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背上拍了拍,沈良庭抽了抽鼻子,緩過氣,“究竟怎麽做才是對的……”他靠著人,闔了眼喃喃,聲音迷茫。傅聞安靜抱著他,等待他平複,感覺懷裏的身體涼津津的卻很柔軟,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咯人。過了一會兒,抵著自己的人沒了動靜,傅聞低下頭,發現沈良庭已經含著眼淚睡著了。他注視了一會兒,彎腰把人抱迴車上,車重新啟動。傅聞看著前方延伸的道路,冷清長街上立著寥寥路燈,他漸漸收斂了表情,臉色有些凝重。車經過一排減速帶時,沈良庭被顛醒了,他頭痛得很,因為攝入太多酒精。沈良庭睜開眼,看到傅聞時怔了怔,又轉頭麵向前方,聲音含混地問,“我睡著了?”傅聞點了點頭,“你太累了。”沈良庭身上還披著傅聞的衣服,低頭就能嗅到特有的味道,沈良庭伸手攥住衣側,還記得自己下車嘔吐的事,“我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傅聞想了想,搖頭,“沒有,你乖得很。”沈良庭昏沉地靠著車座,心裏放心一點。“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傅聞問。“什麽?”沈良庭沒反應過來。“這次合作失敗,musel也不再續約,你打算怎麽辦?再找合作方還來得及嗎?”沈良庭沉默下來,他靜靜注視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買方找不到,銀行不放行,隻能試試過橋貸款了。天無絕人之路,沒到最後一刻勝負都未可知。”“如果真的上了法院,債務問題遮蓋不住,搏浪可能會被強製停牌。”“我知道。”沈良庭說,“我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車內安靜片刻,傅聞的聲音才響起,“可你能怎麽做呢?如果你今天沒有衝進去,也許合同已經簽下來了。”沈良庭一動不動,“如果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還不如不合作。”“良庭,那如果這次要做出犧牲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呢?”沈良庭轉過頭,黑暗中那雙眼睛像水洗過的石頭般明亮,“傅聞,你想說什麽?”傅聞嘴上掛著笑意,看著前方的眼睛裏卻沒有在笑,“你太心軟了,你待別人好,別人不見得也會待你好。也許換成韓顏是你,你是韓顏,她會毫不猶豫地把你賣了。再如果韓顏現在倒打一耙,把你和潘梁一起告了怎麽辦?”沈良庭垂了點頭,“那也是我咎由自取。”聲音冰冷,“我既然做的不對被人抓了把柄,就該承擔。我不求別人對我好,也不會傻兮兮地任人魚肉,隻要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更何況恩怨分明,既然韓顏沒有對不起我,我怎麽能先害她?”“害她?有失有得也是害嗎?如果這對你是很屈辱的事,那為什麽還要做?為什麽你能做出犧牲的事,卻不能讓她這麽做?”傅聞輕聲問。沈良庭愣了愣,“不是,我沒有……”“還是,你隻能對我這麽做,對其他人就不行?”傅聞緩慢地說。沈良庭睜大眼,感覺有什麽極隱秘的東西即將被人撕開胸腔硬拽出來,血淋淋地暴露在無遮蓋的天地間,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傅聞輕輕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的皮革,“沈良庭,不管是否真是這樣,”他側轉頭,看著人微笑了說,“保護好自己。”沈良庭僵硬著轉過身,傅聞知道了什麽?猜到了多少?他有些不安,指甲扣進掌心,一切有這麽明顯嗎?車窗外已經從城市的夜景轉換成了空曠的江麵,月亮映照在波平似鏡的水麵上,波紋泛著清澈的光一輪輪向遠處鋪設。沈良庭靜靜望著,心中有一種扭曲的痛苦和惶然。第31章 啟程車輛駛過大橋,拐過幾個彎,駛入平海園。停入地麵車庫,沈良庭從車中下來,喝多了酒,腳下虛軟,傅聞伸手扶了他一把。沈良庭卻好像被針紮到一樣,迅速從他身邊逃走。傅聞沒有勉強,袖手看著他跌跌撞撞地去開門。別墅內空無一人,請來的傭人並不住家,隻是每周來三次打掃衛生。傅聞一進門就看到了沈良庭之前布置擺放好的那些植物,在夜晚的月光下伸展著柔嫩的葉片,枝條挺拔,一切十分靜謐。他看著,然後走到一株薄荷前摸了摸葉片,又低頭嗅了嗅味道。在這時,沈良庭突然開口,“有件事想跟你說。”“什麽?”“還記得之前潤城那個項目結束後你送我的筆嗎。我轉送給別人了。”傅聞轉過身,眉梢挑了下,“真大方,那支筆價值不菲,上頭是真鑽石。”沈良庭怔了下,“是嗎?”“算了,”傅聞其實不算真的在意,“給了就給了吧,反正送你了就是你的東西,你想怎麽處置都可以。”沈良庭看著他說,“你能再送我一次嗎?”傅聞哭笑不得,覺得沈良庭有些得寸進尺,“你把我送你的東西給別人了,還想讓我再送你一次?”沈良庭好像也知道勉強,但還是點頭,眼神執著,“這是個紀念。”“知道了。”傅聞答應下來,“還是那支筆嗎?”“跟之前一樣就可以。”沈良庭放鬆了。“好。”傅聞說,“不過,我有個要求。”“什麽?”“我想讓你跟我去個地方。”沈良庭疑惑,“什麽時候?”“明天。”沈良庭很意外,“明天不行,公司還有事……”傅聞打斷他,“帶兩個人跟著你,搏浪不是沒錢了嗎,我有辦法幫你。”說完他走過沈良庭身邊,從客廳離開上樓。