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的商人從不存在,迎客十六方,全憑嘴一張。沒有賣不出去的商品,隻有不會說的賣家。如果做的小心,無非是誇大宣傳,又沒有殺人放火又沒有假冒偽劣,隻要沒人舉報,市監局不說有問題,就永遠沒有問題。這就是為什麽瞿嘉之前做的幾版方案品牌方都不滿意,覺得沒有凸出產品亮點,雙方意見不一致,鬧到要解約的地步。之後由何帆接手,完全按品牌方的意思走,雙方才達成合意。但大家都是這麽做的,就也要做嗎?沈良庭下了決定,“撤掉這次的投放安排,如果musel不同意改內容的話,我們隻能放棄合作。”何帆臉色大變,他熬夜一周才做好的方案,就這樣全部推翻,方案改來改去,最後連客戶都留不住,他焦急地說,“沈總,musel的廣告合約雖然占比不高,但每年都很穩定,是我們的重要合作夥伴,”別人不清楚,但何帆作為公司高層,他對搏浪的資金情況相對了解,本來就接近入不敷出的地步了,市場增速趨近於0,還丟掉一個重要客戶,簡直是自絕生路。“如何在不傷和氣的前提下讓他們鬆口,就是你們的本事了。”沈良庭淡淡說。見說服不了沈良庭,何帆氣得甩門而去,“我說不出口,這事你們去交涉吧。”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沈良庭低頭整理材料,“其他人先走吧,瞿嘉你留一下。”第27章 冒險會議室中隻剩下兩人。沈良庭抬頭看著他說,“這次還要多謝你。”瞿嘉神色莫辨,狐疑地看著他,“謝我什麽?”“如果不是你態度這麽反常,我留意不到musel的產品內容。”瞿嘉有些猶豫,何帆的話沒說錯,搏浪當前的問題是生存,隻有先活下來了,才能去談理想談原則,“沈總您這樣做,是對是錯,還需要時間來驗證。”沈良庭擺擺手,按著桌子站起來,“我不能冒險。”如果事情真的爆發,musel也許隻是被罰一下款,但沈良庭剛剛上任,搏浪就爆出虛假廣告的醜聞,化妝品的醫療作用太敏感,再被有心人利用媒體一炒,他也許就要聲名狼藉了,威信一旦失去,就很難再得到。何帆不在他的位置,所以不理解。每一步,沈良庭不得不走的小心翼翼。如果再細想下去,他甚至也不敢肯定,何帆是真的為了公司利益考慮,還是musel壓根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沈良庭有些齒冷,人心隔肚皮,他對所有人都不敢信任。更何況,視他為眼中釘的人這麽多。他現在的這個位置,太多人等著看他摔下來,看他成為笑話。瞿嘉性格耿直,蔑視權威,雖然不知道沈良庭為什麽要這樣做,卻歪打正著讓他高看了沈良庭幾分。瞿嘉站起身,一本正經地說,“沈總,之前是我衝動盲目,不瞞你說,本來我今天要交辭職信了,但現在我願意留下來。我欣賞你,你讓我覺得搏浪還沒有徹底完蛋,值得我再為它工作下去。”沈良庭愣了愣,看著瞿嘉眼中有些詫異,不知是不是被人突如其來的真情吐露嚇著了。虛情假意的交際沈良庭應對自如,但情真意切的心裏話和不加掩飾的善意總讓他不好意思,手腳不知怎麽放。很久沈良庭才微笑著說,“我看過你獲獎的創意,你很有才華,幸好你沒有辭職,否則搏浪才真的是元氣大傷。”沈良庭迴憶著背下的人員資料,繞過會議桌走到瞿嘉麵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年應該正好是你入職搏浪的第十年。”瞿嘉近距離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一點的男人,比遠看時更加豐神秀逸,臉型窄,雙頰卻豐腴,眼睛很亮,鼻梁很挺,眉毛像炭筆畫出來的,顏色濃黑。瞿嘉是學藝術的,有自己的一套苛刻審美,卻還是挑不出沈良庭什麽錯,非要說的話就是五官精致到偏女相。但他身上落落大方、犀利果斷的氣質恰到好處的彌補了這一缺陷。沈良庭摸了摸口袋,隻摸到了一支鋼筆,他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還是拿了出來,“我也沒帶別的東西,這是從前有個人送我的,我一直帶在身邊,現在給你吧,做一個紀念。”瞿嘉接過,發現鋼筆是萬寶龍的牌子,白金筆尖,純金筆冠,頂部鑲的是整整一克拉鑽石,價格不菲,沈良庭竟然隨隨便便就送了人。瞿嘉暗暗吃驚,沒想到這位空降的ceo出手如此闊綽。“如果musel不再跟我們合作,沈總你打算怎麽辦呢?搏浪禁不住再一次打擊了。”瞿嘉收下鋼筆,他抬頭問時,沈良庭正站在窗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身微側,垂眸向下。瞿嘉看到這張臉像水洗過一樣蒼白平淡,受著陽光反射,朦朧的,像籠罩著一層紗。沈良庭說,“這麽高的地方,爬上來很難,掉下去卻很容易。”