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說,"你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我可不清楚,我也不把它當一迴事;因為,據我看來,你的腦子一定有些小毛病.不過,你如果是在講亞哈船長,講那艘裴廓德號,,那麽我得告訴你,他失掉一條腿的事情,我是全都清楚的."


    "全都清楚,啊,......真的嘛?......全都清楚?"


    "完全是真的."


    這個叫化子似的陌生人,站在那兒,對著"裴廓德號"手指眼瞄了一會兒,仿佛陷入困惑的沉思中;然後動了一下,轉過頭來說道:......"你們已經當上了那條船的水手啦,是嗎?在文件上簽了字啦?嗯,嗯,要簽的,都簽好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過,也許到頭來又不會怎樣.不管怎樣,一切都已定啦,安排好了;總得有些水手跟他一起走,我猜想;這些和另外一些人,願上帝都憐恤他們吧......祝你們早安,船友們,早安;願那個說不得的神聖的上天保佑你們;很對不起,我耽擱你們啦."


    "聽著,朋友,"我說,"你要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們說,就說出來,不過,如果你隻想哄騙我們的話,那你可耍錯了把戲啦;我必須說的就是這些."


    "這說得很不錯,我喜歡聽人家用這種方式說話;你正是他要的人......象你這樣的人.祝你們早安,船友們,早安!啊,你們到那邊的時候,請跟他們說,我已經決定不做他們的水手嘍."


    "噲,我親愛的朋友,你用這種方法是哄不了我們的......你哄不了我們.人生在世最容易做的事,就是裝得象個渾身有什麽了不起的秘密那樣."


    "祝你們早上好,船友們,早上好."


    "今兒早上本來就很好麽,"我說."走吧,魁魁格,咱們還是丟開這癡子吧.不過且慢,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好嗎?"


    "以利亞(以利亞......耶穌降生前九世紀之希伯來預言大家,見《舊約.列王紀下》.這裏作者借用《聖經》上以利亞與亞哈的關係,來寫本書中的以利亞與亞哈的關係.)."


    以利亞!我想一想後,我們便走了,我們兩人都對這個衣衫襤褸的老水手說出各自的看法來;最後一致認為,他不過是個騙子,想嚇唬嚇唬人而已.但是,我們也許還走不上一百碼地,剛要拐彎的時候,我迴頭一看,卻又看到了以利亞在遠處跟著我們了.不知怎的,我一看到他,就心裏一撞,我也不對魁魁格說他還跟在後麵,隻是和我的同伴繼續地走著,一心又想看看這陌生人是不是還跟我們同樣拐彎.他拐彎了,於是我認為,他是在跟蹤我們了,但是,他究竟有什麽意圖,我卻死也想不出.這種情形,加上他那含含糊糊.半暗示.半揭露,躲躲閃閃的談話方式,一下子使我產生各種講不清楚的驚異和信疑參半的想法,而且全都聯繫到"裴廓德號";亞哈船長;他所失掉的那條腿;合恩角的昏厥;銀葫蘆;以及我上一天離開那條船時,法勒船長對我說的關於亞哈的那些事情等等;也聯繫到那個蒂斯蒂克老太婆的預言;聯繫到我們自己已經答應出航的航程以及其它許多朦朦朧朧的事情.


    我決定要弄清楚這個衣衫襤褸的以利亞是不是真的在跟蹤我們,因此,我故意同魁魁格穿到對麵去,又從那邊往迴走.但是,以利亞卻繼續向前走去,好象一點也不注意我們似的.這就使我放心了;於是我再次地,也覺得是最後地在心裏判定他是個騙子.


    $$$$第二十章 全體出動


    過了一兩天,"裴廓德號"上真是大忙特忙起來了.不但舊篷帆都補好了,新篷帆,一匹匹的帆布,一捆捆的繩索也都陸續送上船來了;總之,一切都表示出這條船正在趕緊結束準備工作.法勒船長很少.也可以說根本沒有上過岸,而是整天坐在他那個小屋子裏,嚴密地監視著那些水手;比勒達則到各種鋪子做採辦工作;那些雇來艙裏和索具上工作的人,天黑後還要工作好久.


