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魚龍混雜,陶謙掌權的時候,不少豪族子弟都在官府任職,他們橫行霸道,為禍一方。


    等到李賢接替陶謙,成為徐州刺史之後,招賢館招納的人才源源不斷地補充進官府。


    任人唯賢,此舉一出,那些屍位素餐之輩漸漸沒了活路,一些人不得不含恨辭官,另外一些人貪戀職位,腆著臉,就是不願離開。


    對識趣之人,李賢給予一定的補償,而那些留戀職權的家夥,李賢毫不留情,一舉開革。


    此舉雷厲風行,長期來看是有利的,然而,短時間內卻讓李賢得罪了人、招惹了不少罵名。


    平民百姓雖對李賢讚不絕口,可是,他們卻無權無勢。


    真正的既得利益者不願輕易就範,他們選出的家族子弟都是下一代的精英,以後甚至有可能執掌家業,若是被李賢這麽一竿子打死,往後誰來保證家族的利益?


    涉及到根本,豪族不惜與李賢撕破臉。


    沛縣李佑隻不過是豪族推出來試探的人選,結果出人意料,李賢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能夠在下邳混到有頭有臉地位的豪族,哪個屁股幹淨?


    李賢能夠殺李佑,改日就能夠殺他們!


    一時之間,徐州豪族人人自危。


    當董承暗中與豪族勾連的時候,雙方可謂一拍即合。


    董承得到了兵源、財源保證,而豪族也有了翻身的機會。


    隻要天子掌權,日後這天下還是劉家的,這徐州,自然也還是他們各大家族的。


    至於李賢,一個武夫而已。


    呂布呂奉先何等勇猛?最終還不是落得一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李賢再厲害,難道還能比呂布厲害?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董承四處拜訪,勾連他人,自然瞞不過李賢。


    翌日一早,便有錦衣校尉將人員名單交到李賢手中。


    李賢看罷,歎了口氣,他知道,膿包已經到了不得不戳破的時候了,倘若任由它作大,用不了多久,定會牽連出更多部分。


    水至清則無魚,李賢不想趕盡殺絕。


    說到底,李賢才是那個不守規矩,破壞規則的家夥,各大豪族們隻是沿尋他們數百年來恪守的家規而已。


    站在雙方的立場上,誰都沒有錯。


    董承受誰指使?


    答案顯然易見,如果沒有天子的首肯,董承絕不至於如此猖狂。


    李賢歎了口氣,劉協呀劉協,你剛到徐州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想奪權了。董卓、郭汜、李咄咄逼人,也沒見你如何反擊,難道,我李賢就是個軟柿子?看上去好欺負?


    徐州畢竟不是青州,李賢雖然掌權多年,卻也樹敵無數。


    幸好,糜氏、陳氏是例外,以他們兩家的影響力,如果同樣加入“反李陣營”,對於李賢來說絕對是一個頭痛至極的難題。


    趁著尚未事發,李賢將糜芳、糜竺、陳登喚到跟前,嘴裏道:“天子打算編練新軍”。


    糜芳、陳登麵麵相覷。


    天子想幹什麽?


    這不是明擺著要跟李賢對著幹嗎?


    翅膀還沒硬就想著過河拆橋,這等天子,不去效忠也罷!


    “使君是如何迴答的?”


    “我應允了”


    陳登鬆了口氣,隻要李賢沒與劉協當場鬧翻,那事情便有挽迴的餘地。


    “天子定是受人指使”,糜芳對劉協印象極佳。


    李賢微微頜首,“沒錯,衛將軍董承煞費苦心,一心想讓天子掌權”。


    “小人”


    “賊子”


    “該殺!”


    李賢不置可否,他將名單擲出,嘴裏道:“這名單上的人都已經跟董承達成了盟約,他們的目標是我”。


    眾人早就對李賢的情報能力習以為常,隻是,這一次,李賢提供的情報太過震撼。


    名單上足有十多個名字,他們都是下邳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以說,除了糜氏、陳氏之外,七成的大族都加入其中。


    如果不明真相,真會有人認為李賢是如何的不得人心。


    陳登不屑一顧,恨鐵不成鋼:“鼠目寸光之輩,隻顧著眼前的蠅頭小利,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糜芳深以為然:“使君意欲何為?”


    李賢微微一笑,道:“天子不是編練新軍嗎?我估摸著這些大族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到時,隻要證明天子新軍俱是濫竽充數之輩就可以了”。


    陳登覺得這個難度有些大:“天子、董承都不是傻子,他們知道機會難得,絕不會輕易收兵”。


    李賢詭異地笑道:“是不是濫竽充數,比拚過才知道”。


    陳登眼前一亮:“誰跟誰比?”