他側對著瞿嘉,“但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了,我會跟它共存亡。”雖然musel的業務黃了,還有好消息。高哲來匯報說,潤華大廈的新合約簽了下來,就按照沈良庭之前提出的合作模式,萬利和潤華接觸了這麽久,最後關頭還是被截胡,足可見這種模式的可行性很高,也許可以被沿用推廣。結束會議,沈良庭迴到辦公室。看到秦林和韓顏已經在各自的工位上。秦林接手了李相寒的工作,李相寒給他打下手。“相寒,秦林比你有經驗,你多跟他學習。”沈良庭麵對李相寒,語氣嚴肅,“你已經走進了我的辦公室,但問題在於你有沒有能力留下來。”李相寒背脊一震,他本來就是個實習生,直接讓他上手助理的工作,他的確做的手忙腳亂,問題一大堆。虧得沈良庭脾氣好,才沒有責罵他,願意繼續給他機會。“知道了沈總,我會好好表現的。秦老師,麻煩你多帶帶我。”李相寒一本正經地朝秦林鞠了個躬,把一旁的其他人逗得笑起來。秦林站在李相寒身邊,微微上勾了嘴角,他有一副溫和的長相,既無存在感也無殺傷力,“客氣了,我也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希望不會辜負沈總的信任。”沈良庭淡淡掃了秦林一眼,眼神中有探查,但沒說什麽就進辦公室了。迴到辦公室,沈良庭後靠椅背,從西服內袋摸出一張名片。他用雙指夾著這張帶著白色金屬光澤頗有藝術感的名片,出神地看著上頭燙金的文字。傅聞之前帶他去黎重宴會,雖然被傅聞搗亂,嚇走了一位投資人,但他也不是毫無所獲。要解決搏浪的資金困境,這也許還可以試一試。按著名片上的號碼打過去,打完電話後,沈良庭按鈴叫秘書進來。“韓顏是嗎?”沈良庭對麵前一身職業短裙,品貌驕人的女人說,“明晚有空嗎?陪我去見一個客戶。”韓顏答應,“好的,沈總,有什麽要提前準備的嗎?”沈良庭想了想,“記得好好打扮一下。”布置好宴請的事,處理了積累的公務,晚上沈良庭抱著之前讓秦林采買的東西迴去別墅。都是一些闊葉植物,包括常青藤、茉莉等,他在網上看到這些植物可以降低噪音。沈良庭載著一車的植物迴去,再一盆盆把它們布置在屋子裏,他一個人跑上跑下費了半天勁才安置好。傅聞很久沒來過這裏,聽顧源說是去新加坡了,利星的生意早就做到了海外,他一年裏有兩三個月是在飛機上過的,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不在也沒關係,沈良庭在這裏住得已經很自在了,雖然過了許多年,他發現喜好似乎並不會改變。他還是喜歡這裏。--------------------今晚還有一更,是10000海星的加更,謝謝各位土豪爸爸看得起我><第28章 抉擇(海星加更)這次宴請,沈良庭讓秦林負責安排,是想試試他的能力。簡曆上說他做過上市公司的總助,處理這種小事肯定不在話下。宴請的對象是一家麵臨轉型的大型能源型企業卓能,財力雄厚。跟沈良庭聯係的是他們負責收並購的副總。沈良庭準備把之前暴雷的那家基金公司打包賣給他們,從搏浪的賬麵上剝離這筆負債,從而讓搏浪的季報比之前好看很多。這是雙贏的計劃。對收購一方來說,雖然那家基金公司是一堆爛賬,但金融牌照很吃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對於想拓展業務卻苦無門道的企業來說,無異於誘人的香餑餑。而對搏浪來說,賣掉虧損資產意味著成本減少和收入增加。之前因為利星對搏浪的注資,搏浪萎靡不振的股價略略上漲了一波,如果之後公布的報表能逆轉之前的虧損狀態,想必能大幅恢複股民信心,重振股價。他們可不管你是用了什麽手段,隻看最後結果。股價翻番,搏浪的市值水漲船高,有利潤就可以轉配和增發新股,這樣沈良庭手上就有了可以調配的資金。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困擾搏浪的財務問題。所以說金融就像一場騙局,隻要編織出一個美夢,雖然沒有創造一分錢的價值,卻可以融來億萬財富。一場飯局賓主盡歡,秦林安排的很完美,明顯深諳世故。沈良庭又試了他幾天,交給他做的其他事也完成得很好,便漸漸放手讓他為自己安排日程。雙方心中都明白,在餐桌上卻對生意閉口不談。沈良庭曾聽人打比方,做生意就像談戀愛,有時不能過於主動。一頓飯談不下來,花時間慢慢磨。先做朋友,後談生意。沈良庭有耐心,其他人卻不能像他一樣等。musel預料之中要求解約,開董事會時,有董事非常憤怒地質問沈良庭這是怎麽迴事,“本來合作的好好的,怎麽你一來就鬧到要解約的地步?業績沒做出來,客戶還丟了一個,我聽說前兩天公司還裁了一批人,搞的公司裏頭人心惶惶。沈總就是這麽管理公司的?是要把我們幾個老家夥的錢當柴火燒了嗎?從前老沈在的時候,再危急也沒現在這麽荒唐過!”沈良庭沒說話。