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渝帝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往年處理各地災情都是戶部的事。尤其是戶部尚書夏雲卿,他處理過眾多災情,對此事十分有經驗。


    可眼下,他已經頂替禮部的職責,被派去安南解決內亂了。無論是將他急調迴京,還是派人送去書信,怕是都來不及了。


    略一沉吟,渝帝才沉聲開口:「許道澄,那你就趕快安排求雨的法事吧,越快越好!這件事耽誤不得!」


    「是,不過……」許道澄抱拳太極,不疾不徐地說道:「此次旱災乃是天災,若想求得甘霖,需要天子親自去求雨,才能應驗!」


    聽到這話,渝帝不由得皺起眉頭,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情願。


    枚青再次見縫插針地勸道:「若天子能親自去求雨,既向百姓彰顯了皇恩浩蕩,又能向鄰邦立威望的良機啊!」


    渝帝思忖再三,方無奈地說道:「好!你盡管去準備法事!求雨當日,朕要帶著文武百官,親自走到祭壇去求雨!」


    許道澄深深施禮,激動地說道:「殿下有如此誠心,必能感天動地!法事當日,上天一定能賜下甘霖!」


    渝帝對這話不為所動,將目光落在雙喜公公身上,吩咐道:「召集眾人到紫宸殿,共同商討賑災之事。」


    「是。」雙喜公公堆著笑臉,躬身退出。


    很快,眾人齊聚紫宸殿,連一向對朝事能躲就躲的翊王,也身著朝服前來。


    渝帝先向眾人說了祭壇求雨之事,聽聞是要步行前往,眾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著也難怪,這些平均年紀五十歲上下的讀書人,出門都是騎馬或坐車。平日裏走得最遠的路,就是從宣德門到萬歲店了。


    走那麽遠的路,對他們來說的確是個挑戰!


    可既然是天子開口,誰也不敢拒絕,隻能欣然接受!


    接下來,就是安排賑災的官員,可渝帝一掃滿朝文武,忽然有些犯難:


    按理來說,兩袖清風、經驗豐富的夏雲卿,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若把夏雲卿急調去賑災,安南之事怕是要落在一事無成的劉炳文頭上。到時,內亂之事無法平息,恐又生事端!


    如果賑災之事交由其他官員。放眼朝中,清廉的官員鳳毛麟角,隻怕朝廷撥的賑災款經過幾手,到百姓那裏時,已所剩無幾了。


    「陛下!」


    正在渝帝為難之際,滿庭芳忽然走出來,拱手而道:「啟稟陛下,臣聽聞翊王殿下,最近正在研究災情之後,如何幫助百姓重振家園。臣以為,不如就讓翊王殿下前去賑災。」


    羽楓瑾默默無言站在人群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渝帝聽到這話,隻輕輕瞥了翊王一眼,卻始終沉默不語,沒有任何迴應。


    滿庭芳鑒貌辨色,也即刻悄無聲息的退了迴去。


    沒想到,劉容卻走出來,拱手道:「皇上,臣願意前去賑災,希望能將功補過!」


    渝帝狐疑的看向他,心中揣摩了許久:劉容雖然沒什麽大本事,卻也沒有王氏父子那般貪婪。


    如今劉炳文被貶職幽閉,他立功心切一定會經曆表現自己,那不如就給他個機會。


    想至此,渝帝微微頷首,沉聲道:「好,既然你有此心,朕就任命你為欽差大臣,前去嶺南賑災。」


    「是!」


    劉容立刻正色道:「臣一定克忠職守,絕不辜負皇上信任!」


    聽到這話,枚青看向滿庭芳,二人均露出擔憂的神色:


    渝帝對待此次旱災如此草率,又派出毫無能力的劉容前去督辦,這讓人十分不安。


    不假思索,枚青再


    次拱手要反駁渝帝的旨意,卻見渝帝疲憊的擺了擺手,命所有人退去。


    ——考生——


    紫宸殿上的文武群臣漸漸散去,枚青卻還直楞楞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張龍椅發呆,許久許久,他歎息著搖了搖頭。


    一隻手突然後後麵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枚青猛地轉身看去,正撞上滿庭芳擔憂的眼神。


    「枚大人,皇上執意如此,你也莫要太過焦急!」滿庭芳知他此時心境,隻能溫言勸著。


    枚青長歎一聲,恨恨道:「北渝近年來不是洪災就是旱災,皇上該早有預防的措施,才是長遠之計啊!可皇上非但漠不關心,竟還派出劉容此等無能之輩去賑災!這不是眼巴巴的,把賑災款拱手送給他嘛!」


