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朝拜相整軍的,是老將張浚。張浚雖一直是堅定的主戰派,可的確並非將才,莫說與嶽飛相比,就連吳玠韓世忠都遠遠不及。更有一樣,張浚手下,非但無人可以領兵克敵,反而多有貪官汙吏。軍民皆頗怨恨。宋軍因此無勢無術。另外二十年來,風箱、紮麻刀早已傳入金境,所以宋軍武器也無優勢。


    這樣說吧。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現嶽帥、吳玠、韓世忠皆已不在人世。二十年來,嶽帥妄死風波亭,致使無人願意講武,大宋已無良將。抗金無將,這個仗怎麽打?


    王重陽何等聰明,幾句話就對當下局勢洞若觀火。他自來十分敬重高尼靜因,近乎言聽計從。加上一直有意去西夏整理黨項的燦爛文明,當下便再不提瀝泉神矛之事。


    書中暗表,那張浚果然誌大才疏,輕征浪戰,與金方交手,屢戰屢敗。硬是輸光了宋孝宗翻盤的老本。此次後,南宋抗金,除開孟鉷聯蒙的最後一戰,雖偶有小勝,卻再沒有太像樣的戰役了。


    其間王重陽並未完全死心。他曾想,就算自己不能參軍,至少要把嶽飛的《武目銓疏》尋到,交與真能為帥之人。也算繼承了嶽飛的遺誌,北伐抗金。可他用盡心思,茫茫大地,滾滾紅塵,上哪去尋?數十年尋書不果,他心中流血,卻也沒有辦法。這當然是後話了。


    話說當時王道長神槍未取,隻使將盧時月的話帶給了高尼恕雲。恕雲問言,雙手合十,隻說了八個字,曰: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王道長向半恕庵告別,將這八個字帶迴盧時月幕前,祭拜一番,算是有始有終。然後反身前往興慶,要整理西夏文化,還要替瀝重瀝將軍也修一座小廟,取名‘瀝重祠’。


    靜因在王重陽臨行前,曾贈他一本羊皮書。原來是藤大和尚了因所著,乃是對西夏文化的總述條目。


    王重陽到達興慶,恰巧路過大相國寺。他想自己雖然創全真教,但故友瀝重篤信佛。便步入寺內為瀝重代燒一柱香。


    他可不知道該寺原住持是了因,即靜音同父異母的兄長。是當年幫他平冤獄、幫瀝重離夏的大和尚。他更不知瀝重離夏,其實是了因給西夏仁宗出的主意。以免可能的王室紛爭。


    當年了因出主意,等於給西夏損失了不世的良將。他自己亦十分自責。仁宗到寺中向了因垂詢治國良策。了因給他寫了四句話。可最後隻寫了半句,了因便撒手人間,坐化而去。


    仁宗因此改他們皇室家廟為大相國寺。並將了因的墨跡陳列其中,設百兩黃金作賞,看看有沒有高人能續完這最後半句。


    仁宗之母曹太妃親自出馬,組織飽學之士評判續詞。


    哎呀,雖然一時間應者如雲,卻沒有續詞能入仁宗母子的法眼。一來二去,數十年過去了。曹太妃已老,了因墨跡早幹,大相國寺人來人往,誰都知道這百金之賞,誰也不能真正續成。


    但說王重陽入得廟來,聽說此事,特地駐足觀看,但見焦脆發黃的紙上,哆哆嗦嗦寫著:


    ‘社稷欲興,歲入必公


    百姓欲福,法理清明


    吏政欲順,原在教化


    兵戰欲勝,...’


    王三橫觀後,皺皺眉道:


    ”我當什麽天書,原來是求兵戰如何能勝。請筆來吧!”


    寺中僧人雖然見王重陽神采飄逸半仙之體,卻也不信十多年無人能續,今天他如何可以寫出。


    王重陽拿了毛筆,飽蘸濃墨,在僧人的紙上揮毫而就,詞曰:


    ‘兵戰欲勝,


    將擢飛重’


    這個意思是打仗要求勝利,將領要選嶽飛、瀝重這樣的。


    寺中小僧雖不解其意,見王重陽的字大巧似拙,力透紙背,知道這不是凡人。可巧曹太妃雖然年事已高,卻正在寺中。小僧便拿了這八個字,交給給太妃。


    太妃把字抓在手中,看了又看,雙眼流出混濁老淚,命手下將那數十年無人能得的賞金,悉數交給寫字之人。


    王重陽寫了字,並非要賞,隻是有感而發。遂上香拜佛,然後步出大相國寺。


    所幸並未走遠,被僧人追上。王重陽知曹太妃在。當年是瀝重求了她,自己才兩次脫險。王道長知恩圖報,複又返迴寺中。


    隻是那曹太妃竟然業已駕鶴西行。臨走,雙手將王重陽的字緊緊捏在手中,無人能夠分開。


    仁宗為母後國葬。王重陽因是當年先皇、其後曹妃封賞之人,在中原創全真教亦頗有名氣,遂被邀請參加葬禮。


    禮成入葬,王重陽持腰牌入西夏皇家陵寢。


    這黨項皇陵與中原不同。中原墓道富貴者占地雖大,棺在地宮,墓塚不高。


    黨項的墳塚卻十分高大,尤其是帝、後之靈。乃是置於地上數尺,外堆砌塊石成高塔。塔高可有十數丈,粟米紅粘土作泥,白石灰勾縫,堅立無比。日曬雨淋,狂風地震,千百年不倒。


    王重陽在各高大墓塚間,突然發現一墳相對低矮,看墳塋四周長滿野草,卻是瀝雙之墓。王道士想,唉,不管她生前如何陰狠毒辣、刁蠻無度,畢竟是瀝重胞姐。死者為大,給她拔拔草吧。


    走進一看,哪是什麽野草,竟是麥子。不知什麽原因,茂密生長。麥草中,赫然一塊,鑄鐵碑。


    王重陽懂夏文,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原來碑文寫道:


    ‘高白大夏渤泥頂國長公主瀝雙並真愛夫君王鐵匠三橫之墓’


    這個“高白大夏渤泥頂國”乃是西夏人對自己王朝的自稱,不在話下。“長公主瀝雙”亦確為其人。那“真愛”就算是瀝雙真心所想吧。可“夫君王鐵匠三橫”又是怎麽迴事。


    原來墓中所埋,還真有他王三橫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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