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天上午,整個靜王府就如煮了上了上千年的溫水,突然就冒起了氣泡,熱氣騰騰,對,馬上就要炸開了。


    廚房的廚娘們邊切著菜邊說:“你們聽說了沒,聽說了沒,王爺帶著那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在花園裏賞了一上午的花,有說有笑,可開心了,你們說這是不是未來的王妃啊。”


    馬廄裏正在刷馬/屁股的弼馬溫,邊梳理馬毛邊說:“喂,喂,老馬,你知道不,就是這幾天天天來騎你的那個姑娘,聽說她是未來的王妃,你每天駝的可是貴人啊,悠著點啊,老家夥。”


    軍營裏的小將士幾個一窩就聊開了:“你們說這新來的王妃騎馬射箭樣樣在行,和京裏的大家閨秀可不太一樣啊,原來王爺喜歡這類型的啊!也難為那些個大人們擠破了腦袋把女兒往王府送,一個都沒得逞,原來爺早心有所屬了。”


    ......


    當然,這些突然而來的飯後閑談很快就傳到了王府外,傳到了朝野,傳到了皇宮,有人訝異,有人好奇,有人惋惜,也有人無法接受。


    而想到國色天香的手段,楚漁還是有些擔憂,自認為也算是足夠了解國色天香的習慣,她就自告奮勇設計了一些專門針對國色天香的機關,一天到晚在靜王的書房臥房敲敲打打。不過,都是些簡單的機關,主要意在防備,並不具備殺氣,所以,做起來也快。等阿飛帶著小眉迴來時,已有一兩樣機關完工,理所當然地,阿飛就成了楚漁試機關的第一個倒黴鬼。


    摔了個狗□□的阿飛,麵對著笑口大開的靜王和小眉,想怒又不想怒,好不糾結。


    沒等兩天,鍾叔就迴來了,也帶來了一些消息:其一,趙文昌這些月也沒閑著,依據楚漁上迴給他的線索,已經查出來國色天香的老窩就在江寧郊外了。其二,關於楚漁和靜王府的關係,他們也早就猜到一二了,所以並不吃驚。其三,就是二人聯手除掉國色天香的事,目前已經開展了,他們根據楚漁提供的一部分名單,已經在暗中部署了,應該最近就會斬斷幾條暗線,逼幕後人現身。


    又過了兩天,鍾叔又帶迴來兩顆解藥,楚漁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下,服下一顆,就耐心等著月底的到來,月底,身體也未感覺到異樣,所以,也基本上是確定解藥是有效的。


    這期間,靜王府也鬧過兩次殺手事件,一次是夜半三更,楚漁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風嗖嗖地往脖子裏鑽,然後就聽到閨房外有兵戎相撞的聲音,起來一看,阿飛領著二十名護衛,正和幾個麵具人打得難舍難分,而她那可親可愛的師父背著手站在一旁觀戰。


    眼見落敗,那幾個麵具人紛紛將化骨水倒在了身上,瞬間化為一灘水。


    第二次是大白天,楚漁拖著著靜王在大街上買麵具,那先前還點頭哈腰的攤主瞬間就成了武功高強的殺手,殺得他們措手不及,還好靜王反應快,阿飛幾個身手也矯捷,楚漁倒沒受傷,隻是靜王右手手背被劃了一道口子,雖然不算長也不算深,但也夠觸目驚心了。


    太醫看過後,確認並無大礙後,楚漁才稍稍放寬心,隻是自此後,她決定再也不整天鬧著逛街了,也不亂走了,以後每天都老老實實地窩在園子裏。


    王爺遇刺在吳越國也不是件小事,大街上人多口雜,消息也不易封鎖,當天下午,小皇帝和太後就各自派了人前來慰問,除了一大堆補品,太後還特別送來幾件名貴首飾。楚漁瞅著這首飾款式普通,也沒有特別喜歡的,嘟著嘴,不喜之情全寫在臉上。


    送禮的老太監看起來是個慈祥人兒,笑得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老貓:“太後娘娘說了,之前也未見過郡主,不知道郡主喜歡什麽樣的,隻就著宮中幾位公主的配置,選了幾樣,若是郡主不喜歡,明兒請郡主去太後娘娘宮中挑,看中哪樣就拿哪樣,至於這幾樣,郡主就留著把玩。”


    靜王冷著臉坐在榻上,一言不發,鍾叔和阿飛眼神交匯,一番激烈的碰撞。


    “鍾叔,您年紀大,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都多,以您豐富的經驗來說,咱爺這是啥意思啊?”


