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雲芷和宮傾之間的舉止沒有有什麽不對,或者說,除了蘇二沒有人為此覺得奇怪。


    哪怕乾慶帝去更衣了,屋子裏也一直都有伺候的人存在。這些人的眼睛沒有被遮住,他們的耳朵也沒有被堵上。並且,這些人都是乾慶帝身邊慣用的。他們不是飲料、電腦那樣的娘娘心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眾,眾目睽睽,蘇雲芷和宮傾能做什麽呢?


    無非就是——


    咦,你要吃水果?正好我也是哎,搶先一步拿走了你看好的水果,真是對不起呢!


    ——就這樣,宮傾和蘇雲芷各有一隻手搭在了水果上,蘇雲芷很有技巧地從宮傾手裏搶了水果並保持著這個動作,給了宮傾一個挑釁的眼神。蘇二正想趁著乾慶帝離開鬆口氣,眼睛的餘光就看到這一幕了。他的心髒差一點從口中跳了出來。老天爺啊,妹妹竟然敢背著皇帝偷偷摸那個小白臉的手!


    然後就是蘇雲芷和宮傾之間那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啦。落在幾位伺候的隨從耳中,因為他們很清楚身著男裝的人是他們的皇後娘娘,於是自然覺得這無非就是女人間的口角而已。可是,同樣的話落在了蘇二的耳中就不一樣了啊!他平時關起房門以後,就是這麽和妻子魯氏鬥嘴的啊,簡直一模一樣!


    蘇二懷著忐忑而震驚的心情朝那幾位侍從看去,卻見他們神色不動,好像根本就沒發現淑妃在和一個小白臉調笑一樣。很好,看樣子妹妹已經把半個皇宮都掌握了,這些侍從八成就是她收攏的人。


    然而,這種事情難道能永遠瞞得住嗎?妹妹打算日後如何收場?莫非要謀朝篡位嗎?


    蘇二冷汗淋漓。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好,還熱乎著,腦袋還在身體上連著。


    暈暈乎乎地迴到家,蘇二默默地“飄”到了自己的院子裏。魯氏見他一副腿腳發軟的模樣,就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毫不客氣地說:“把背挺直了!你怎麽這般失魂落魄,莫非是被誰欺負了?”


    蘇二被拍得醒神了,趕緊握住魯氏的手,說:“娘子,咱們和離吧!”趁著現在還沒東窗事發,趕緊把媳婦趕迴她娘家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日後哪怕蘇家滿門抄斬,也不會牽連到魯氏頭上了。


    和離?魯氏看著蘇二眼中的掙紮,根本不清楚蘇二心裏的驚濤駭浪,於是就冷笑了一聲。


    這位擅長舞槍耍棒的蘇二夫人表示她最近的手很癢。


    ……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了。”頂著一枚烏青眼圈的蘇二對自家老爹說。


    蘇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一直很愛惜這把胡子,甚至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特質的小梳子,四下無人的時候,就會梳梳胡子。當他想要做一些決定時,他習慣把自己獨自關在書房裏。大家都覺得家主大人一定在靜坐冥想,但其實他不過是在打理自己的胡子。很多關鍵性的決策都是這麽做出來的。


    蘇父倒是一下子就聯想到宮皇後身上了,畢竟蘇二說那位白麵公子長得有幾分像小娘子。宮二身為皇後的弟弟,他得了探花,皇帝就帶著皇後出宮圍觀一下宮二遊街時的盛況,這裏的邏輯很對嘛!


    “你莫要擔心。你妹妹她……還是有分寸的。”蘇父有些心虛地說。


    蘇二完全不敢相信,自家老爹竟然打算如此輕描淡寫地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了,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老爹的腦袋上不應該冒出一個睿智的光環,救他們於危難之中嗎?為何變得如此不靠譜呢?


    蘇父覺得某個秘密已經隱瞞不下去了,便說:“你妹妹她……你可記得你晴堂姐和你怡堂姐?”


    蘇二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父親您的意思是……”


    蘇父鄭重地點了點頭:“雖然還未從你妹妹口中得到準話,但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蘇二的晴、怡兩位堂姐啊,其實和蘇二的血緣關係已經很遠了,隻是還沒有出五服。蘇二七歲左右,蘇父帶著蘇大、蘇二兩個兒子迴老家祭祖,就遇上老家那邊的人要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沉塘。


    蘇父肯定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生,問明原因後,蘇父思考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當然,他先問過了兩位姑娘的意思:“你們既是情投意合,我這個主意隻怕叫你們為難。”


    晴姑娘對著蘇父磕了頭,道:“堂叔救了我和怡兒一命,我們都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若因我們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害了同族的姐妹的名聲,我們真是萬死莫辭了。我和怡兒就隨堂叔安排吧。”


    晴姑娘很清楚,除非“病逝”了,她和怡兒是不能不嫁人的。就算她們受得住廟裏的清苦,想要絞了頭發做姑子去,人們也要問,好端端的姑娘家怎麽就去做姑子了,莫不是做了什麽不體麵的事?


