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影拿出左手,隻見他左手食指上帶著一個白玉戒指,他放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其實他也中了那瘴氣,隻是他的修行要比伯嬰高許多,毒發得沒有伯嬰那麽快而已。隻聽詭婧道:“我猜,他們不是木頭。”


    伯嬰道:“如若不是,怎麽現在愣生生的隻下棋不說話,方才我在他們身邊打翻那爐子香灰,若是常人,肯定有所反應才是。”


    詭影轉身對伯嬰道:“你看這亭子。”說罷拿起一個酒壺,向外砸去,伯嬰本以為那酒壺會彈迴來,誰知,酒壺竟然穿過了亭子外的屏障,變成了一堆粉末。隻聽詭影又道:“我起初也以為,這亭子就是像一個籠子一樣,把我們鎖起來罷了,後來看到那紅綠二人呆蠢的樣子,就知道,恐怕此時在我們眼前的紅綠二人,隻是一個殼子,真身,恐怕……”


    “恐怕什麽?”伯嬰問道。詭影反問:“這天地之間,你可聽說過,有什麽生靈,是善於困住生靈的麽?”


    伯嬰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道:“我從西方來中土不過四百多年光景,期間接觸最多的就是我爹,甚少聽過此等傳聞,但是在西方我曾聽師兄們提及,說在西方淨土,有一個小島,傳說上麵堆滿了金銀,無數人去尋覓,從不見歸來,有漁夫曾親眼見到,那其實不是一個小島,而是一隻巨大的龜,那些去而不返的人,多半都已經命喪龜口。可是我想不透,那小島有金銀這傳聞,又是誰散布出來的呢?”


    說罷,詭影道:“不錯,這類的傳聞,不光在西方,在東土亦是如此,自古便有傳說,龜一類的生靈,日精月華,又或者聽經得道,就能生出一種本事,能將事物吞入腹中,鎖納多年而不出,有點類似貔貅,但是他們卻無法多年積壓,積累到一定程度還要吐出來,我想,我們現在,可能是在什麽龜靈的肚子裏吧。”詭影說罷,抬頭望了一眼那做長方形的亭子,隻覺得十分詭異,亭子的構造就像是龜殼的紋路。


    伯嬰肚子思量著,道:“你是說,我們現在在那妖精的肚子裏?那妖精是龜靈麽?”


    詭影點點頭,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能將我們困住的,而且還能有這種毒瘴的,應該錯不了,一定是在靈川中的朱碧雙頭黿。”


    “黿?也就是,很大的水鱉?”伯嬰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詭影道:“嗯,我曾聽過往的路人說過,在離此三百裏左右,有一處叫靈川的水潭,那裏秀美無比,可是無人敢進,就是因為在靈川中有一隻雙頭黿,雙頭黿因左首為紅,右首為綠而得名;雙頭黿霸占靈川已久,不光吸盡了靈川的靈氣,令靈川內再無生靈,而且還常常在周圍釋放瘴氣,讓術士束手無策,這瘴氣會讓人四肢無力,有些人走入山林暈厥在地,便成為了雙頭黿的腹中餐。現在想來,我們今早在廟中聞到的那個香味和這卻不是同一種,廟裏的香味不過是讓我們的鼻子受阻,聞不出這妖精的味道罷了,剛剛若是我們三人一同走入這亭子,自然是伯桑大哥走在前麵,他們隻要抓了伯桑大哥,就可以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撤離,如若不然,再行二計,就是拖住我們,讓伯桑大哥去他的龍王洞府。”


    詭影走到那在下棋的“二人”身邊,推了一把,紅翁應聲倒地,綠翁還在重複這下棋的動作,道:“在我們走入這亭子的時候,這兩個替身,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為他們的本體,已經化為了困住我們的這座亭子。”


    伯嬰道:“你可有破解之法?”


    詭影道:“我們方才無意吸入了一些毒瘴,雖然此時無礙,多少還是有些影響,不瞞你說,我現在也有些不適,待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衝了出去。”詭影說罷,看著地上的香灰,香爐雖然被毀,可是香料依舊在燃燒著,依然釋放出嫋嫋的煙霧。


    伯嬰走了過去,拉著詭影的胳膊,詭影有些驚訝,伯嬰道:“我知道你也受了影響,我們還是不要用強的來,那毒瘴如此厲害,恐怕也是好廢了他們幾百年的功力練就的,算的時間剛剛好,若是等上一時片刻你恢複如初,想必,來人已經得手,你坐著休息一會兒,我有辦法。”說罷,扶著詭影坐下,詭影見伯嬰在大難當前,倒是對自己格外關心,心中無比動容,問:“你有什麽辦法?”