沈良庭站在頂燈明亮的客廳中央,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知道傅聞這次是難得慈悲,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就願意出手相助。沈良庭著實鬆了一口氣,雖然不願意這樣受人饋贈,可能從這亂麻般的現狀裏脫身,他還是求之不得的。第二天到機場時,何帆和秦林已經在那裏等著了,兩人都拎著簡易的行李包和電腦包,因為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也沒有準備太多東西。“沈總,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何帆問。沈良庭看著走在最前麵的傅聞的背影,心中也不太清楚。傅聞的私人飛機就停在這裏的停機坪,因為是小型的私人機,隻能載1-4人。除了沈良庭外,其餘人提前訂了頭等艙的機票。沈良庭跟著傅聞走上舷梯,兩名空姐裝扮精致地微笑向他們問好。飛機艙內布置得低調而奢華,沈良庭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立即有空姐來為他服務。“我們要去哪?”沈良庭要了杯冰的雪利酒。傅聞在他對麵落座,“你們既然想和卓能合作,何必舍近求遠,不如直接和他們的總裁商談。他最近受印尼總統佐科的邀請,在雅加達參加宴會,中印兩國準備合夥開發當地的幾處鎳礦和金礦,在軟件技術上需要利星的協助,我也受了邀請。”沈良庭豁然開朗,卓能的總裁行蹤不定,他們一直聯係不上,才會退而求其次,如果能有麵對麵交流的機會當然更好。“所以這次真的能見到他嗎?”傅聞說,“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幫你的,你們和潤華大廈新的合作模式很有創意,我想看看可行性怎麽樣。”“你知道這件事?”沈良庭略驚訝。“我一直都有關注,你在搏浪做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傅聞迴答。飛機起飛,有輕微的失重感。沈良庭看著舷窗外的藍天白雲,腳下城市漸漸成了一排排小小的模型。他轉迴頭,看到傅聞閉了眼睛,眉頭皺著,知道他一定不喜歡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連雨聲都無法忍受,更遑論這樣的噪音了。這家飛機的隔音效果很好,波動感也不強,隻有略微雜音。飛機平穩飛行後,空姐來給他們送餐,其中一位在送牛排時,飛機遇上氣流顛簸了下,她沒站穩,沈良庭扶了她一把。等來收盤子時,遞上的紙巾寫了串電話號碼。人走後,沈良庭才看到,有些失笑。傅聞顯然也注意到了,從雜誌上抬眼看他,“魅力不小,這麽會兒功夫,我的人就要被你拐走了。”沈良庭把紙巾疊起來,“傅總挑人的眼光不錯,都很漂亮。”傅聞合上雜誌,“真的感興趣?我可以放她幾天假。”沈良庭笑了下,不躲不避的附和他的玩笑,“你想讓我跟她約會?”傅聞用一種探尋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西裝革履的沈良庭和昨夜在自己懷裏哭的沈良庭,每一幅樣子都讓他印象深刻,他順從心意地說,“不,你說得對,我不想。”沈良庭把紙巾折成了一隻千紙鶴,然後放在舷窗凸出的小平台上,“那就算了,我隻好辜負美女的好意了。”“沈良庭,你喜歡什麽樣的?”沈良庭抬頭,“怎麽突然問這個?”傅聞說,“好奇而已。我在想你適合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她一定要和你一樣聰明,你喜歡活潑一些的還是文靜一些的?”沈良庭又咽了口酒,“安靜一些的吧,我不喜歡被人打擾。”“還有呢?”“還有……”沈良庭抿了抿濕潤的嘴唇,“我沒想過這些。”“沒想過以後的家庭或者愛人?”沈良庭垂著眼睛邊想邊說,“隻是很簡單的一些場景。我想養一條狗,有一間房子,和一個伴侶,房子最好有一個花園,一片草坪,外牆是純白色的。我想去世界各地看看,無論是大海、森林還是雪山,一個人去也沒關係,但如果身邊有人陪我就更好了。”傅聞說,“你來利星四年都沒休過一天假。”“是哦,”沈良庭恍然一笑,“那也許什麽時候我也應該休個假出去走一走了。”“其實這次除了公事外,你也可以好好放鬆一下。”“好啊。”沈良庭轉頭看著飛機外白茫茫的雲海,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他折的紙鶴就在雲海中。第32章 相信我飛機最後在印尼首都雅加達降落,剛剛落地,熱帶的暖風撲麵而來,能看到不遠處成片的棕櫚林和椰子樹。傅聞幫沈良庭跟卓能的人約了時間,因為之前已經有了完備的方案,這次碰麵隻花了半天時間。中午一起吃飯,之後從酒店的會客室出來,沈良庭長鬆了一口氣,把簽好的合約交給秦林放入公文包,叮囑他好好保存。他讓秦林和何帆先迴酒店,自己則去找傅聞。這家酒店有自己的私人海域,沈良庭往大堂後繞過去,迎麵就是潔白的沙灘和碧綠的海水,海水一浪浪地從遠處推過來,傅聞換了身白衫白褲,戴了墨鏡,在沙灘的躺椅上躺著,頂上是遮陽傘。沈良庭一身西裝,看著麵前細軟的白沙灘,他猶豫下,脫下鞋子和襪子,把褲子卷起來,提著鞋子,踩著沙子,往沙灘內走去。等到了傅聞身邊,他彎腰放下鞋子,輕聲在人耳邊說:“合同談好了。”傅聞這才睜開眼,摘下墨鏡,看到沈良庭白淨的麵孔,上半身襯衣領帶一絲不苟,下半身赤著腳卷著西褲,偏偏臉上的表情還十分嚴肅。他覺出幾分滑稽,不由微笑,伸出手,一下就把沈良庭的領帶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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