現任董事祁岩維護他,“老李你冷靜點,這件事良庭跟我商量過,musel這次的廣告確實有問題,最後談不攏也是沒辦法的。”“放著有錢的生意不做,反而要把自己的產業賣了。我說句難聽的,我們就是群投資人,要是再這樣下去,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不如退股!”說話的人叫李肖然,之前沈良庭的裁員名單裏就有他的親戚,他梆的一聲放下茶杯,隨後沉著臉抱臂向後一靠,精明的眼毫不留情地盯著沈良庭。李肖然的話,引來了一眾附和聲。散會後,祁岩留下沈良庭,單獨跟他談了談,大致是問他究竟有沒有思路,沈良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祁岩沉思片刻點了點頭,讓他先放手做,但這是一條很冒險的路,如果談不好,就白白錯失了拯救搏浪的黃金時間。到時債務到期,他總不可能奢望利星再慷慨地送錢一次。這樣層層施壓下,沈良庭也難免感到焦慮。之前沈良庭為了立威用的雷霆手段,雖然有效卻也難免樹敵,必然有自身利益受損者在暗地裏煽風點火,李肖然說的不假,現在公司裏的確人心惶惶。有人在傳謠言,說沈良庭要培養自身勢力,打壓原來的老人,他從利星帶來的和新招來的幾個人,被明顯的孤立起來,公司的人員無形中結成了一個個互相猜疑防備的小團體。對這種情況,沈良庭有預料。兩方勢力如果能形成良性競爭,也不一定要統而化一。前提是沈良庭能鎮得住場。有一次沈良庭迴公司,經過茶水室,他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是幾個女員工在聊天,說新來的小沈總真年輕啊,為什麽以前不知道大沈總有這樣一個兒子,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又有人說:他好奇怪,大夏天怎麽還帶著手套,也不怕熱。我每次看到都覺得得慌,像怪物一樣,好可怕。再有人說:我從來沒見他摘下來過,聽說是手上有殘疾。女聲歎息:真可惜,果然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一個年長點的女聲說:沈總父子兩的關係一直不好,這個位置壓根不是大沈總心甘情願讓出來的。你們不要被小沈總的外表騙了,心狠著呢,表麵笑嘻嘻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捅你一刀,到時候你死了還要誇他好。你看看,他剛一上任,呂總監就被趕走了。是嗎,他不會還要辭退人吧?有這個可能,他剛上任肯定想要財務數據好看點,開源開不了,就隻好節流了,你等著吧,說不定還要裁一波,不然就是降薪……真是的,做不出業績,就光會在公司內部瞎折騰,每迴來個新老板都這樣,越沒本事的越愛搞這種。抱怨聲還在繼續,沈良庭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就悄無聲息地走了。下午他接到了黎夢圓的電話,自從上次黎夢圓跟沈良庭說了自己的小秘密,就經常想約沈良庭出來陪自己說說心事。她甚至不覺得沈良庭是什麽威脅。沈良庭拒絕了兩次,擋不出黎夢圓直接來公司找他,隻好陪她吃了兩次飯。黎夢圓織的那條圍巾已經從原來的不成形狀,變得初具樣子,用的毛線很柔軟,捧在掌心輕飄飄的溫暖蓬鬆。黎夢圓在沈良庭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可能是覺得顏色好看,很襯人,心滿意足地笑了,“你戴著也很好看呢,你什麽時候生日,我要是有時間給你也織一條,就當是練手了。”沈良庭把圍巾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捧著遞過去,搖頭說,“這可不行,要獨一無二才好,你隨便給別的男人也織,就不珍貴了。”黎夢圓歪頭一想,“也對,而且這個好難哦,你讓我再織一條,我也沒這個耐心。”她吐了吐舌頭,“不過我可以送你一條,爸爸之前給我帶了一條純山羊絨的,特別舒服。”沈良庭無奈,其實並不想要。黎夢圓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說,“那你收了我的禮物我們就是朋友了對吧,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哥哥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沈良庭搖頭,“我也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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