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剛剛我提到的事件中,那位母親是否變異為“死靈”,以及可能存在的邏輯“矛盾”之處……我們都如有默契般不再探討,隻是相信了這個悲劇事實。


    接著,我們繼續討論其他類似的傳說。我也講了對那些傳承許久的風俗“源頭”的疑問……將死於非命者、自裁者應盡快收殮入鐵棺並土葬,或是在戰亂及瘟疫時期因死人太多而進行集體火化的風俗背後,可能存在某種似乎有悖於宗教信仰、更像是對“遠古恐怖記憶”的畏懼。


    “如果那些傳說中的‘死靈’並非無稽之談,那麽,對某個死亡群體的特殊葬禮習俗,大概就可以理解了……”戴莎接著我的“假想”繼續說:“通過破壞或者封禁遺體的方式,防止其在某種條件下變異為恐怖的怪物……大概就是對遠古‘死靈’恐懼記憶的慣性迴應。而經過悠久歲月,無數代人的傳承後,逐步形成忘記了‘起源’的風俗習慣。”


    “天哪……”芙琳驚訝地歎了一聲,輕輕地說:“也就是說,對付死靈……或者說防備怪物複生的辦法,其實早在數百上千年前,就被我們的祖先所知曉了?而沉澱為風俗習慣並傳承至今,卻讓遠離遠古威脅的後人們再也想不起‘何以如此’的緣由。那麽說來,遠古時期果真存在這樣的慘劇……在數十個世紀之前,因天災人禍而不幸死去的人們,屍體卻變異為成群可怕的怪物肆虐於大地上,給其他幸存者帶來恐怖的災難?”


    “這確是聖典所描述的第五天災,緊跟第四大天災……死亡之後的恐怖劫難。”戴莎看向芙琳,說:“或許,那真是聖啟新曆元年之前蠻荒時代發生過的可怕景象,而被先知與聖徒們記載於古聖典中。”


    “聖主保佑。”芙琳閉起眼睛劃起十字,就如當時在庭審最後時刻祈禱那樣。一會後,她才重新睜開眼,看了看戴莎,又瞧了瞧我,神色似乎有點不太自然,輕輕地問:“嗯……繼續嗎?”


    “當然。”戴莎點了下頭,說:“今晚隻是假想與討論,同時尋找可能有助於理解案件的思路與方向。從已發生的事實開始,逐漸迴歸到本源,或許就能預判從這個源頭可能衍生至另一個可能發生的案件軌跡,進而斬斷這條罪案的鏈條。所以……無需顧忌什麽。”


    “也是。抱歉,我剛剛……好像有點畏懼或猶豫了。”芙琳點了下頭,似乎穩定了心神,然後說:“有個問題。假如流傳許久的葬禮習俗,可能是為了阻止死於非命及自裁者的屍體可能變異為死靈,為什麽不是針對所有去世的人,而是‘特定群體’呢?如果不是經濟上的問題,難道是……死靈最有可能產生於這些群體?如若結合之前的‘假想’,難道說,這些不幸死去的可憐人們,卻最可能產生足以讓遺體變異的‘暗能量’嗎……?”


    啊……芙琳似乎講到了“暗能量”的某種“本質”!


    比如,對於葬禮的古老習俗,反過來看,那些“正常”逝世的人們,似乎並不在“防備”之列,也即他們的遺體不太可能變異為恐怖的死靈……至少從古史記載來看似是如此。那麽,那些死於非命的、自裁的、明明應有正常的人生卻遭遇意外或被害而死的不幸者,他們為何仍以死靈的形態遊蕩人間,並“一命換一命”殺害其他無辜的人……?


    咦……我想起了蕾雅說過從其他古籍看到的說法,還有當時裏克透露的晦澀解釋,甚至還有後來索倫神父講過“類似”的話,不禁身體一顫。


    “是因為……怨念、仇恨等極強烈的負麵情緒直接凝結而成的恐怖‘動力’?還是無法安生的靈魂,抑或本應升入天堂的完整靈魂,因故滯留於某個詭異時空之內,被撕裂成碎片並糅合成渾濁的意識體,伺機再進入失去靈魂的遺骸,催生了隻剩下殺戮本能的死靈?”我整理著混亂的信息,最終導向某個講出來卻連自己都感覺難以置信的答案:“那大概就是‘暗能量’的本質……”


