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三橫三個字,自他十年辟穀之後,鮮有人提呀。道長搖搖頭,轉身離去。行不遠,赫然見一石碑,置於亭中。其狀如鳳,半布血紅。碑亭匾額,上有當今夏皇親筆書就的大字,孝碑。


    王重陽知道,這是當年瀝重重病未愈,拚力持‘絕演’所刻。從此夏皇得真諦以孝治天下。一改遊牧民族渙散無拘的作派,一統百姓忠孝愷悌,不但坐穩了江山,而且令國力空前發展。


    王重陽碑前拜過,心緒萬千。猛然想起瀝雙墓四周雖然長了諾多的麥子,不應拔了,其間或有雜草,還是當除。


    不料當他二次迴返,竟見一老者。佝僂駝背,氣喘籲籲,卻正在墓前除那雜草。


    什麽人得以隨便擅入皇家陵寢?王重陽見那人老眼昏花,皺紋滿布,卻隱約相識。這乃是瀝雙的老宮人。當年曾引他作為木匠入瀝雙的春延宮刻鳳。


    老宮人算是王重陽西夏文的啟蒙老師。如今他已老邁年高,步履維艱。但仍來給瀝雙除草。二人相見,老宮人淚如雨下,拉著王重陽不放。


    話說當年王鐵匠離瀝雙而去,公主她越想越窩囊。這就作下病了。後來,竟然藥石不進,眼看是不行了。要說皇上瀝仁孝還真不願意瀝雙死。畢竟大夏發展農耕,她是不可多得的助力。無奈老天不聽帝王之旨。


    瀝雙戀戀彌留之際,水米不進,話也說不出了,唯一隻手,哆哆嗦嗦指想前方多寶格。老宮人拿了戶部文櫝她搖頭。拿貓兒眼祖母綠的寶石她搖頭。拿她最愛的鮮黃絲衣她搖頭。


    老宮人無法,一樣樣拿過。最後拿了一個檀香木匣,鑲金飾銀。匣中有半捧麥種,還有一隻錐子。紫檀木的把,亮銀的箍。細看,錐尖似有淡談紅色。那是當年王鐵匠的鮮血。


    瀝雙把檀香木匣並小錐子攬如懷中,這才滿意而去。入殮之時,無人能把木匣從她懷中奪掉。大家才注意,瀝雙生前,還早鑄下一方鐵碑。


    皇上瀝仁孝見了,也隻能搖腦袋。


    那鐵碑,遂立於瀝雙墓前。時間長了,瀝雙檀木匣中麥種,竟自長了出來。但也有人說,這麥子是人種的。瀝雙為大夏引來麥種,結束了羌人千萬年糠菜半年糧的苦日子。百姓由此感念她。


    王鐵匠複立於墳前,久久未動地方。他知道,自己算是負了瀝雙。可那瀝重,更何嚐不負?還是瀝重當年說得好,自己肩上擔了嶽家軍的刀槍,實在太重,絕計擔不了再多了。


    哎,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必有所為有所不為。


    然而,嶽飛的三十功名安在?他為了大宋,獻出一腔碧血不算,還獻了自己的兒子女婿。鐵匠營的十萬紮麻安在?甚至上千人的鐵匠營,業已不複存世。唯一令道長稍有慰籍者,那百世瀝泉神槍尚藏於半恕塔下。有朝一日,神槍或可重見天日。那個時節,中原大地是什麽樣子?


    盼隻盼真如瀝重所言,“春風皓月玉關口,唯願新綠滿神州。”


    老宮人有人幫著,很快除了雜草。滿意而歸。隻留了王重陽墓前獨站。這立得時間久了,道長突然想起來什麽,摸摸脖子上吃飯的家夥還在,不由吐吐舌頭,心中暗想,瀝雙啊瀝雙,你找個鐵匠陪葬,卻不懂鐵性呀。找塊石頭刻碑,碑文也許千年不被腐蝕風化。你鑄塊鐵,三五十年最多了,什麽也鏽完了。算了,由她去吧。


    話說王重陽到興慶後,本意要給瀝重建祠。西夏。皇室雖非是處處掣肘,卻也十分刁難。原因卻是當朝皇帝仁宗瀝仁孝誤解了當年藤大和尚的臨終遺囑。


    藤大和尚了因講,國要國號,人要名號。英雄名號是要記入曆史的。但了因還講過,國家社稷之興衰,須興力壓敗力。佞臣謀反為敗力之一種。


    瀝仁孝把兩句聯起來解讀,以為要牢牢鞏固自己的統治,便不能讓瀝重等曾經的重臣手下得勢。


    所以,王道長為瀝重建祠,仁宗十分消極。王道長整理西夏文化,亦是阻力頗深。因為夏人曆史的輯錄積累,不宜由漢人去作,尤其不宜由瀝重一脈去作。


    拿建祠來說。首先,‘瀝重祠’須建於中都六十裏外。其次,建築規模要有相當限製。王道長民不與官爭,他從在興慶南下,自去尋一風水寶地。行至清寧河畔,見波影粼粼,浮光躍金。四下綠柳成行,鶯啼燕舞。登高一望,那清寧河儼然銀龍一般,風水實在是好。


    王重陽雖然也上了幾歲年紀,但身板尚可。選址之後,他鐵工木匠,親曆親為。打地基壘高牆,上房梁鋪釉瓦,塑金身提匾額,拿出渾身解數,去建那瀝重祠。


    祠堂建設初期,因工程浩大,所用磚木建材甚多,隻能堆積在工地之上。周圍常有人東偷一木,西拿數瓦。尤其是一幫乞丐,打不得罵不得,無賴之極。這王道長是高義之人,不想與他們一般見識。可他再有銀子,又得了大相國寺百兩賞金,卻也架不住偷兒人眾。


    王道士為此頭痛得不得了。


    就在他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時,突然偷兒不見了。不但東西不再丟失,反而有人在他外出時幫工。王道長多精明?三下兩下劫住些個漢子。一問之下,皆言再不敢作孽了,否則不但要挨耳光子,命都要不保。


    原來有人暗中幫忙。道長查看這些漢子雙頰,隱隱可見巴掌印記,皆為“降龍二十四式”中“懶龍翻身”的掌法。雖然印記不深,但火辣辣疼痛鑽心,數月不減。


    這些漢子雖偷物在先,但幫工於後。他們皆非大奸大惡之人,隻是為貧窮所迫。王道長見狀,反而雇為瓦工。這樣一來。工程倒是加快了進度。


    王道長專心營建祠堂,對地麵上的惡霸流氓就疏於打點。不時之間,又有不三不四的搗子前來挑事。


    有收地皮捐的,有要保護費的。以王道長的閱曆,怎能去當這個冤大頭?依他的身手,這票地痞本不在話下。


    可三天兩頭的,這幫去了那幫來,也的確不堪其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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