    “臭小子,我才不會上當,我哪知道玉皇大帝是啥意思啊?”


    “那要不照以前一樣,我們收下,然後鎖進庫房裏?”


    “也好,照老樣子做,風險少點。”


    他們剛用眼神做完這一重大決定,就看見楚漁摸著下巴,笑嘻嘻地問那周公公:“公公,你叫我郡主,可我隻是一介平民啊!”


    鍾叔和阿飛又對視一眼,相互點頭,那意思就是:“咱忘了還有觀音菩薩在,要不咱倆就裝迴傻,讓觀音菩薩去折騰。”


    “成啊!”


    於是,他們二人就乖乖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我不是郡主啊。”


    楚漁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閃得老太監一時答不上來,在宮中當差這麽多年,還從沒遇到這麽直接的主子,旁人若得了太後娘娘如此大的賞賜,必定被這天大的恩情感動得淚如雨下,哪還有人不僅嫌棄賜品,還這麽問的。


    “以前不是,但現在和以後就是郡主了,太後娘娘已經和皇上商量過了,近期就會頒布詔書。”周公公笑得謙卑,太後娘娘親自給你求郡主的封號,小丫頭這迴該謝恩了吧。


    楚漁眉頭一皺:“可是我又不想做郡主。”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不想做郡主,老太監活了這麽多年,也是長見識了。


    “都說師徒如父女,王爺之女,理應就是郡主,太後也是希望王府人丁興旺。”


    楚漁搖搖頭::“公公,你沒明白啊,我是說‘我不想當郡主’。”


    這下縱然見多識廣的周公公也無言以對了,嘴張了半天,偷偷瞄了眼榻上威嚴的男人,看似極不耐煩,今日出門沒看黃曆,為避免冤死,還是乖乖扔了禮物走吧。


    “就不打擾王爺和郡主了,老奴明兒再來請郡主去宮裏頭玩,老奴先迴宮複命了。”說著,就帶著一幫太監快步出了府。


    鍾叔看了看靜王的臉色,又丟給阿飛一個眼神,阿飛嘴一顫,鬥著膽兒就問:“小魚,這都不是些好東西,我去把它扔了。”


    “扔了?為什麽啊!”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阿飛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暗示楚漁榻上那尊佛不喜歡,然而楚漁卻絲毫不理會他,把首飾都往口袋裏塞:“給小眉姐姐一個,再給小雪一個,其餘的賣了換錢。”


    “賣......”阿飛和鍾叔二人嚇的舌頭都要僵硬了,姑奶奶,這可是太後賞的啊,雖然說王爺很厲害,可是他們又不是王爺,隻是下人,那太後還是太後啊,總不能太狗仗人勢。


    楚漁又選了幾件補品,轉頭朝靜王說:“師父,這幾樣東西我留下了啊,長這麽大還沒吃過補品呢!聽說人參吃了美顏,我得試試。”


    而下一瞬,就讓阿飛和鍾叔掉下巴了,他們高冷威武的王爺居然笑得像一朵半開的花,聲音柔得都能出水了。


    “你喜歡就好。”


    這寵溺的眼神,再想到府中近日的留言,有那麽一瞬,鍾叔腦海中就真冒出王爺和小魚你儂我儂的畫麵,呸呸呸,*啊!可是眼前的丫頭是真長大了,長成一個女人了,若她真能跟王爺在一塊發展發展,也挺好的啊,至少這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啊。呸呸呸,他怎麽跟廚房的娘們一樣,胡想起這事來,阿彌陀佛。


