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儒服的年輕人正是當今太子林敬,他在結束了對晉商的處理後,便得到了建虜要同朝廷議和的消息,因此便火速趕迴了京城,希望參與到這一次的議和事物當中。


    不過在麵見崇禎皇帝之前,林敬專門抽出了時間,來見一見自己未來最為重要的大臣之一一堵胤錫。


    堵胤錫四十出頭的年紀,嘴上留著濃密的胡須,他原本是崇禎十年的進士,於崇禎十二年擔任南京戶部主事,後來又任兌差分司之職,到了崇禎十三年時任北新鈔關分司之職,在任期間申明課則,革除積弊,算得上是能吏,因此很快在崇禎十四年擔任了長沙知府,到了今年又升為了黃州兵備道。


    隻不過還沒有等堵胤錫出任黃州兵備道的差事,就因為林敬點名的緣故,從長沙一路趕往了京城,可偏巧此時林敬又前往了宣大,因此直到今日才得以拜見林敬。


    至於為何不在宮裏召見此人,完全是因為林敬希望能夠在拜見皇帝前,對這位原本曆史上大放異彩的奇人進行摸底,也希望能夠從他身上得到關於一些事情的見解。


    當然,對於這位傳奇太子的召見,堵胤錫也十分疑惑,他自認為自己雖然幹了一些事情,可是名聲還不至於這麽大,更不至於讓太子單獨召見。


    林敬扶起了堵胤錫,輕聲道:“仲緘,你可明白本宮為何要召見你?”


    “臣實不知.....殿下厚愛,臣實為感激涕零。”


    堵胤錫臉色淡然地拱手行禮,似乎並沒有特別多的好奇。


    林敬笑了笑,直接簡單地詢問了他過去為官的一些經曆,好在堵胤錫為官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也終究做了一些事情,詳細敘述了一番之後,也還算是有滋有味。


    亭外煙雨朦朧,二人分別對坐暢談,而亭外的錦衣衛們則按著繡春刀,十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環境。


    等到堵胤錫全部講完之後,林敬才輕聲問道:“仲緘,以你隻見,你以為當今我大明朝最要緊的是什麽?”


    “時間。”


    堵胤錫深知這一次會麵的重要性,他在很快給出自己的答案以後,然後便開始細斟慢酌地解釋道:“眼下朝廷的錢糧、軍隊還是吏治民生問題,都已經到了一個刻不容緩的時候,數百年積弊之下腐臭難聞,絕非一時片刻所能改變,即便殿下先獲兩勝,整治宣大,可是也隻是針對一處邊地,對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而言,實在無足輕重。因此,對於殿下而言,對於朝廷而言,需要更多的時間。”


    林敬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麽該如何爭取時間呢?”


    堵胤錫輕聲道:“當下我大明所麵臨的主要威脅有二,一為建虜,二為流寇。建虜之患自萬曆年間開始便已經存在,時至今日已成氣候,絕非短時間所能消滅,況且建虜乃外患,再加上殿下這兩仗下來,怕是建虜已經存了求和的心思;而流寇之患,實為我大明心腹之患,眼下他們逐漸紮根,若是繼續放任下去,隻怕將來我大明會有傾覆之危。”


    一說到傾覆之危,林敬的眼神順便變得銳利了幾分,他沒有開口,示意堵胤錫繼續說下去。


    堵胤錫歎道:“我大明開國二百多年,積弊深遠,絕非尋常措施所能解決,縱使昔日張江陵厲行變法,可是人死法滅,一切終究化為泡影......殿下想要革新圖治,更應明白這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眼下當以平內憂為先,抵外辱為後。”


    林敬點了點頭,沉聲道:“仲緘所言,正是本宮心中所想,實不相瞞,此次建虜已經遣人同我大明接觸,聲稱要與我大明重新言和。舒


    “看來殿下心中已有決斷,臣倒是多有妄言。”


    堵胤錫並無變化,他心中早已有所猜測,隻是沒有掌握實據,並不願意妄加揣測。


    林敬走到了亭子邊上,望著亭外逐漸停歇下來的雨幕,低聲道:“眼下建虜想要議和,本宮心中同樣想要議和,隻是議和絕不能這般進行,否則將來後患無窮........”


