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靈力就猶如鋒銳的刀鋒在這房間當中瞬間肆虐,白忘冬和坐在椅子上翹著腿的藺楠對視在一起,雙方的目光同樣冰冷。


    針鋒相對,蓄勢待發。


    房間中的氣氛霎時無比凝重。


    但。


    就在這個時候,白忘冬突然把手裏的卷軸給舉起,擋在了自己的眼前,隔離了藺楠和他對視在一起的視線。


    “別,別這樣,噠咩!no!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害怕。”


    白忘冬的聲音突然就輕快了起來,把那卷軸稍稍朝著上麵移開幾分,露出了自己的左眼。


    “藺千戶,你瞧,我現在這樣子像誰啊。”


    “……”


    藺楠眼皮微跳。


    這小東西在拿羅睺威脅她?


    “要是你真的想動手,我確實是打不過你。”


    白忘冬把拿著卷軸的手放下來,朝著藺楠說道。


    同為主理一方的千戶,藺楠的實力比之穆遠漠差不了多少,雖然他沒有和穆遠漠動過手,但也知道,那霸道的不動明王金身要是真想撕了他,根本費不了多大的事。


    同理,要是藺楠這條喰血蟒真的想要拿下他,白忘冬也反抗不了。


    但是……


    “太平經有多重要,藺千戶心裏應該有數,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給我添堵比較好。”


    太平經事關巨著修纂,對於那位雄心壯誌,想要大幹一場來證明自己就是天命真龍的永樂帝來說,這本書就是他向整個大明來昭示自己能力的成果之一,他必須要做到盡善盡美。


    太平經出世可是能夠讓整個錦衣衛高層專門開會商討的一件事,可想而知,這部仙法在修行界中的地位如何,若是能夠將它編入到巨著當中,又會是一種何等的成就,不提太平經本身的價值,光是這份影響力,就已然足夠引起高層的注視了。


    所以這一次的任務,羅睺才會將能夠調動整個順德府錦衣衛千戶所的權力交付於他。


    “可現在添堵的人是你。”


    藺楠目光中的淩厲沒有半點的緩和,她盯著白忘冬冷冷開口。


    “添堵?”


    白忘冬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我添什麽堵了?”


    “路苓是路森的獨子,你動他,隻會讓我難做。”


    “難做?”白忘冬看著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藺千戶,你是聾了嗎?還是說腦子不好,沒辦法聽明白我說的話。”


    “我說了,路苓知道太平經的線索。”


    “你在逗我?整個順德府上下都在找太平經的下落,錦衣衛,仙門,邪門,哪一邊不是派出了眾多弟子,但就是一無所獲。你現在告訴我,這麽一個紈絝知道太平經的下落?”


    藺楠放下抱肩的手,從椅子上站起來。


    “找事就找事,用這種借口,隻會顯得你很蠢。”


    “是啊,太蠢了。”


    白忘冬眯眯眼,緊接著,笑臉瞬冷。


    在藺楠沒有反應過來到一瞬間,直接一腳狠狠地踩在了路苓的腿上。


    哢嚓。


    “啊——”


    路苓瞬間被這劇痛刺激蘇醒,猛地睜開眼睛,整個身體都在抽搐。


    “路兄,再把你昨天晚上同我說的話和我們藺千戶說一遍。”


    “我說,我說,我全說。”


    路苓不住地驚叫著,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王福,一個女人,受傷,會雷法……”


    雖然他的話很亂,甚至連不到一起,但藺楠還是從中擇取出了幾個關鍵信息,稍微聯想延伸一下就是。


    王福那裏,有一個受傷的女人,這女人會雷法。


    藺楠沒有在這個時候說什麽“天下會雷法的人多了去,不一定就是目標”這樣的傻話。


    因為那個留下太平天雷痕跡的人確實有傷,他們在天雷痕跡處發現了大灘血跡,這說明這人不止有傷,而且還會是重傷。


    王福這個人她也知道,這就是在市井裏混跡的一個大地痞,靠著和路苓這紈絝有些關係,攏絡了數量不少的小弟,經常會替路苓處理一些髒事雜事。


    嘖。


    所以,這貨還真的和這件事有關?