    “啊?怨念催生的怪物?我們確定不是在討論可怕的鬼怪故事嗎?”芙琳雙手抱緊自己,輕輕地說:“這是怎麽了……感覺有點冷。”


    “不,是破碎的靈魂。”戴莎相比之下更為冷靜,看向我的同時說:“對吧,伊珂?本應是完整的記憶、意識和情感等信息集合體……靈魂,隨著人死去,能量消散的同時,原本寄宿的‘生命容器’……肉身也逐漸隕滅,於是靈魂也破碎成無數的微小信息片段並飛落人間。那本應是在某種條件下被集合起來升至某個維度重組為新的靈魂,再降維進入某個新的‘生命容器’,形成全新的個體。現在看來,那些靈魂的碎片卻可能在另類的條件下,進入已經腐爛的‘死亡容器’,進而催生恐怖的死靈。”


    “好像曾經聽過類似的說法,是吧?”戴莎仍看著我,並繼續講:“不過,隨後的內容,就隻是個人的延伸‘假想’了。如果信息碎片……可能是不知多少已逝生命的信息碎片集合,升至那個足以重組新靈魂的維度,需要以消耗生命能量為代價,那所謂的人死後能量散失,肉身隕滅,靈魂升入天堂……會否就是這個‘等價交換’的過程呢?”


    “那麽,嚐試理解下另類的情形。不幸的人,死於非命者……那些極強烈的負麵情緒,假設與能排放凍灼毒素的‘暗能量’本源有關,是否將消耗更多的生命能量方能‘升維重組’?”戴莎接著說:“就像超高密黑能晶不完全與普通白能晶匹配一樣,‘暗能量’,如伊珂所說的,不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超高密特質’嗎?”


    “如果在某種條件下,使得那些隻剩下欲念、仇恨、恐懼等極強烈負麵情緒,也即信息或靈魂碎片,演化成‘暗能量’的形式注入某個腐爛屍體並催生死靈……”戴莎停頓片刻,看著我說:“這些怪物的攻擊行為,‘一命換一命’的本質,是將‘暗能量’強行注入新的‘生命容器’的過程,對吧?反映在明麵上就是中毒致死的症狀。而實際上,是否為那些‘超高密特質’的‘暗能量’在追求體量相對平衡的新生命能量,也就是以燃燒他人生命為代價,讓超量的負麵信息碎片升維,尋求重組為新的靈魂……?”


    聽完這番說辭,我現在的狀態……大概是目瞪口呆。


    因為,我稍稍迴過神後,瞥了一眼芙琳,見著她也是微微張開雙唇看向戴莎……都來不及像剛才那樣抬手掩嘴。


    “原諒我的愚蠢,可是聽不太懂……候補副檢察長。”芙琳好一會後才恢複常態。


    “沒關係,這是一個關於靈魂的轉世重生故事……或者說‘原理’,是我很久之前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隻是現在又加入了自己的‘假想’。”戴莎微笑了下,撫去一點點話題沉重感,看過我又瞧向芙琳,接著表情認真了些許:“還有伊珂的‘假設’。隻是現在看來,轉世的不一定是新生個體,反而可能是已死的怪物……”


    咦……!


    我……知道戴莎的所指,可怎麽心髒卻驟然猛跳起來,讓自己難受且惶恐至極!


    不對,我擁有意識、情感和部分記憶……算是稍有“欠缺”但應為完整的“靈魂”,所以至少我應該是“人”才對……


    至於那詭異的“異能”?可是,如果沒有的話,那我,還有凱爾早就……!


    哎,把精神拉迴來……別嚇唬自己!


    戴莎剛剛提到的,從“別人”那裏聽來……應該就是那位法學係“學長”,十年前在月鈴鎮離奇失蹤的人。


    “記得之前聽學姐講過這套理論,很神奇……卻又在某種意義上遵循萬態守恆的大循環假說。隻是在能晶工學領域,狹義的萬態是‘萬物’,以物質為主,特指質量和能量的轉換及‘總量’守恆。”我迴過神,跟上戴莎的“假想”,說:“那麽,如果是廣義上的萬態呢?所謂的靈魂,意識體,非物質的精神……等等,或許是‘萬態’中的第三變量,那也應該如物質能被粉碎成微觀原子一樣,能被撕裂為不計其數的‘信息’碎片,就如學姐所描繪那樣。”