    在魁魁格簽了約的第二天,船員們住的各個客店都接到了通知,要他們必須把衣箱等物在天黑前運上船去,因為船得多久才開航是說不定的.因此,我和魁魁格把行李送上船後,決定還是在岸上睡到正式開航才走.但是,他們好象總是老早就發出通知,卻要過了好幾天才開航.不過,這是不足為奇的;在"裴廓德號"完全裝備停妥之前,確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而且究竟要考慮多少事情,也難以逆料.


    誰都知道有一大堆東西......床,鍋,刀,叉,勺子,火鉗,餐巾,胡桃鉗以及其它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具.捕鯨就是這樣,在遼闊的海洋上,遠離一切雜貨店,叫賣小販,醫生,麵包店和錢莊,所以必須裝備三年的用具.雖說一般商船也是這樣,然而,在程度上終究跟捕鯨船不盡相同.因為除了捕鯨的航程很長之外,還有許多東西是從事漁業所不可缺少的,有許多東西往往是在偏僻的海港無法補給的,還必須記住,在一切船隻中,捕鯨船是最會招致各種意外的船隻,尤其是會喪失.毀壞那些決定航程成敗的主要東西.因此,它需要有備用的小船,備用的圓木,備用的繩索和標槍以及除了一個後備船長和一條副號的船以外的幾乎其它各種備用的東西.


    我們抵達這個海島的時候,"裴廓德號"的最笨重的儲備品差不多都已經準備完妥了;其中包括牛肉,麵包,食水,燃料,鐵箍和桶板.但是,如上所述,暫時還得繼續不斷把各式各樣大小零星用品都弄上船來.


    負責搬運這些東西的主要人物是比勒達船主的妹妹,她是個瘦小的老太婆,頗有決斷,不知疲倦,心腸也很好,她象是抱定了主意,隻要她力所能及,決不讓"裴廓德號"在順利地出海後,還會缺少什麽需要的東西.她一會兒拿著一罐廚房用的酸菜上船來;再一會兒又拿著一紮大副寫字檯上用的鵝毛筆來(因為大副要記航海日誌);第三次又拿來一卷給患風濕症的人護腰用的法蘭絨.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比她更為名副其實,她叫慈善......慈善姑媽,大家都這麽叫她.這個慈善為懷的慈善姑媽,象一個慈善團(婦女慈善團......羅馬天主教會的一種修女團體.)的女修士一樣到處忙著,時刻準備以她的手,她的心使得這隻跟她可敬的哥哥有關的船上的一切人等都會平安,舒適,獲得慰藉,這隻船她自己也投資了幾十個辛苦積攢的銀元呢.


    但是,使人一楞的是,在最後一天,看到這個心地極好的女桂克,一手拿著一隻長長的油勺子,一手拿著一把更長的捕鯨槍走上船來.至於比勒達本人和法勒船長的忙勁可也不差.且說比勒達,他隨身帶著一張記上所需的東西的長單子,每當一樣新東西送到時,他就在單子上所列的東西旁邊做個記號.法勒則每隔一會兒就從那鯨骨的小窠裏一步一點地走出來,在艙口對下麵的人咆哮一陣,又對那些在上麵桅頂上工作的帆手們咆哮一陣,然後又大肆咆哮地迴到他那小屋裏去.


    在這些準備開航的日子裏,我和魁魁格經常去探望那條船,也經常探問一下亞哈船長,他身體怎樣了,什麽時候準備到船上來.對於這些問題,他們都迴答說,他已逐漸恢復健康,預料隨時可以上船;同時還說,一切有關這條船的航程必需品,法勒和比勒達這兩個船東都可以對付.如果要我自己說句真正的老實話,那我自己的心裏是挺明白的,我這樣投身到一個時間非常長的航程中,完全是一種異想天開的做法,因為眼看這條船就要駛到遼闊的海洋上去,我卻連那個要做這隻船的絕對的獨裁者的人還一麵未見.不過,當一個人在疑心有什麽錯失的時候,往往因為他已經做了局中人,甚至他對自己也會不知不覺地設法把他的疑惑給掩蓋起來.我就正是這樣.我一點也不說什麽,也盡量什麽都不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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