    “整個順德府都找不到的人,偏偏人家就知道在哪兒。”


    白忘冬攤攤手。


    “藺千戶,你說,蠢的到底是誰啊。”


    “……”


    藺楠身上氣勢一泄,雖然白忘冬的話有些難聽,但藺楠還真的沒法反駁。


    雖然藺楠對太平經這件事的上心程度確實不怎麽高,但隻說路苓這個突破口,卻是找了這麽多天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有問題,反而是白忘冬這個剛來了順德府才三天的外來客一到就找到了這條線索。


    就這麽一對比,藺楠現在實在是沒辦法說出半句硬話來了。


    沒別的,丟人。


    “唿~”


    藺楠唿出一口氣,原本充斥在這房間中的威壓盡數散去。


    她不發一言,直接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白忘冬聳聳肩,知道這算是藺楠變相的認了輸。


    沒辦法,事實就擺在眼前,順德府錦衣衛千戶所在白忘冬找到路苓的那一刻被比較得一無是處。


    能力不行,就該站著挨打。


    藺楠無話可說。


    白忘冬沒有繼續在房子裏停留,而是抬腳跟著藺楠走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白忘冬就見到了那些悄悄待在二樓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的姑娘們,裏麵有不少都是熟人。


    白忘冬笑著和她們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


    然後就跟著藺楠走到了一樓。


    “去,把上麵那個蠢東西給我帶下來,順便再去找個人去趟路府,告訴路大人,他兒子的事犯了,讓他來錦衣衛問話。”


    對著手下說完這些,藺楠朝著自己身後的白忘冬瞅了一眼,然後伸出手用大拇指指了指他。


    “這位,是京城來的北鎮撫司白百戶,都認認人,別搞錯了。”


    白忘冬從她身後探出頭來,朝著麵前這群人揮了揮手,笑容溫和,看起來就很好相處。


    藺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這人是屬狗的吧,變臉變得這麽快。


    “走,迴家。”


    藺楠話音一落下,在場所有錦衣衛同時轉身,朝著外麵小跑了出去。


    好大的排場。


    白忘冬站直身子,突然,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轉過身朝著身後看去。


    問情處頂層之上,一道倩影站立,俯視著下麵的人群,美眸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忘冬看到她之後,第一時間抬起手,朝著她那邊揮了揮。


    “我走了。”


    他的聲音清朗而又清晰,在這問情處當中迴蕩。


    那女子聽到他的聲音後,微微點頭,算是迴應。


    藺楠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沒有在此刻多說什麽,大步邁出,朝著問情處之外走去。


    白忘冬迴過身,抬腳跟上。


    兩人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問情處當中。


    頂層之上,那女子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些許晦暗不明的光芒。


    不久,一個老嫗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開口說道。


    “聖女,王福那邊已經安排好人了,是不是現在動手?”


    “讓他們撤迴來吧,沒必要守著了。”


    女子淡淡道。


    “藺楠已經知道這件事,我們要是再出手,會惹上這條大蟒蛇的。”


    “可……”


    “放心,太平經沒有那麽好拿。”


    女子冷冷一笑。


    “那個會用太平天雷的女人,可不是個善茬,就先讓錦衣衛去探探路,等局勢明朗一些了,我們再做打算。”


    “是。”


    老嫗退下。


    而女子則是站在欄杆處久久不去。


    “白忘冬……”


    這可真是個妙人。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取下他的腦袋。


    ……


    “嘶~”


    走在街上,白忘冬後背一冷,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總覺得有人想要害我。”


    “剛才那女子是?”


    藺楠走在他旁邊,淡淡開口問道。


    “別鬧,你能不知道?”白忘冬感覺到那股寒意散去,連忙挺直腰板,迴複藺楠的問題。“彼岸門聖女,謝采紜,這種人物不應該是一進順德府就要登錄在冊的嗎?”


