於,當時的這種分配方案對於年紀九歲的多爾袞和年僅八歲的多鐸而言,自然是沒有半分保障的,等到努爾哈赤去世以後,多爾袞三兄弟並沒有保住大部分利益,反而被皇太極和其他兄弟們逼迫母親被殺,多爾袞和多鐸雖然保住了自己的十五個牛錄,可是也隻能依附在兄長阿濟格的旗下。


    等到皇太極登基之後,他自己原本就是正白旗的旗主,並且乘機占據了杜度的鑲白旗,還讓自己的兒子豪格做了旗主,而為了能夠進一步名正言順,皇太極又跟多爾袞兄弟換了旗色,也就是雙方實際上都不會發生變化,隻不過原來的兩白旗變成了兩黃旗,而多爾袞兄弟的兩黃旗則反過來變成了兩白旗。


    由此,多鐸便成為了正白旗的旗主,且他在繼承了努爾哈赤的親軍之後,原本還成為了當時實力最大的旗主。


    但問題就是後來皇太極先是除掉了鑲藍旗主阿敏和正藍旗主莽古爾泰,接著又強行吞並了正藍旗,將正藍旗和自己的正黃旗混編後再一分為二,組成新的正黃和鑲黃旗,還分出一部分牛錄實力給自己的兒子豪格壯大實力,而豪格原本的鑲黃旗就改成了鑲藍旗。


    聽上去整個流程讓人頭大無比,到了這一步以後,皇太極親自掌握的兩黃旗再加上豪格的鑲藍旗,已經在實力上壓過了多爾袞三兄弟——隻是皇太極依然對手中實力龐大的多爾袞兄弟感覺到無比忌憚,因此他一方麵先是廢掉了年紀大且戰功高的阿濟格的鑲白旗旗主地位,讓多爾袞當上了鑲白旗旗主。


    此外,為了進一步製衡多爾袞兄弟的實力,皇太極後來又找借口將正白和鑲白旗混編,以多爾袞作正白旗主,多鐸作鑲白旗主——可以說多鐸,已經經曆過了從正黃旗旗主到正白旗旗主,再到鑲白旗旗主身份的變化。


    可問題就在於即便皇太極對兩白旗屢屢動手,可此時兩白旗的實力依然非常強,特別是多鐸的鑲白旗所屬牛錄數量最多,跟多爾袞的正白旗加起來一共有就是九十八個牛錄,而皇太極所率領的兩黃旗加上豪格的鑲藍旗一共也才一百一十七個牛錄。


    正因為如此,從小就地位尊崇的多鐸也養成了一副乖戾的性格,行事肆意妄為,甚至對皇太極都多有不遜。


    在一次新年的時候,大臣們都會給皇太極進獻賀禮,而旁人進獻的都是奇珍異寶,無不是用盡了心思,可是唯有多鐸卻給皇太極送上了一匹跛馬,讓皇太極十分下不來台,而多鐸卻絲毫不以為意,隻是哈哈一笑就當做沒事了。


    與此同時,凡是皇太極重用的人,多鐸就進行攻擊,反之凡是皇太極討厭的人,他就跟誰親近結交——甚至為了折辱皇太極,多鐸還曾強搶皇太極麾下重要大臣範文程的妻子迴府,這其中究竟是幾分是衝著皇太極來的,就很難不言而喻了。


    這件事最後鬧到了皇太極那裏,便正好給了皇太極把柄——雖然按照滿洲慣例,範文程當時正好屬於鑲白旗下的奴才,被多鐸強搶妻子也算不上罪過,但是皇太極一方麵要拉攏範文程,另一方麵想要教訓一下多鐸,便以謀奪大臣之妻的罪名罰銀萬兩,奪去所屬牛錄三分之一。


    除此之外,多鐸平日裏也是毫無顧忌,經常騎馬穿街過巷,酗酒鬧事,甚至有時候連親哥哥多爾袞勸他,他也會置之不理,甚至跟多爾袞對著幹。


    像這樣脾氣暴躁且行事乖張的十王爺,有誰敢惹?又有誰惹得起呢?