    比起帶著怡兒去死,晴姑娘更想要兩人一起好好活下來。於是,蘇父一手安排了她們的婚事。


    那時有一戶人家姓蔣,蔣家大房無嗣,二房獨子需要兼祧兩房,因此他必須要為大房、二房各娶一個妻子。蘇父就把晴、怡兩位姑娘說給了這家,正好一人做了大房的媳婦,一人做了二房的媳婦。


    姑娘們出嫁後,晴姑娘過門一年便替大房生了一個兒子,怡姑娘先生了女兒,但三年後也為二房生了一個兒子。她們二人極其賢惠,既有了嫡子,就積極為夫君納妾,於是蔣家這一輩竟有了好些子嗣。除此以外,兩位姑娘做了妯娌後,竟是從未吵過嘴,也沒有為著家產鬧過矛盾,依然親如姐妹。


    這蔣家不是別家,蔣家大房的老爺就是工部的一個侍郎。每逢見著蘇父時,他都忍不住大讚蘇家家風清明,族中教養出來的女孩兒都是頂好的,蔣家娶了兩個好兒媳,才沒有讓家裏鬧得烏煙瘴氣。


    蘇父每次都笑而不語。他私底下還命夫人關注過兩位侄女兒的婚後生活,知道她們自從生了嫡子後,就一門心思把夫君推去了妾侍那裏,而她們的那位夫君時常以家有賢妻為榮,日子都過得不錯。


    蔣家也不是沒有人知道真相,這家的老太太就是知道真相的。蘇家隱晦地提醒了她。


    可是,老太太樂得如此。原本兼祧的兩房間是肯定會存在摩擦的,弄不了家裏真是永無寧日,如今兩位孫媳婦之間有點什麽,既不會壞了她家的血脈,又不會亂了她家的家風,且她們很賢惠,老太太有了嫡曾孫以後,又多了好些庶出的曾孫,家和興旺難道不是好事嗎?老太太對此其實非常滿意。


    說白了,這也是各取所需。


    蘇二原本已經不怎麽記得這件事情了,此刻聽蘇父說起,他才重新想起。


    “那……那一位是?”蘇二問。


    蘇父不免有些得意,道:“自然是那位宮家明珠了。你大妹妹的眼光如此之高,除了皇後娘娘,她哪裏還看得上旁人?國宴時,我和你哥哥都已經見過這位皇後娘娘了,我們都覺得她堪為良配。”


    蘇二再次暈乎乎地“飄”迴了自己的院子裏。


    魯氏剛剛練完了劍,把手裏的長劍一放,立刻有丫鬟湊上來給她擦汗。


    蘇二大驚失色,趕緊跑上前,奪過丫鬟手裏的帕子,把丫鬟們擠開,說:“娘子,以後擦汗這種事情還是讓為夫來做吧。小丫鬟們都笨手笨腳的,哪有我伺候得好?咱們院子裏還是別留丫鬟了。”


    魯氏不明白蘇二又在發什麽瘋,卻樂意接受蘇二的殷勤,道:“你莫不是還要給我捶腿?”


    “捶!”蘇二斬釘截鐵地說,“那你要對我保證,永遠都不會看上這些俏麗小丫鬟們!”


    ……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了。”蘇二的兩隻眼睛上都蒙上了一圈烏青。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雖說你那兩位堂姐……但這到底還是少數,並不是人人都這樣的,你如何能去懷疑自己的妻子呢?我覺得你這拳挨得實在不冤。向你媳婦認錯了沒?”蘇母強忍著笑意說。


    蘇二覺得不能讓自己母親繼續被蒙在鼓裏了,趕緊說:“娘,可不光是兩位堂姐,還有妹妹……您不知道,今個兒我去狀元樓的時候,正巧遇上了……”他繪聲繪色地把那些事兒說給了蘇母聽。


    蘇母卻不信這些,道:“你們啊,一個個想得太多了。你妹妹和皇後走得近了些,也許隻是她們的脾氣性情相近,才會相處得不錯。”她自己還事事仰賴自己的陪嫁嬤嬤呢,難道她們之間也有點什麽?女人和女人就是私底下摟摟抱抱了,也不過是姐妹情深,像晴、怡兩位姑娘那樣的到底還是少。


    蘇二很相信蘇父的判斷,但蘇母卻對自己丈夫的判斷保持懷疑。


    當年,春遊時的驚鴻一瞥,蘇父對著當時還雲英未嫁的蘇母一見鍾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美事,但蘇父不能直接衝進內院對著姑娘家獻殷勤啊!於是,蘇父就開始有技巧地攻略蘇母的弟弟了。


    可喜可賀,最終大家差點以為蘇父有斷袖之癖!


    由此可見,蘇二身上的一些特質確實是從父母身上遺傳的。蘇母不認為自己是這樣一個不著調的人,於是這個鍋隻能甩給蘇父了。雖然,在大多數人眼中,蘇父是個正直無私公正嚴明的好家主。


    蘇家的這場地震並沒有波及到宮內,蘇雲芷還一點都不知道,蘇二因為她的事情,在家裏弄得雞飛狗跳的了。她的天香社恢複聚會了,宴席擺在花園裏,就著明媚春/光,大家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蘇母就是在這個時候遞牌子進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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