    “天子的新卒營與青州軍、徐州軍比試”


    陳登皺起眉頭:“青州軍也好,徐州軍也罷,都是老卒,對上天子的新卒營,隻怕勝之不武呀”。


    李賢胸有成竹:“三百對一千如何?”


    “什麽?”


    “使君莫要托大”


    在糜芳看來,就算徐州軍將俱是精銳,卻也雙拳難敵四手。


    三百對一千,三倍於己的敵人,青州軍能夠敵得過嗎?


    李賢笑道:“我麾下兵馬南征北戰,都是老卒,若是連些新卒都敵不過,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溫泉關,斯巴達三百勇士硬抗數十萬波斯大軍,最終成功獲勝,這說明啥,說明廝殺的戰場上,絕對的實力可以麵對一切挑戰。


    陳登見李賢信心十足,當下笑道:“怕隻怕當今天子見識過青州軍的精悍之處,不會輕易中計呀”。


    “不妨事,陛下一心揚名,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的”


    短短幾次接觸,李賢已經看透了劉協的想法。


    當今大漢天子,一門心思想要奪權,他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糜芳想了想,嘴裏道:“陛下練軍,可有錢糧供應?”


    李賢指了指自己,“當然由我全權負責”。


    “一千人馬,吃穿用度也不是個小數字,使君可要手下留情”


    “隻怕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誰也沒想到劉協竟然變的這麽快,月旬之前,那個和藹可親的天子眨眼間成了一個視權如命的家夥,這反差太大了。


    糜芳、糜竺不再多言。


    李賢又道:“下邳城就這麽大,名單上的人物你們十有**都會認識,我給你們看名單,不是讓你們通風報信,也不是想讓你們劃清界限,我是想借助你們之口,告訴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家族,我李賢並非嗜殺如命之人,隻要他們懸崖勒馬,一起都還來得及”。


    這是施恩與人的機會呀,隻要利用得當,糜氏、陳氏完全可以借此機會收買人心。


    “使君宅心仁厚,實乃百姓之富”


    李賢不置可否。


    劉協鬼鬼祟祟,還以為一切事情進行的天衣無縫,他卻壓根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李賢眼中。


    下邳城,山雨欲來。


    數日之後,河北使者來到下邳。


    袁紹自持四世三公之顯赫家門,壓根沒將李賢放在眼中。


    李賢有心發作,卻又覺得沒有必要。


    青州不怕戰爭,卻也不想要戰爭。


    李賢的想法很簡單,時間過的越久,他便能練出越多的兵馬。


    一旦到了非戰不行的時候,李賢也有可靠的依仗。


    誰知道,袁紹的使者得寸進尺,竟然堂而皇之在城中刺探情報。


    李賢忍無可忍,他派人將袁紹使者一行控製住,親自前去問詢。


    使者猶在狡辯:“我乃大漢冀州刺史袁紹麾下長史逢紀,李賢,我與你同殿為臣,為何囚我!”


    李賢不屑一顧:“就憑你?也夠資格與我同殿為臣?真是笑話!”


    “你……”


    使者沒想到李賢如此不留情麵,“休要猖狂,你若辱我,我家使君是不會放過你的”。


    李賢壓根沒放在心上:“是非曲直,我自會向天子說明,不勞你家使君費心!”


    話雖這麽說,可是,抓了河北使者,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天子聞訊之後急忙派人傳召。


    李賢覲見之後,劉協直接問道:“李卿,朕聽說你與河北使者起了衝突?不知是何原因?”


    “陛下,他們此行名為朝奉,實則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喔?此話怎講?”


    “陛下請看,這是我麾下軍將在他們身上搜出的物事,俱是我青、徐地形圖”


    劉協有心偏向袁紹,可是,事實當前,他也不好睜眼說瞎話,隻得含糊說道:“李卿,袁本初畢竟手握重兵,你若與他起了間隙,著實不妥呀,不如讓袁本初出錢贖他們迴去?”


    李賢沉吟片刻,就在劉協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李賢緩緩頜首,“便依陛下所言!”


    劉協大喜過望,他沒想到李賢會給他這個麵子!


    真是出人意料呀。


    其實,一個使者壓根不值得李賢費心,他想要試探劉協的態度,如今,既然已經試了出來,那就沒有強留使者的必要了。


    轉眼間到了公元196年,天子劉協改元建元,為建元初年。


    這一年,劉協大赦天下。


    除十惡不赦之罪,皆可饒恕。


    何為十惡不赦?


    一,謀反;二,謀大逆;三,謀叛;四,惡逆;五,不道;六,大不敬;七,不孝;八,不睦;九,不義;十,內亂。


    一時之間,天下刑徒大喜。


    天子畢竟是名義上的統治者,他下詔赦免,地方郡官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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