    因此,當多鐸在營帳內發脾氣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勸阻,就連老資格的鑲白旗固山額真英俄爾岱、正白旗固山額真阿山以及鑲紅旗固山額真葉臣三人,也是低頭不語。看書喇


    唯獨隻有尼堪本人跟多鐸的關係比較好,他才敢站出來低聲道:“王爺,奴才已經懲罰了那些狗奴,要是在半個時辰內再不能打通道路,便要了他們的腦袋。”


    “哼。那就再給半個時辰.......尼堪,倘若再過半個時辰還不能讓大軍通行,你便一起去死吧。


    “是,王爺......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見帳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名身著白甲渾身帶血的騎兵從遠方急急而來,他身上還插著十分醒目的旗幟,很顯然是軍中專門負責傳遞軍情的騎兵,他到了帥帳之前,很快便經過了通稟,走進了大帳,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啟稟主子,前線傳來密報!”


    “密報?哪裏的密報?”


    多鐸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之色,他心中忽然隱隱有些不安,便揮手道:“速速報來便是。”


    等到白甲兵遞過密函,由旁人接了用剪刀剪開封口,便將其中的信件遞給了多鐸,然而當多鐸接過來看了片刻之後,他頓時大怒,甚至直接拔出刀來,將麵前的桌案砍下了一隻角。


    一旁眾將驚訝不已,便連忙問道:“王爺,到底發生何事了?”


    “阿巴泰,已經全軍覆沒了.....??


    多鐸的語氣幽幽傳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無比,整個人的身子甚至晃了一晃。


    而此時殿中其餘人也都大驚失色,甚至有些人都不敢相信,鑲黃旗固山額真葉臣勉力地慘然道:“莫不是謠言?”


    其餘人也都紛紛望向了多鐸,他們看不到信件,隻能由多鐸來判斷了。


    多鐸良久不言,他在這個時候反而變得更加冷峻,眼睛珠子都有些發紅,隻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密信遞給了一旁的英俄爾岱,低聲道:“你們先看看吧。”


    鑲白旗固山額真英俄爾岱屬於他塔喇氏,今年四十六歲,算得上是壯年有力的老將,其祖父岱圖庫哈理歸順努爾哈赤後,隸屬於正白旗,後來英俄爾岱因為作戰勇猛,被提拔為了牛錄額真,掌管伯父拖博的牛錄。


    後來因為參加了一係列大戰,並且還長期出使朝,也受到了皇太極的賞識,將他提拔為了鑲白旗固山額真。


    所謂的固山額真,實際上就是指旗的軍政長官,但是不同於掌管全旗所有事務的旗主,固山額真與旗主有隸屬關係——這個職位是從皇太極改製以後才設立的,而這一職位的任命權力也來自於皇太極,通過這一職位來抓緊各旗的權力,削弱旗主的影響。


    嚴格來說,各旗的固山額真都很難得到旗主的全力支持,畢竟他們的背後是皇太極,這些人的存在也會影響到各旗旗主的權力,所以後麵為了統治的穩定,皇太極在一般情況下並不會強行任命固山額真,而是會跟各旗旗主商量著,來選擇一個互相妥協的人選。


    當然,其他旗的旗主因為各種原因,都會按照皇太極的想法來委任固山額真,唯獨隻有鑲白旗旗主多鐸性格惡劣,因此這個位置也變得異常艱難,就好像先前的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就不怎麽得到多鐸的喜歡。


    不過英俄爾岱卻多有不同,此人即便是在建虜八個旗下的固山額真中,也算得上頗為有能力,向來以善於理財和勇於任事而著稱,在鑲白旗係統內頗有威望,甚至連多鐸也經常會聽從他的意見。


    英俄爾岱十分恭敬地接過了信件,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臉色同樣變得無比陰沉,沉聲道:“看樣子應該不是假的.......”


    帳內其餘人也紛紛將密函看了一遍,這才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清軍入塞的十萬大軍,到目前為止已經基本上全軍覆沒,之所以說是基本上是因為還有一支八千人左右的漢軍八旗兵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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