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決定讓鍾叔明日啟程去江寧與趙文昌對接,而配解藥的事就交給了阿飛,同時,阿飛還要負責整個王府的安危,靜王又特地從府兵中抽出了二十名精英來前院,一半負責保護楚漁,一半供阿飛差遣,總之就是,每日進出府門的人和物,即使是一隻螞蟻也都要嚴審。


    隻一下午的時間,阿飛就帶著楚漁把整個王府都轉了個遍,楚漁還在練兵場射了幾把,南方女子普遍柔弱,能騎馬射箭的更是鳳毛麟角,自然吸引了一幫老爺們的目光。因為是王爺的徒弟這一身份,府裏的人對她都格外的友好,這種備受追捧的感覺讓楚漁非常享受,許久沒如此放鬆過了,所以,接連兩日,她都在東奔西跑,玩得不亦樂乎。


    也由於楚漁的到來,往常嚴肅安靜的王府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了,靜王每日除了上下朝,都幾乎待在書房,聽著外邊傳來的笑聲,手中的書冊也變得有趣起來了。楚漁無數次經過窗前,都能見到她家師父正癡癡地笑,有時候一笑就是小半個時辰,活像個呆子。


    “阿飛,我師父這不太正常啊!”楚漁勾了勾手,俯身對阿飛說。


    阿飛見怪不怪地說:“這是你在這裏,你師父還像個人樣。”


    楚漁追問:“那我不在的時候呢?也這樣大門不出麽?”


    阿飛做了個噤聲手勢:“何止是不出門!你師父他老人家平常惜字如金!”


    “怎麽說?”


    “比如你問他李大人要不要留?”阿飛學著靜王目無表情的樣子,“你師父就這樣。”


    “那到底是留還是不留?”


    阿飛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說:“鬼知道啊!我們每次都是憑感覺猜,猜中了平安過年,猜不中,你師父的臉都能結冰。你不知道我和鍾叔多可憐,每天都在猜,猜你師父是要出門還是不要出門?猜你師父要我們走還是要我們留?猜你師父是要方便還是要搶人家手裏的廁紙......”


    想起江寧城外去搶那守城侍衛手裏的廁紙那事,阿飛就覺得人生艱難。


    楚漁搖搖頭:“奶娃娃餓了都會哭,開心了就會笑,師父這樣確實不太好。”


    “那又有什麽辦法?”阿飛幽幽一歎,“你師父也是可憐,孩童喪母,年少喪父,後又遇到那一連串的打擊,沒瘋就已經是佛祖保佑了。”


    打擊?楚漁腦海裏出現了蕭黛雲的名字,心裏有點酸酸的,又有點好奇,見四下沒人,就把阿飛拉到花園的角落,熱情地給他倒茶捶背,阿飛受寵若驚,斜眼看了她一眼:“說吧,要我替你做啥壞事!”以前在雲井村時,每當楚漁表現得如此熱情時,多半是闖了禍,或者即將要闖禍,就是所謂的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基本上,他高飛就是那個可憐的墊背人。


    楚漁四下環顧,小心翼翼地打探:“阿飛叔叔,你跟在師父身邊很多年了,一定認識蕭黛雲很久了吧,你跟我說說師父和蕭黛雲......”


    楚漁話還未說完,阿飛一口綠茶吐得胸口一片濕,差點嗆死:“姑奶奶耶,那可是太後娘娘,太後娘娘的名諱是我們凡人能隨便叫的嗎?”


    “好好,那你跟我說說師父和蕭太後的事嘛!”楚漁乖乖改口。


    阿飛一把捂住楚漁的嘴,見四下沒人,才鬆手,狠狠地瞪了楚漁一眼,急道:“姑奶奶,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太後娘娘是咱們王府的禁詞,要掉腦袋的,以後切不能再說了。”


    見楚漁毫無懼意,阿飛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二十來年,從來沒人敢在王爺麵前提此事,好奇害死貓,別說我沒提醒你啊。”


    阿飛越是謹慎,楚漁越是好奇,她在國色天香隻了解到師父和蕭黛雲之間不尋常,但具體怎麽個不尋常法,後來怎麽分開,現在又是不是還在一起......一團謎擱在心裏,怎麽能好受,尤其是她這兩天越看師父,越覺得心肝兒撲通撲通地跳,好歹她在國色天香也學過魅術,懂那意味著啥。


    所謂二八少女,情竇初開,當年莫愁看蕭公子正是如此模樣。


    不行,必須得打聽清楚,鍾叔嘴嚴,所以,隻能從阿飛下手。


    楚漁討好似地哀求:“阿飛叔叔,你就告訴我嘛!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不行,不能說。”


    楚漁又乖乖地替阿飛捶背:“阿飛叔叔,你看小魚多可憐,差點被錢青竹玷汙,被人販子拐賣,差點死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被趙文昌賣進青樓,出了青樓又被賣進了國色天香。阿飛叔叔,你知道國色天香多恐怖嗎?她們不給我飯吃,不給我水喝,有一次,接連七天七夜把我關在一間暗房裏,又餓又渴,還打我,用鞭子抽我,打我耳光。阿飛叔叔你知道我臉為什麽這麽胖嗎?”


