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靜坐的第二天,春闈主考官的人選終於定下來了,正是陳閣老。


    蘇雲芷坐在昭陽殿裏,吃完了點心嗑瓜子,磕完了瓜子喝鮮果汁,喝完了鮮果汁,蘇雲芷瞪了宮傾一眼,氣唿唿地帶著可樂和雪碧迴華陽宮了。宮傾放下手中的紙筆,問蘋果:“她這是怎麽了?”


    蘋果搖了搖頭,說:“奴婢也不知道呢。”


    蘋果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淑妃娘娘這場氣真是生得莫名其妙啊!不是蘋果想要偏向自家主子,但作為一個圍觀了整個過程的人,蘋果是真的有點想不明白呢。淑妃娘娘吃吃喝喝喝喝吃吃,昭陽殿中準備的都是淑妃娘娘愛吃的,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她竟然忽然生氣了?這不是莫名其妙又是什麽呢?


    宮傾迴頭望去,就隻能看到蘇雲芷的背影了。她搖搖頭,重新拿起了紙筆。


    貓兒嘛,誰知道怎麽踩著她的尾巴了?


    淑妃娘娘怒氣衝衝地從昭陽殿迴華陽宮,這一幕隔三差五就要出現一次,都快成為宮中一景了。


    大家都不明白,為何淑妃娘娘就這麽喜歡和皇後娘娘作對呢?哪怕淑妃很受乾慶帝的寵愛,但乾慶帝對於皇後的看重也不是假的,因此乾慶帝最多在小打小鬧方麵偏向淑妃,但不會故意苛責皇後。


    在這樣的情況下,淑妃對上皇後時,有時候贏了,更多時候還是吃虧的,她為何就不學乖呢?


    想來想去,大家隻能認為淑妃娘娘野心勃勃想要幹掉皇後自己上位了!


    蘇雲芷踩著薄雪迴到了華陽宮中。因她受寵,哪怕她剛從外麵迴來,宮裏也時刻點著炭盆,室內非常暖和。蘇雲芷解了鬥篷,解了外衣,又換了一雙在室內穿的便鞋,發呆似的在屋子裏走了兩圈。


    忽然,蘇雲芷停下了腳步,看向雪碧,問:“我厲害麽?”


    “那是當然的了,娘娘!”雖說蘇雲芷問得沒頭沒腦,但雪碧還是第一時間給出了答案。


    蘇雲芷給了雪碧一個讚賞的眼神,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麽覺得。”


    可樂隱約有些猜中蘇雲芷的心思了,便試探性地說:“娘娘自然是頂頂厲害的,隻是奴婢口拙,雖說心裏對著娘娘十分佩服,但在大部分時間裏,總是不知道該如何去用言語來表達心中的敬仰。”


    蘇雲芷的嘴角微不可見地翹了翹:“愛在心頭口難開?”


    可樂摸著了蘇雲芷的脈,頓時放下心來,笑道:“正是如此呢。就拿陳閣老這一事來說吧,說來不怕娘娘笑話,奴婢私底下還琢磨過,若沒有娘娘,奴婢能想到這麽好的主意麽?當然是不能的。”


    蘇雲芷的眼神有些飄忽:“其實……其實也沒有你說得那麽厲害啦。”


    雪碧趕緊說:“有的有的!”


    可樂也笑著說:“想來對著娘娘的手段拍案叫絕的,除了奴婢,還大有人在呢。隻是,一來他們麵皮薄,不好直接當著娘娘的麵大為讚揚。二來世間的言詞到底有限,又如何能道盡我們的敬佩?”


    “你們的意思是,她……嗯……太佩服我了,所以自慚形穢了?都不好意思誇我了?”


    可樂裝作沒聽懂蘇雲芷話中的指代,說:“依奴婢來,正是如此呢。”


    蘇雲芷忍不住像個女神經一樣大笑了三聲,然後又迅速恢複成了女神模樣,拍了拍可樂的肩膀,說:“憑著我對她的了解,你說的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會成立的。不過,你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路。”


    蘇雲芷走到小書桌前,揮毫潑墨,非常大氣地在紙上寫下了“宮傾”二字。


    然後,蘇雲芷對著雪碧招了招手,把宣紙貼在了雪碧的額頭上,說:“好了,你開始誇我吧。”


    雪碧:……


    可樂:……


    蘇雲芷過足了癮,才把寫著宮傾名字的宣紙夾進了一冊話本中。雖說她覺得可樂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成立,但她認為自己終於明白宮傾的險惡用心了:“她不就是故意裝得這麽淡定的嗎?她肯定是想要看到我沉不住氣的樣子,想讓我主動去她麵前求表揚。但我是這樣的人嗎?我還偏偏就忍了!”