    頭腦簡單的阿飛自不會像鍾叔一樣多心,在一個勁地討好楚漁,也想搜刮點好玩意兒。


    “那個爺,剛周公公說明天接小魚去宮裏玩。”眾人一片和諧,鍾叔忍不住提醒了句。


    “不去。”靜王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為什麽啊?”本來楚漁也不想進宮,可是內心總有一個聲音讓她去看看蕭黛雲是個什麽樣的人,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


    靜王沒有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小魚啊,爺說不去自有爺的理。”鍾叔解釋。


    “可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皇宮呢?我想看看皇宮長啥樣嘛!”楚漁扔下首飾,三兩步跳到榻上,勾著靜王的手就搖啊搖,“師父,你就讓我去長長見識嘛!”


    好一陣軟磨硬泡之下,靜王才鬆口:“你想去就去吧。”


    這也行!阿飛和鍾叔算是見識到啥叫寵溺了,這可比當年的楚貴更寵孩子啊。


    末了,靜王又補了幾個字:“我帶你去。”


    鍾叔阿飛:“......”


    爺不是一直躲著太後娘娘麽?好吧,事情的發展,讓他們的腦子完全不夠用。


    第二天早飯過後,沒等周公公來接,靜王就已經讓人備好轎子了。


    “爺,你真的去......”阿飛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就在他說這話時,靜王已經進了轎子。


    楚漁覺得轎子裏太憋屈,還是躍上了馬背,這天兒雖然有點冷,但,總歸還是騎馬舒服些,靜王的轎子是能隨意出入皇宮,但楚漁的馬卻被侍衛攔住了。


    “迴稟王爺,按宮規不能騎馬進宮。”宮門口的侍衛頭頭小心翼翼地說。


    轎子裏的靜王隻淡淡地發出幾個字:“我說能呢?”


    侍衛頭頭腦袋瓜都閃了閃:“這這這......”那到底是宮規大呢?還是靜王大呢?好吧,他也不知道,整個皇宮都沒人知道吧。


    楚漁以前是聽說過靜王是吳越國的權臣,連皇帝都要禮讓三分,可直到今日,楚漁才真正見識到啥叫一手遮天的權臣啊!她當下判斷出她家師父是個實用價值超高的大寶,她隻要抓住這棵大樹,耀武揚威一輩子都不成問題啊。


    “那個師父,馬背咯得我屁/股疼,我要下來走走,順便看看宮裏的風景。”


    “你喜歡就好。”


    楚漁下了馬,侍衛頭頭趕緊退到一旁,向楚漁投來感激的目光。進了宮門,靜王也下了轎子:“寒冬臘月,這宮裏也沒什好景致,有幾片水仙還不錯。”


    然後,接著,師父就真的是帶著她四處看起風景,比如這個池子夏天會有水鴨,那株大樹長得槐花很好吃,再那邊的那塊空地他兒時常在此練劍......阿飛自小跟隨靜王,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對這些記憶裏的小事情,說起來也是滔滔不絕,所以,大多時候是靜王在某一處停下,或者開個頭,然後阿飛就手舞足蹈地講下去。


    逛完花園又逛幾個主宮殿,路上時不時能遇見些行色匆匆的宮女太監,偶爾還能遇到個先皇的妃嬪,她們見了這閻羅王般恐怖的靜王,自然也是又驚又怕,這滿吳越國上下,也就隻有一個靜王敢肆無忌憚地行走在內宮吧。


    又轉了幾圈,周公公就帶著一撥人追了上來。


    “王爺,郡主,娘娘說王爺和郡主逛了一上午,一定累了,特地備好茶點,讓小的來請二位主子到太後宮內一聚。”


    靜王不出聲,周公公彎曲的身子就這麽僵持著,也是可憐他那把老骨頭啊!楚漁於心不忍,便嬌笑著說:“還請公公帶路。”


    周公公如遇大赦,忙笑著領路。


    “可有勞太後她老人家了。”楚漁故意把“老”字咬重了。


    ......


    一路進了正殿,一位麵容華貴的年輕婦人手捧著暖爐,端坐在軟椅上。見靜王和楚漁進來,立即換上笑臉:“這天可冷,聽說王爺昨兒遇刺,傷得可重?”