    彼岸門,天下邪門之一,和月神教那樣的邪教不一樣,彼岸門可是有著正經山門的大邪門,並不在大明的狩獵名單之上。


    其實人們對邪門的印象是有一個錯覺的,似乎覺得所有的邪門都是朝廷的敵人,都應該被剿滅。


    其實這個印象是錯的。


    邪門當中,其實大概分兩種類型,一種自然就是像月神教那樣,無論是改革前的變態風格,還是改革後的亂黨風格,都是不被朝廷所接受,會對朝廷的統治產生影響,必須要剿滅掉的類型。


    還有一種,就是修行界中,修行邪道,脫離三千仙道,尋找新的仙道的勢力,這類型的邪門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仙門,但是,所行之道與正統仙門相悖,所以才被劃分到了邪門的類型當中。


    這類邪門一般都是仙門的敵對方,並不把劍鋒指向朝廷,對於這些邪門的存在,朝廷方麵也是樂成其見,所以一般都會將這些邪門的名字登錄在冊,劃分到“在冊邪門”的行列,和仙門享受同等待遇。


    隻要不威脅到朝廷,那朝廷就不會對他們下手,更何況,若是仙門勢力被削弱,這也是朝廷想要看到的結果。


    總而言之,第一類邪門,是由朝廷官方劃定的,第二類邪門,則是修行界仙門自己劃定的。


    彼岸門就是屬於在冊邪門當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謝采紜,原來是她。”


    藺楠聽到這個名字,瞬間了然。


    “你真不知道?”


    白忘冬微微皺眉,看向她。


    這種情報都不知道,順德府的錦衣衛水平已經爛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前段時間在養傷,這樣的消息一般都是交給下麵人去處理的。”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藺楠開口解釋道。


    “謝采紜應該就是在這段時間來得順德府。”


    “你為什麽會和她有交情?”


    “可能是一見如故?”白忘冬笑了一聲,這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


    話說迴來,更讓藺楠覺得疑問的是……


    “你為什麽一來就去了問情處?”


    若是白忘冬是個色中餓鬼,那也就罷了,可他在問情處住了三天,從白天住到晚上,愣是沒有進行過一次問情處的主要業務,甚至於據說他進問情處都是走的後門。


    這樣子可絕對不是衝著滿足自己的欲望來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白忘冬又因何第一時間就進了問情處呢?


    其實答案很簡單。


    “因為這裏人多啊。”


    白忘冬如實迴答道。


    “再說了,這問情處本來就是彼岸門收集情報的場所,我去這裏,就是為了調查太平經的下落。”


    “那你又如何得知,問情處是彼岸門的勢力?”


    這事即便是順德府本地人都不一定知曉,白忘冬一個外來者,他為何能得知?


    “嗯……”


    白忘冬眨眨眼。


    “秘密?”


    嘶——


    不知道為什麽,藺楠總覺得這背後的原因會讓她有些牙疼。


    還是不問好了。


    總而言之,這麽一說,藺楠也大概搞清楚白忘冬這來到順德府的行動軌跡了。


    先是去問情處,他說他在這裏聽了三天的故事,那大抵就是從那些姑娘的嘴裏在探查情報。


    問情處本身就是彼岸門的情報據點,那些姑娘們雖然不知道自己身後的東家具體是誰,但也受到一些不太正規的專業訓練,會在日常工作的時候從客人口中套話,然後在固定的時間將這些話告訴柳媽媽。


    所以,這些姑娘們本身就知道不少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白忘冬把她們一個個分開叫進來聊天,聽“故事”,其實就是相當於率先截胡了彼岸門的情報網,隻要話術水平夠,再配上白忘冬這張臉,基本上一些明麵上的消息都能夠套的出來。


    不用工作,隻要講故事就有錢拿,問情處的姑娘們可不是會前仆後繼地進白忘冬的房間嗎?


    然後就在昨天,他碰上了路苓這麽個坑爹貨,也許是從哪個伺候過他的姑娘的口中知道了太平天雷使用者的下落,所以這才有了之後的所有事情。


    “唿~”


    分析完這些之後,藺楠下意識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個草包。


    當時聽到特使是一位百戶的時候,藺楠心裏其實是比較懷疑白忘冬的水平的。


    在她看來,這樣重要的任務,怎麽著也得是謝陰出手吧。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白百戶不算是什麽草包,應該撐得起“鎮撫使親派特使”的身份。


    “那麽,接下來,你想要做什麽?”


    對著白忘冬,藺楠問出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白忘冬腳步站定,眼睛微眯。


    “那當然是……”


    “我也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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