    “如果,這些微小的信息碎片也參與‘萬態大循環’體係,進行升維、重組、降維和流動……如學姐之前說的那樣,那的確也要遵循萬態‘總量’守恆定律,會消耗某種素材為代價。”我也看向戴莎,見著她點了下頭,然後繼續說:“但現在,廣義上的萬態空間,已有質量、能量和意識體三個變量,那大概就是由狹義上的兩者相互轉換變為三者複雜反應。考慮到意識體本身也類似於物質地位但‘非物質’狀態,那是否還存在與能量相對應的第四變量……‘暗能量’呢?這樣的話,廣義上的萬態守恆體係就更完備。但是,四個變量之間的相互消耗、轉換及互為代價的重組和流動,就更為複雜了……”


    “啊,我可憐的大腦……好像在顫抖,快要解體了。”芙琳抬起手揉了下額頭,說:“我們……剛剛的討論,從‘假想’來到遠古傳說,然後又進入了現代理論體係?原諒我,有點跟不上兩位的轉向速度……”


    “嗬,沒關係。討論嘛,天馬行空的‘假想’又何妨。”戴莎笑了一聲,看過來說:“沒想到伊珂還記得那套奇特的理論……雖然,其實我也是轉述別人的‘假想’。不過,伊珂在幾個月後又對這番‘假想’添磚加瓦,聽起來更合理了……不可思議!隻是,對於那晚我的兩個問題,不知是否有新的理解或答案呢?關於第四變量……當時我也曾認為就是x物質,現在看來還真是湊巧!也許,那真是假以x物質之名或掩飾下的某類超高密‘異物’,也就是你所認為的‘暗能量’,與意識體、靈魂或微小信息碎片的集合體相互轉換,甚至可能還在無限的大循環時空中,與質量、能量進行更複雜‘交換’卻又能保持某種‘永恆’般的萬態‘總量’守恆,會不會就是這樣呢?”


    “是的,學姐。其實你的理解比我更深刻,也相當於解答了那兩個問題。”我輕歎一聲,對戴莎說:“而且,學姐剛剛也描繪了可能導致死靈複生的情形。相對於質量與能量的轉換,有可能在某種特殊條件下,殘破的意識體轉化為‘超高密’的暗能量侵入屍體,驅動其行動以破壞別的‘生命容器’,進而獲取新的生命能量,以推動其升維重組。這樣似乎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萬態‘守恆’,隻是反映在現實中卻是殘酷的人倫慘劇……”


    “實際上,聖明邪教也有類似的觀點,隻是披上了宗教的晦澀解讀。那個裏克就說過,在某個遵循某種至高交換規則的‘地方’或‘時空’,‘生命最後的能量將護送靈魂’到那裏接受‘裁定’,‘或獲得祝福重塑後轉生,或被粉碎後再墜人間’。而世間萬物,甚至包括屍體……就可能成為‘由無數靈魂碎片拚湊而成的意識混合體’的容器。”我迴憶著那個裏克的言語,說:“但是……那個瘋子,認為那些意識混合體寄宿於屍體中並變異為死靈竟是一種幸運,因為獵殺其他生命,奪取能量,能讓那些‘破碎靈魂混合體’再次進入那個所謂的‘聖境’……真是可怕!”


    記得當時說完這段話後,裏克還問過我,一個“現存生命”,與一群“可能已逝但不得安寧的靈魂碎片”,究竟“哪方可以獲得救贖”?


    可是,對於那樣的問題……誰能迴答?!


    假如……那是“真的”?!


    “啊,當然,不隻是那個邪教。”我頓時覺得,是不是轉述邪教言論過多了?別被那些邪說影響了思維才好!


    於是,我接著說起在聖石大教堂告解室的聽聞:“我也聽聖神教的索倫神父說過類似的話,即那些‘微若塵埃的破碎靈魂’,可能在某種法則作用下凝聚,並注入遺體之內,從而變異為怪物。那種‘邪惡’的本源卻可能是對‘生命的渴望’,或是對‘世間的留念’,等等……當然,這應該是從宗教仁愛的角度來解釋……”


    “是這樣麽……真是有相似之處啊。”戴莎淡淡地迴應:“宗教和科學,可能是一個硬幣的兩麵。真是如此嗎?”


    咦?


    似曾相識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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