    蕭黛雲的目光落在靜王受傷的手背上,靜王也沒答話,麵無表情地在右邊的位子落座。


    這就是傳說中的蕭黛雲蕭太後了吧,蕭公子的姐姐,楚漁悄悄將她打量了一番,確實是個大美人,看起來也不過九月的年紀,可見其平日裏也是保養得極好。


    就剛才這一幕,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蕭黛雲和靜王之間有著極深的牽絆,素裝的宮女們小心地倒著茶水。畢竟人家是太後娘娘,畢竟還是要尊老愛幼,楚漁想著就上前,彎腰行了個禮,順便代師父答道:“小魚見過太後娘娘,謝太後娘娘的關心,師父的傷並無大礙。”


    蕭黛雲銳利的目光掃過楚漁嬌俏的麵龐,臉上卻掛著溫柔的笑:“你就是小魚那孩子,長得可真水靈,快前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謝太後娘娘誇獎。”楚漁不徐不慢地上前,蕭黛雲親昵地拉住她的手,問長問短,楚漁都一一作答,順便暗暗將自己和蕭黛雲從容貌到性格,好好做了一番比較,這一番比較下來,楚漁覺得她還是很有勝算的。


    “周公公說小魚不太喜歡哀家昨兒送去的首飾,哀家讓人又從庫房取了些精巧的,你挑挑看可有喜歡的。”


    說著,就有宮女端著盤子進屋來了,盤子裏琳琅滿目擺放的都是各種珠寶玉石首飾,楚漁也毫不客氣地選了兩樣。


    “要不要再挑幾樣?”太後很熱情地問。


    楚漁搖搖頭:“不用了。”


    太後拿起楚漁挑的玉鐲子就往她手上套,套完,還嘖嘖讚道:“真好看。”


    “我也覺得挺好看。”楚漁晃著手上的玉鐲子,又去問靜王,“師父,你說我戴這鐲子好看不?”


    靜王快速瞥了一眼,點點頭。


    蕭黛雲臉色微變,笑容僵了一醬,又暖了迴來,繼續笑嘻嘻地說:“哀家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沒這個福氣,今日看到小魚覺得格外親切,還真想認小魚做個幹女兒,不知道小魚可否願意叫哀家一聲幹娘?”


    哼,這個蕭黛雲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盤,說什麽認她做幹女兒,心裏肯定想著那就變成和師父平起平坐了,師父如父,幹娘如母,這是平添地要沾師父的光,哼,肯定不能讓她得逞。


    “謝太後老人家的厚愛,小魚真受寵若驚,太後娘娘的千金乃天之驕女,小魚不過一介平民,不敢冒犯天威,更不敢讓世人說師父閑話。”


    楚漁照例把老字咬重,話裏又明顯是在暗示蕭黛雲你的女兒那可是長公主,一個王爺的徒弟變成太後女兒,那不是要讓天下人笑話嗎?


    蕭黛雲當然能聽懂楚漁的暗示,不過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老”字上了,這是這一生第一次有人叫她老人家?她不禁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老了?她還在愣神時,外邊就有太監急唿:“皇上駕到,皇上駕到。”


    再接著,就是:“參見皇上,參見皇上。”


    楚漁才轉過身,小皇帝就已經進了殿,阿飛趕緊拉著楚漁跪下行李,靜王淡淡地站了起來,他才剛站直,小皇帝就趕緊擺手:“皇叔快快請起。”


    所以,靜王又坐了下去。


    楚漁看得目瞪口呆,師父啊師父,皇帝都要看你臉色,你這可比皇帝還牛啊!


    小皇帝又示意眾人起身,然後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太後則順勢坐到了左邊的椅子。


    “朕聽聞皇叔昨兒遇刺,本想上門探訪,這不還沒出門,就聽太監說皇叔來宮裏了,這不就趕緊過來看看皇叔的傷好了沒?”


    這麽急匆匆地趕過來,擺明就是怕他親娘和親叔叔鬧出點啥流言蜚語嘛!這小皇帝也不過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還蠻可憐的,楚漁想著就有點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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