    嘛,在沒有通知宮傾的情況下,反正蘇雲芷單方麵覺得自己又贏了一次。


    曹閣老身上被潑了那麽多髒水以後,其實對於宮家的影響還挺大的。首先,曹閣老確實算得上是宮家一手扶持的,如果他就這麽倒了,宮家就需要重新扶持一人;其次,曹閣老曾拜宮家的一位大儒為師,如果曹閣老的名聲不好了,那麽會連累得這位大儒名聲不好,世家最重聲名,此事絕不能忍。


    因此,曹閣老最終肯定會沒事的。啊,沒事歸沒事了,但無形的損失卻是非常多的。


    宮傾對此並不在意。她在宮家住了幾年,眼中見到了很多東西,耳中也聽到了很多東西,除了對宮二這個哥哥還有些責任之外,對整個宮家毫無感情。宮家是好,還是不好,對她而言沒什麽區別。


    女人在這個時代的生活頗為不易,因此很多貴女嫁人後,心裏總是會想著娘家,因為隻有娘家好了,她們在夫家的地位才會穩固。但宮傾和這些貴女不一樣,首先宮家對她就一直沒有什麽溫情,其次她靠著自己的手段也能活得很好。總得來說,宮家帶給宮傾的助力根本比不上宮家帶給她的麻煩。


    若是可以,宮傾希望宮二能夠自立門戶,像陳閣老那樣選擇出族。


    但是,出族容易,出族且一點都不背上罵名,這就難了。就拿陳閣老來說吧,這一次要不是蘇雲芷打了組合拳,讓輿論徹底站在了陳閣老一邊,他依然擺脫不了像螞蟥一樣附在他身上吸血的父族。


    宮傾隻好把自己的這些心思暫且放在了一邊,來日方長嘛。


    春闈設在二三月,蘇二和宮二都是考生。陳閣老成為主考官後,乾慶帝的一些政策也開始發生變化了。蘇雲芷的挑撥是引子,太後們的多年專政是根本原因,陳閣老對寒門的偏向是部分原因,乾慶帝急於打壓重臣並且迫切想要掌權是主要原因,在這一次的會試錄取名單中,出現了很多寒門子弟。


    盡管科考力求公平公正,但在這個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公正?乾慶帝擺明是想要培養自己的人手了。他未必看好寒門,隻是世家子背後多有牽扯,不如寒門子清白,科考的最終結果隻能偏向寒門。


    蘇二和宮二雖然是世家子,但他們學識紮實,因此也榜上有名。


    殿試後,不知乾慶帝是忽然想要給皇後一個麵子了,還是為了平衡寒門和世家間的勢力,在最終閱卷時,把排名第四的宮二提了一名,點為了探花。至於蘇二,雖說也考上了進士,但排名略靠後。


    蘇雲芷眼珠子一轉,對著乾慶帝說,想要去看狀元遊街。


    除了秋獵祭祖,乾慶帝幾乎就沒有離過宮。他其實不過才十八歲,放在現代社會還是個高中生,聽了淑妃的提議後,竟也生出了一些向往。於是,皇上當機立斷,決定要微服私訪、與民同樂一迴。


    蘇雲芷想得很美,她跑去宮外看了宮傾哥哥的踏馬遊街,迴來就可以對著宮傾描述細節了,宮傾還不得用星星眼來看著她?別看宮傾平時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其實她對於被自己納入保護圈的人是很友好的。穿越這些年,宮家就隻有一個宮二對著宮傾全心全意,所以宮傾一定已經接納他了。


    然而,事情總是不受蘇雲芷的控製。等到出宮的那天,蘇雲芷換了一身宮外貴婦中流行的女裝,看著同樣換了便服的乾慶帝,指著乾慶帝身邊的那個小白臉,問:“皇……老爺,這是什麽意思?”


    乾慶帝一直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下意識縮了下腦袋,說:“那個……沒想到朕的皇後以男裝示人,竟也如此颯爽,哈哈哈哈。”就是更容易讓他想起自己老爹高宗了,難怪脖子裏一直涼涼的。


    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宮傾的男裝其實並不是很成功。但是,時人以雌雄莫辯的男兒為美,身著男裝的宮傾自然就是美男子了。於是,原本是“老爺帶著夫人”的出行方案就變成了“老爺帶著弟弟又帶著夫人”的方案。蘇雲芷覺得非常心塞。在宮傾不知道的情況下,蘇雲芷覺得自己又輸了一次。


    宮外都已經打點好,侍衛們早早在狀元樓中訂好了包廂。狀元遊街時,大隊伍會路過狀元樓。


    蘇二雖成為了進士,能參加瓊林宴,卻沒有資格踏馬遊街。狀元樓的包廂太貴了,就連大廳中的座位都漲價了,蘇二身為把耳朵,私房錢特別有限,就隻好站在街道上圍觀。蘇雲芷眼尖,在一群老百姓中發現了自己的二哥。她對著乾慶帝撒撒嬌,站在街上翹首以待的蘇二就被侍衛請到了包廂中。


    蘇二知道乾慶帝的身份,卻不知道乾慶帝身邊那位瞧著有幾分像小娘子的公子的身份。


    在皇上麵前,蘇二當然非常拘謹,大部分時間都裝成了鵪鶉樣兒,不敢細看,不敢多聽。


    ————————


    如果蘇二有微博,如果他不認識乾慶帝,也不是蘇雲芷的哥哥,那麽他當天的微博很有可能是這麽寫的:“今天狀元樓中的那位戴著青竹白玉冠的土豪哥們,在你去更衣的那點時間裏,你的女朋友和你身邊的那位小白臉好友背著你手牽手了。哦,他們還吵架了,不過,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在打情罵俏。總之,哥們如果你看到我的微博了,請你注意下自己帽子的顏色吧。請叫我為正義的路人甲。”


    然而,蘇二就是蘇雲芷的哥哥。


    於是,蘇二的內心是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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