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就是那位霍桑先生。”僕人以最恭敬的聲調,報出了那位大偵探的名字。


    “他——他重新又來過嗎?你——你讓他進來嗎?”


    “他說是你叫他來的。”僕人擎視著他主人的患著急症似的麵色,囁嚅地迴言。


    “他——曾取去什麽東西嗎?”他的虛怯而著忙的語聲。


    “沒有。”僕人說,“他有一件東西,留在這裏。”


    “有一件東西,留在這裏了?”他又困惑了。


    “是一個狹長的油紙包,放在寫字檯上。”


    “油紙包?”他說了三個字,一手推開了僕役。他以消防隊員出發救火時的姿勢,搶進那間屋子。隻見在那鋼質的寫字檯上,有一個狹長扁形的紙包,赫然映上了他的眼膜,這正是今天早上差遣開了僕役偷偷爬上銀杏樹頂而親自把它寄在鴉巢內的東西。


    紙裏的式樣,似乎原封未動,隻是在紮成十字形的麻線下,嵌著一張潔白的卡片,上麵用鋼筆潦草寫著四個字:——藺相如留——


    “藺相如留!這是什麽意思?”在一秒鍾內,立刻,已醒悟:“啊,藺相如!這不是當初表演‘完璧歸趙’的傢夥嗎?”


    他的手腕有些震顫,他的臉部有些熱辣,他的心頭有點刺痛!至此,他不再需要拆開這外層的油紙,十分之九他已看到這紙裏麵裹的是什麽東西——也像前文那個紅領帶的傢夥,不等他的同伴報告下文,而早已預料到那個藍信封中不是真的信件一樣。


    但雖如此。他終於把這紙包匆忙地拆開。不出所料!在這原式未改的紙包裏,赫然顯露了隔日在路上被劫奪的那個藍色信封;裏麵,不用說,正藏著那大半張“原璧歸趙”的舊《申報》!


    一個重大的霹靂,打在這千年老狐狸的頭上,使他完全感到了呆怔。好半晌,他把卡片翻過來看,隻見背麵兩個細小的宋體,赫然印著大偵探的偉大的名字。


    一種無可形容的憂憤,使他“怒髮衝冠”!他跳起來猛拍著桌子,喘息地怒吼:“嘿?霍桑?倒運的惡鬼,我中計了!”


    正當這老傢夥獨自暴跳如雷的時候,有兩個流線型的車輪,在靜安寺路燈影之下疾轉。車上的人,正是那個具有神秘性的紅領帶的傢夥。車子駛過大新公司門口,那座巍然的巨廈,早已靜悄悄地,拉下了它的垂簾形的鐵門。這時,幾個紅嘴唇的小姑娘的影子,又在這車上人的腦內輕輕掠過。於是他想:“無論如何,今天下午,幾瓶橘汁的代價,總算沒有白費。那麽,自己可能憑著一種‘長輩’——如義父之類——的資格,買些小小的禮物,送給那些天真有趣的姑娘嗎?”


    當他這樣想時,偶一分神,他的車頭一偏,那鄧祿普胎的前輪,幾乎和道旁的一支電線桿,接到一個熱吻!


    木偶的戲劇


    木偶劇的開場白


    在我的淩亂的書桌的一隅,放著一卷稿箋,因為時間擱得過久,紙色已顯得非常黯淡;仿佛一個老年人,被光陰先生抹上了一重可憐的暮氣。這一卷陳舊的稿箋,記著一件過去的故事,故事中共有三個主角,一個,是私家大偵探霍桑。另一個,是我們那位“搗蛋專家”魯平。還有第三個,他是人而不是人,不是人而硬要算是人。他是密司脫“匹諾丘”的哥哥,“卻利”先生的弟弟,說得清楚些,他是一個木偶!這故事發生的時期,距今已有二十年。當時,那兩位主角,年齡都還輕的很,因此,他們的演出,都有一種“衝勁”與“火暴”。再加,我在寫這故事的時候,大概為了多抽了紙菸的緣故,在筆底下,也有一點過火的渲染,寫成之後,自己看看,不像是件真實的故事,卻像是篇滑稽小說;甚至,還有點像書攤上的連環圖畫,為了寫得“太高明”的緣故,使我不敢把它發表;隻怕在發表之後,會使這故事中的兩位主角,對我發生不良的印象。


    於是,這篇已寫成的故事,在我的書桌上,一睡就睡下了二十年。


    可是,到了現在,為什麽又把這舊貨櫃上的東西,拿出來了呢?——我有我的理由。


    諸位記得嗎?在不久的過去,有一位猶太人高天倫先生,曾在上海提倡過新型的木偶戲,那些沒有腦子的小角色,曾經神氣活現結束登場活躍於這都市群眾之前,留下一種新奇的印象。總之,又有我們的一位虞哲光先生,也因提倡這種時髦玩意兒,而博得好評,說是很富有兒童教育的意味。據一般頭腦靈敏的人們說,在不久的將來,這種新姿態的戲劇,很有普及全球的可能。也許有一天,這些木頭做的個英雄,由於時勢的造就,竟會和“華德狄斯耐”筆尖下的七矮人,一樣的大走其紅,誰能說得定呢?


    現代一切,貴乎投機,據說:投機對於發財,很有決定性的效果!如果我的一生之中,應該還有一個發財的機會,那麽,由於此番靈機的觸動,也許我已找到這個寶貴的機會!


    我趁這未來新型的戲劇,還沒有發展到極度興盛的時候,我一麵恭祝我自己,一麵急急把這篇《木偶的戲劇》,趕快拿來發表!——這是我的“投機”。


    有一件事我想預先說明:在我這篇《木偶的戲劇》中,並無所謂兒童教育的意味。因為,在我寫這篇東西的時候,我自己的年齡,還很和兒童接近,自己是個兒童,當然不能戴上一副“哈哈笑”而高談起教育!你想是不是?其次,在我這篇《木偶的戲劇》裏,也並不會加入“文明戲老生”的正義感的,至於“意識”等類的高貴的東西,那你即使帶了顯微鏡來,你也決對無法找到!總之,我隻能供給你一個頗為有趣的故事,讓你破一會兒睡,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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