    堵胤錫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奇道:“那麽殿下準備如何和談。”


    “以打促和,隻有將皇太極、將建虜徹底打痛,他們在短時間內就不敢再同我大明為敵。”


    林敬撚起棋盤上的一顆黑子,直接點在了棋盤上的一處角落,隻見一條早已經陷入重圍的白方大龍,被這顆棋子徹底擊潰,場麵局勢頓時大變......+”


    對於堵胤錫,林敬心中還是非常滿意,他明白堵胤錫這種人才最強的地方在哪裏,那就是他卓越的戰略眼光,能夠撥開重重迷霧找到最正確的一條道路,就好比他在原本的南明曆史上,曾經做下的聯虜抗清壯舉,堪稱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所有人。


    當然,眼下此一時彼一時,堵胤錫也十分敏銳的發現,建虜大勢未成,即便能入關劫掠,可最終是拿不下大明的江山社稷,反而看似遙遠且更加渺小的流寇,才是大明真正的禍害根源所在,與林敬的想法卻是別無二致。


    因此,在麵見崇禎皇帝的時候,林敬也十分自然地將這一番理論講述了一遍。


    “父皇,兒臣以為,當下應該繼續執行先前的策略,將阿巴泰大軍留下來,等到徹底打痛他們以後,再逼清廷議和,方能將主動權留在我們手中。”


    崇禎皇帝略微有些心煩意亂的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沉聲問道:“皇兒,你認為此戰勝機到底有多大?若是勝了建虜,他們會不會報複?”


    說完後,他另外看向了首輔吳甡、次輔蔣德璟以及兵部尚書張國維等人一眼,隻見其餘的大臣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擔憂的神色,但是他們也並沒有站出來勸諫。


    林敬沉聲道:“父皇擔心的是,在清河之戰發起之前,兒臣對於打擊建虜前鋒滿達海一部,尚不敢做出大膽的決定,對於阿巴泰所部的支援,也一直都非常擔心。可是如今看來,正是因為消滅了滿達海前鋒一部,才使得阿巴泰徹底縮了手腳,才取得了德州之戰的勝利。”


    “對付流寇我們尚且還能保持幾分心理優勢,對於建虜則懷著百分的緊張心情在打,照過去打仗,我們對付建虜更多還是抱著防禦作戰的心理,若是兵力沒有超過對方之前,是絕不可能進入大戰,唯恐戰敗之憂。可是清河之戰和德州之戰的結果告訴了我們,抗虜軍已經有這個實力同建虜進行決戰,我們也已經積累了有力決戰的條件。”


    說到這裏的時候,眾人的目光便徹底集中在了林敬的身上,太子殿下很少這般長篇大論,今日如此怕是已經憋在心裏很久了。


    林敬跪在地上,向崇禎皇帝痛聲道:“我大明同建虜之間的大戰之所以屢屢失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已經變得不自信,打起來畏畏縮縮,眼下更應該以一場大勝重拾軍心民心,盡管這種大決戰關係到我大明的生死存亡,可更不應該避戰畏戰!”


    “以集合我大明精銳抗虜軍為主力,以十萬邊軍為兩翼,在密雲伏擊建虜五萬人馬,這是一鍋夾生飯,夾生就夾生,也要把它吃下去!”


    聽完太子這番酣暢淋漓的痛訴後,崇禎皇帝陷入了沉默。


    鬆錦之戰前,他亦曾滿懷著這般信心,讓百分信任的洪承疇指揮著大明的所有精銳,同建虜進行了這麽一場事關天下的決戰,然而,大明最終還是賭輸了。


    在輸掉了所有的精銳之後,大明的國勢也急轉直下,竟然隱隱有幾分亡國之兆,也使得崇禎皇帝的內心不敢再賭,也不敢再將希望寄托在這種關鍵的決戰之上。


    他沉默了許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們先下去吧,朕再想一想吧。


    林敬知道這是皇帝內心憂慮之故,但是他並沒有進行勸諫,說到底即便是他自己,又何嚐有必勝的把握?可是即便沒有也必須要打,因為收益足夠大,對於大明當下局勢的改善也有極大的好處。


    這一仗再戰勝了建虜,則意味著建虜在至少三年時間內,不敢再發起這般規模的入關之戰,而沒有足夠的國力支撐下,建虜也不可能有更多的兵馬,否則遲早會把建虜給打空。


    因此,從實質上而言,打贏了這一仗,意味著在後麵的至少三年時間裏,他有足夠的時間去調理內政,訓練軍隊,平定內憂,到時候再同建虜進行事關國家命運的關鍵一戰,也就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


    堵胤錫的確說到了林敬的心坎裏,他確確實實太需要這三年時間。


    等到眾人都退下之後,崇禎皇帝內心卻是六神無主,他勉強耐下心看了一陣奏章,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走出了乾清宮,在丹墀上徘徊不止,春夜寒意漸漸侵入他的肌膚,使得皇帝感覺到了些許寒冷。


    “到底該不該聽太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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