    滿庭芳作勢捂住他的嘴,向他使了個眼色。


    然後拉著他的手離開大殿,又往前走了許久,滿庭芳才鬆開手:「枚大人,這話若被皇上聽到了,可是犯了大忌啊!想要在這裏做得長久,還需謹言慎行!」


    在滿庭芳的拉扯下,枚青憤憤不平、長籲短歎地往外走去,雖然滿庭芳一路好言相勸,他卻始終無法釋懷。


    通過一路上的絮絮叨叨,滿庭芳才得知,原來枚青的雙親就是死在一場洪水中,孤苦伶仃的他被姑母養大成人。


    長大後他才得知,當年之所以會死那麽多人,不是天災,而是由於貪腐的官員治理不利,隻顧著塞滿自己的荷包,置百姓的性命不顧所致。


    枚青從此就下定決心要好好讀書,長大考取功名後,要做一個清廉的好官!


    這次他收到災情的奏折,一時間往事如潮,他便顧不得許多,立刻前來通秉。想要為受災的百姓爭取最大的福利!


    卻沒想到,還是慘淡收場!


    因為一切的源頭不在貪官,而在那個統治者!這是他無禮改變的!


    聽完這個故事,滿庭芳忽然在枚青的身上,看到了夏雲卿的身影,不由得會心一笑。


    二人剛出宣德門,卻看到一位書生大半的男子,正跪在王肅跟前,神色悲痛地連連哀求。


    二人不明所以便走向前去。


    隻見那位書生急切地懇求道:「學生想請一個月的假,望恩師能準假!」


    他之所以會跪王肅,是因為王肅是此屆科考的主考官。


    王肅撚須打量了此人一眼,才認出來者身份:「陳鈺?你不是正在準備考試嗎?現在要請假,是要放棄考試嗎?」


    陳鈺深施一禮,悲切地說道:「恩師,家人來信,家父不小心惹了官司,此時正被關押在京隆府大牢,不日就要問斬了。學生擔心家父,所以想要迴家去為父親伸冤!」


    王肅卻板著臉,冷聲道:「陳鈺,你若因為個人原因棄考,這對你日後的考試,也是十分不利的,你可要想清楚啊!」


    「考試固然重要!寒窗苦讀數十載隻為了今朝!可我不能看著家父有難而袖手旁觀!」陳鈺低垂著頭,說得聲淚俱下。


    站在一旁的顧之禮一挑眉頭,陰陽怪氣地說道:「你來找首輔大人,怕不是單單為了請假,而是想讓他幫你替父脫罪吧!」


    「學生不敢!」陳鈺立刻躬身一揖,不卑不亢的說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家父一向老實,平日裏很少與人結怨。家書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家父乃是失手傷人,而且錯不在他。可就是因為家中拮據,無法賄賂京隆府知府,所以才被判了個死罪。」


    王肅微微眯起眼,忽然冷聲一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即便你放棄考試迴家去,怕是也改變不了什麽。」


    「那學生也要試一試!」陳鈺十分堅持。


    「那你好自為之吧。一個月內如果


    你能趕迴來,老夫還讓你繼續考試。如果你迴不來,那老夫隻能剝奪你考試的資格了!」王肅看了不看他一眼,留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其他人看到陳鈺,也紛紛搖了搖頭各自散去。


    陳鈺朝著王肅的背影深施叩拜,高聲喊道:「學生,多謝老師的體諒!」


    「你既然知道知府大人是貪婪之人,可有想到如何替父伸冤?」滿庭芳走過去,將陳鈺從地上攙扶起來。


    陳鈺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堅持道:「學生別無他法,隻能與他對簿公堂,哪怕最後家父還是難逃一死,學生也盡力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父被冤死,自己卻還在為了功名奮鬥……」


    滿庭芳和枚青對視一眼,歎了口氣——京隆府的王知府是王肅的親戚,在貪汙受賄這方麵,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陳鈺這一趟怕是要無功而返,可見他有如此孝心,誰也不忍再勸。


    枚青從袖中拿出一袋碎銀子,放在陳鈺手中,憤慨的說道:「同時寒門子弟,你的心情和處境我能理解。我今日出門所帶銀兩不多,這些銀兩你先拿著,雖然不能賄賂那個貪官,卻也能買匹快馬早日歸家!」


    「這……這……」陳鈺捧著銀兩,不知所措的看向二人。


    「你就拿著吧!」滿庭芳溫和地笑道:「陳鈺,老夫十分賞識你,這一屆的考生中也著實看好了你。你的孝心老夫理解,也不強留你在此。隻盼你早去早迴,不要錯過了這次的考試!」


    陳鈺頓時熱淚盈眶,連連福身行禮:「多謝二位大人的相助,學生一定早去早迴,絕不辜負二位大人的期盼!」


    說罷,他再次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才轉過身大步離去。


    看著陳鈺急迫的身影,滿庭芳忍不住歎道:「這個年輕人……未來可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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