    伯嬰鎮靜道:“如果這妖精是龜靈那還有得一說,可是卻是一隻大黿。龜靈修仙,千年難脫龜殼,更別說黿,我是想,他們之所以能困住吞入他們腹中的生靈,無外乎他們有個堅硬的殼,若是得道升仙了,自然就可脫去龜殼,現在看來,困住我們的這隻大黿,不過就是個百來年的妖精,他們已經將功力多數用來煉製毒瘴,現在要對付他,不說易如反掌,也綽綽有餘了。”伯嬰說罷,站起身來,雙手一擺,腕子上竟多了兩串金光閃閃的鈴鐺,鈴鐺如栗子大小,串連在一根很粗的紅繩上,伯嬰舞動著雙手,口中默念著聽不懂的咒語,詭影在一旁,隻感覺二中有嗡鳴聲,不明所以,隻得靜靜觀瞧。


    忽然,伯嬰雙手停下了舞動,雙手合攏交叉,隻露出食指和拇指,詭影隱約看到食指透出淡淡的煙霧,但聽伯嬰大喝一聲:“來!”


    一時間天雷炸響,詭影嚇了一跳,就看到一陣黑影飛過,立馬就明白了。詭影隻看到就在亭子外麵,一隻鬼魅入疾風閃過,口中發著怪笑,漸漸的,鬼魅越來越多,從四麵八方飄忽而至,二人隻覺得天色暗了下來,倒也不是天真的黑了,隻是隨著鬼魅的增多,圍困住他們所在的亭子,擋住了日光。


    詭影好奇道:“你招來這些鬼魅,意欲何為?”


    伯嬰道:“這些是山精,算不上是真正的鬼魅,現在是正午,若是鬼魅又怎麽出得來?”


    “山精是什麽?”詭影問。伯嬰道:“山中屍體擠壓已久的怨氣幻化而成的精怪,日出為精,夜出為鬼。”伯嬰話音剛落,就聽到不知哪裏傳來的一聲□□,很細微,驚訝。詭影問:“他們怎麽了?”


    “山精和山鬼和一般鬼魅不同的是,他們隻生在山中,喜歡食葷腥,生著利爪是為了捕食的,在他們的七孔中,常生一種蛆蟲,就像屍體上的那種一般,隻是生在山精身上的,更為狠辣些,我招來這許多山精,就是要他們用利爪劃傷大黿的背,然後把這些蛆蟲都吐在這大黿身上,讓蛆蟲滲入大黿體內。蛇蟲一類,乃至龜靈,最怕小蟲鑽入鱗片之中,這大黿也一樣,要知道,山精身上的蛆蟲帶著屍毒,這種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實在,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因為我不知道這大黿的修為如何,能經受多久,隻能放手一搏啦。”


    伯嬰華話音剛落,詭影就看到有一些細小的白色肉蟲從亭子頂部掉落下來,外麵聽到古怪的笑聲夾雜著皮肉撕裂的聲音,詭影道:“說不定,這之中,有一些就是這大黿害死的人。”伯嬰點點頭,靜下心等著,不消一刻鍾的功夫,就聽到幾聲□□。詭影道:“看來,他們漸漸受不了了,我想,我應該有更好的辦法。”


    “什麽辦法?”伯嬰問,隻見詭影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白晃晃的扇子,扇子每一根扇骨都潔白如玉,光滑照人,隻是在每根扇骨上麵都有一個尖,詭影一甩手將扇子打開,扇子上什麽都沒有畫,伯嬰聞道一股清香。正想問那是什麽,就看到詭影一個縱身,飛到橫梁上,對著屋頂就是幾道滑過,隻聽到亭子外麵傳來幾聲淒厲的喊叫,詭影看到屋頂的木頭裏居然流出了血,十分滿意,從腰間掏出個瓷瓶,撒了一些在那劃痕上,立馬跳了下來,抱著伯嬰躲到了另一邊沒有傷口的地方。


    伯嬰道:“你剛剛撒的也是毒麽?”詭影抱著伯嬰,因為眼看屋頂滴下的一滴滴黑血,生怕滴落在伯嬰身上,詭影一邊看著那滴落的黑血一邊答道:“不,我的白骨扇本就帶著劇毒,那粉末,是蝕骨蟲的幼蟲,這大黿不就靠著這殼困住我們麽,我要他從此做個無殼之主。”


    伯嬰笑道:“嗯,叫他們以後再不能害人。”二人一直盯著屋頂,隻看到那屋頂劃破滴血的地方漸漸被腐蝕開了,慢慢的,伯嬰看到橫梁斷了,又看到天頂開了一個小口,伯嬰急道:“我們從那個小口出去吧!”


