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科搶銀行真的是件轟動的新聞。在後來幾年,社會上還常常有種說法:從李師科那時候開始……搞得好像台灣的歷史可以劃分為“李師科前”和“李師科後”兩個時代似的,讓我想到尼采狂妄地自稱“人類的歷史可分為尼采前及尼采後”,原來李師科在民間的歷史地位已經那麽高了啊!


    李師科案後來被拍成電影,一部是《大盜李師科》,另一部是《老科最後的春天》。兩部我都看過了,最後都是李師科在法庭上被拖走前大喊:“我還有話要說!”他到底還想說些什麽呢?這些老兵,尤其是下級的士官,幾乎都是典型的中國農民,就跟那些走在路上你連瞧都不會瞧的人一樣。在過去的台灣,很習慣用“忠黨愛國”、“絕對服從”等符號來定義這群老兵。他們在少年時經歷國亂、家貧、遠離家鄉,青春與戰爭相結合。但在背後,有多少渺小的個體在時代中唿喊著無奈。原本以為他們是國民黨的忠誠部隊所以才來台,後來隨著時代的慢慢開放,才知道有相當的部分並非真正有著“為國犧牲”的想法,隻是被國民黨強拉入伍而已。


    不管如何,在國民黨來台後的幾十年裏,他們陸續退伍,台灣稱他們為榮譽國民,簡稱“榮民”,開始散布到民間各個角落。有些原“青年軍”,因加入部隊失學,退伍後繼續苦讀,等到四五十歲才拿到學位的大有人在。


    也有很多榮民,跟著當局的開發政策“上山下海”,進行一些艱苦工程的建設。比如橫貫台灣東西,經過中央山脈的中橫公路,號稱是“完全用手工雕出來的”——因當時沒有重機具,隻能靠著他們在與世隔絕的崇山峻嶺中,用人工慢慢鑿出。對這些轉戰過大江南北的退伍軍人來說,開這些路就跟打仗一樣,隨時有生命危險。在中橫公路有一個長春祠,即是紀念這些殉職人員的。中橫公路最險峻的景點太魯閣段,是一個大理石峽穀,一直是台灣的知名景點之一,若到過一次即知道當年施工的艱難。台灣有個公營的工程單位“榮民工程處”,簡稱“榮工處”,最早這個單位的業務就是把這些榮民組織起來,專門承包一些重大又艱難的工程,也算讓這些榮民用勞動換取酬勞。


    而許多施工人員,等工程結束後也就留在山上,做些經濟作物的種植,一群群的老兵,可能幾十人或幾百人一夥,開設了農場。像台灣特別有名的在中橫路段的高山蔬菜,以及昂貴的梨山梨,這些東西的種植基礎就是他們立下的。


    但更多的榮民,因為沒有謀生的技能,在退伍後或工程結束後,隻能散布到社會最基層,做些最不起眼,但也必須有人做的工作,比如清晨或深夜的街角點心小販、清潔隊隊員、計程車司機或保安工友等。


    當初那些榮民參與的工程,最早的目的大部分還是軍事用途,但長遠看來還是對台灣的經濟發展產生了許多推動力,所以這些榮民對台灣建設的功勞可說是相當大。但是在台灣經濟進步的腳步中,他們仍然像是被犧牲的一群,大部分都晚景淒涼,少有人關注。20世紀80年代的台灣文壇大量作品都是在討論外省老兵議題,這都是從李師科案後開始引發的思考。幾十年來他們的肉體雖然在台灣,但心靈仍然寄托在那遙遠的家鄉。雖然過了幾年開放大陸探親,但很多人已經等不到那時候,連魂都歸不了故土了。


    李師科效應在社會上的影響,使有陣子銀行搶劫案大增,估計也是受新聞影響,因此被關注了很久。老兵的話題,在那一陣子持續了很長的時間。


    我在教會裏


    因為我家都是信仰基督教的,從有記憶起,每個禮拜天我就跟著父母到教會乖乖地做禮拜。但是年紀小怎麽坐得住呢?所以我總是會不停地問媽媽還有多久結束。


    也許我從出生就逃脫不了教會的“魔掌”。我是在禮拜天出生的,出生的時候,我爸還正好在教會裏講道;緊接著12月,才剛滿月的我,又被借去演耶穌誕生裏的小耶穌;而依長老教會的習慣,嬰兒就應該帶到教堂裏,接受牧師的嬰兒洗禮,所以等到我發現自己有記憶時,我已經坐在禮拜天的教堂硬椅上了。所以,我說我是個在教會裏長大的人,一點兒也不為過。


    後來,爸爸因為太熱心教會的事工了,索性就不做生意,專心跑去傳福音。所以我很自然地成為教會裏大家矚目的對象,大家都認為像我這樣的小孩肯定會得到上帝的祝福,有前途。


    所以呢,對於教會裏大大小小的活動我簡直是無一不參加,舉凡唱歌、背誦、朗讀、畫圖比賽,或是母親節、復活節、聖誕節的合唱演戲表演,通通都有我的份兒。隻要有這些活動,媽媽一定第一個幫我報名。結果有一年,我終於大暴走,在朗誦比賽及作文比賽裏麵開始大罵,抒發我的不滿,引起整個教會的軒然大波。


    我能理解爸媽。他們兩人都是各自家裏第一個信基督教的,所以熱心,渴慕,虔誠。不過,這樣逼我,讓我越來越鬱悶,也越來越反叛。


    忘了說,我所在的是全稱叫“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旗下的一個教會。是台灣眾多教會支派中的一個,這是一個以閩南語為主的教團。基督新教在台灣有許多教派,大部分都是國外不同教派教會的傳教士傳進來的,主要有長老教會、浸信會、衛理公會、門諾會等。其中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是最大的,也是信徒數最多的一個派別,最早是一百多年前由加拿大及蘇格蘭的傳教士傳進台灣,藉由辦醫療及社會福利事業而慢慢將基督教傳開來,到現在長老教會已可說是台灣歷史的一部分。


    說到台灣的民主運動,也不可不提到長老教會。因為這個教團經過一百多年,已經跟台灣社會緊密結合在一起了,簡直就是台灣歷史的一部分。而且,早期許多台籍精英人士都是長老教會出身。而長老教會這種加爾文(法國著名的宗教改革家、神學家)改革宗教的思想本身就有一定的自由意識,因此,當長老教會見到社會上有很多“不公義的現象”,就不斷地聲援黨外運動。這樣一個擁有大批信徒資產、好幾間學校及醫院的龐大教團,自然會成為國民黨的眼中釘。


    所以國民黨當時也無所不用其極地來滲透、分化長老會內部,不停醜化長老教會——因為教會有海外背景,所以被扣上了“國際陰謀集團”這個高帽子。不過國民黨的一些手段,如燒毀羅馬字聖經及沒收教會通訊報紙的行為,也的確引起國際的關注,而不得不停手。


    因為這些原因,那幾年長老教會流失的人也不少,留下的人除了老信徒外,年輕一點兒的多多少少都有點兒反骨性格。


    我就是在這種教會裏成長的。當然啦,現在教會已經沒有當初那麽激情了。


    爺爺去世的“基督教葬禮”及鄉下的迴憶


    1982年,令幼小年紀的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外星人e.t.的上映。那一句“e.t.要迴家……”也幾乎成為那一年的流行語。後來約二十年後,e.t.數碼版上映,我又去看了一次,重溫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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