    詭影攔著她,大聲道:“紅無衣綠無衣,識相的,趕緊將我們放了出去,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伯嬰還以為他們會馬上就範,誰知他們卻無所動容,伯嬰惱怒,右手的鈴鐺搖得更響了。隨後隻感覺腳底不穩,整個亭子開始搖晃了起來,詭影抓著伯嬰的手,隻覺天旋地轉,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在亭子外麵。


    二人早已找不到那個長方形的涼亭,隻看到滿天飛舞的山精。伯嬰一聲長哨,盡數飛走。


    二人正想著那朱碧雙頭黿去了哪裏,隻看到不遠處趴著一隻傷痕累累的大黿,足有三尺見方。伯嬰走到近前,怒道:“若不是師傅有訓,現在真恨不得踩碎了你。”


    隻聽到那隻趴著的大黿苦苦求饒,詭影也道:“現在既然已經出來,還是先去尋你爹要緊。”伯嬰點了點頭,詭影大袖一揮,那通身是血的大黿變作一隻小鱉,不過手掌大小,詭影放在袖中帶了去。


    二人抬頭看那日光,早已過了正午,伯嬰道:“之前看爹是從這條道往後走的,真該死,若是早洞察先機,也不止如此。”


    詭影道:“無須自責,他們是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若是他們真抓了織娘,你說你爹會不會去?我想,你爹可能也覺出不對勁,可是織娘在他們手上,不得不去。走吧,我馬上去見見那個靜蓮龍王是何許人也。”


    伯嬰點了點頭,二人向那條小徑走去。


    走了不久,是看到一個山洞,可是卻不是什麽洞府,無牌無匾,更沒有什麽引路開道,伯嬰心急,衝了進去,詭影生怕有詐,緊緊跟著。


    二人進得山洞,山洞內漆黑冰涼,隻見詭影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火折子,伯嬰心裏雖然害怕,可是更擔心的是伯桑的安慰。


    山洞裏什麽都沒有,哪裏是什麽龍王洞,那也就是個普通荒廢的山洞,洞內有些破布和雜草,地上有幾把兵刃也早已鏽死。伯嬰道:“龍王爺,不是應該在水裏的麽?”洞內空曠,隻聽到伯嬰迴聲中帶著一絲恐懼和焦急。詭影道:“不盡然,不是所有的龍都在水裏,你爹不就不入水麽?又或者,他們根本不是什麽龍王。”


    詭影話音剛落,伯嬰更擔心了,這時就聽不遠處的黑影裏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伯嬰怒上心來。正想衝過去,詭影眼疾手快,抓住伯嬰的腕子,道:“不可魯莽。”


    伯嬰本想發作,忍了下來。


    詭影擋在伯嬰身前,手裏的火折子的光漸漸暗淡了下來,可是詭影的視力很好,隱約看到遠處有一身影晃過,說時遲那時快,詭影一腳踢起地上的長刀,直射黑影,隻聽到巨物撞擊石壁,亂石落地的聲音,伯嬰道:“那是什麽?”


    詭影道:“不清楚,我們去看看。”說罷,詭影又吹了下火折子,隻覺得更亮了些,此時詭影心裏想,若是女又在就好了,也不至於如此黑暗。


    詭影正這樣想著,就來到了那巨物的麵前。


    此時,二人離那巨物不過幾尺,火光已經照得通透,被詭影踢起的長刀此時正深深插入石壁中,而被長刀固定的,是一截蛇的尾巴。尾巴有碗口粗細,想來也是成了精的大蟒。詭影正想告訴伯嬰是條大蟒,忽然覺得不對勁,為什麽他看到了,伯嬰卻沒看到。猛一看,伯嬰正睜著大大的眼睛,隻看到伯嬰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幽暗的光,可是眼神卻很空洞沒有一絲神韻,伯嬰此時緊緊扶著詭影,詭影隻覺得胳膊被伯嬰摟得很緊,那是詭影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似乎,自己是伯嬰身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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