    楚漁擠兌臉上的肉,阿飛一臉謹慎地搖搖頭,楚漁可憐巴巴地告訴他:“都是被打的,打腫的,剛開始會消,後來就變成胖臉了。”


    臉胖還能是打出來的?以為他高飛傻麽?他可不傻,才沒有那麽好騙!


    “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和你說這件事的!”


    “真的?”


    “千真萬確!”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楚漁拍拍手,往石頭桌子一坐,奪過阿飛手裏的茶杯,把茶水都倒了,然後,美眉一豎,似笑非笑地盯著阿飛,直盯得阿飛後背嗖嗖發涼。


    “你少唬我,我可不怕!”阿飛做了個防備的手勢。


    楚漁慢悠悠地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小眉姐姐最喜歡的一隻耳環丟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的小賊幹的傻事,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


    楚漁唇角上勾,眉眼間笑意盈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阿飛看到她這幅奸詐像,就像看到鬼一樣,身子連連後傾。


    “阿飛叔叔,你說小魚要不要給小眉姐姐指條明路呢?”


    這小丫頭比裏麵那位爺看似要和善許多,每天笑嘻嘻的,折磨起人來,可絲毫都不手軟,比爺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果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阿飛啊阿飛,你這倒了八輩子黴,在雲井村被她欺負就算了,現在還要被她欺負,簡直是命裏水太多,才讓楚漁如魚得水。


    “阿飛叔叔?阿飛叔叔?”


    楚漁連叫了兩聲,阿飛迴過神,楚漁又笑嘻嘻地問:“阿飛叔叔,聽說小眉姐姐後日就迴來了,你說小魚要不要跟小眉姐姐說我做夢夢到那耳環去哪了?”


    “別別別!”阿飛連連擺手,腦中迅速運轉,好好將小眉發怒和爺發怒做了一番比較,爺發怒頂多一頓重罰,而小眉發怒,怕是三五年不會搭理他了!最後,阿飛咬咬牙,隻得投降,連連求饒,“姑奶奶,你就不能偶爾失憶麽?”


    “失憶啊,也不是不可以,就看阿飛叔叔怎麽選擇咯!”楚漁奸詐一笑,故意扯了根葉子,去喂地上的毛毛蟲。


    “你贏了行了吧!我說你們師徒倆折磨起人來真是絕配!”


    楚漁兩眼放光:“真的!我和師父真的是絕配?”


    “當然!”阿飛憤憤地點頭。


    楚漁高興地一腳把那毛毛蟲踩出一地的綠汁。


    “那你快說快說。”


    阿飛把聲音壓到和蚊子叫一樣低:“王爺和蕭太後自小就在一起玩,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雙方家長也有意撮合,當時王爺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世子,蕭家自然很喜歡這門親事。可後來皇上突然就病故了,特別突然,當時王爺年紀還小,雖有世子之名,在朝中卻無什勢力,遂被先皇誣陷王爺不孝,強行奪取了皇位,並將王爺囚禁起來。當時蕭家見王爺失勢,非但未出手相助,還立馬撇清,絕不承認當年的婚約,太後當時年幼,經不住先皇的誘惑,就與王爺一刀兩斷入宮做了娘娘。因此事,王爺萬念俱灰,也就是從那以後,王爺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變得心狠手辣起來了。”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蕭黛雲選擇皇帝而拋棄一個被囚禁的少年,也無可厚非啊!更何況,她還代表了蕭家的利益,唉,隻是可憐師父了,喪父被囚還要被愛人背棄。


    “我聽說那年師父的皇位唾手可得,師父又為何會拱手讓人呢?”


    阿飛這迴把聲音壓的更低了,要不是楚漁耳朵好使,估計都聽不清了。


    “當時王爺手握兵權,那些大臣也紛紛倒向王爺這一邊,直取皇宮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就是這時候,太後來王府找王爺,王爺本來不肯見,但蕭太後硬闖,並以死相逼,王爺才見了。他們倆在房間裏呆了一整晚,後來,王爺就讓太後的兒子做皇帝,而王爺做輔政大臣。”


    一整晚?楚漁腦子裏出現了些在妓院常見的畫麵,心裏怪不是滋味。


    “蕭太後和師父說了啥?”


    阿飛搖搖頭:“不知道,他們關在屋裏說的,誰都不在。”


    “你們就沒有偷聽麽?”楚漁真有點恨鐵不成鋼。


    阿飛翻白眼:“姑奶奶,這時候誰敢偷聽啊,不要命啊!”


    好吧,指望這幾個膽小鬼是不行的!


    “那之後師父和蕭太後是舊情複燃了嗎?他們倆現在都偷偷摸摸在一起麽?”


    阿飛氣厥:“你把咱爺當啥人了!”


    “那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反正他們一個是權傾一世的王爺,一個皇帝老娘,偷情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啊,誰敢說閑話!想著楚漁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當然不是!”阿飛厲聲打斷楚漁的歪念頭,“我們王爺可是世間最好的正人君子,才不會做這種不知廉恥的事!再說,我們爺根本就不近女色。府裏那麽多漂亮姑娘費盡心思想討好王爺,哪個得逞了?前年的杏兒,就直接被爺給殺了。”


    “那師父和蕭太後到底還有沒有關係?”


    阿飛想了想:“太後經常讓人送親手做的吃食過來,但爺一次也沒收,據我看來,爺是已經死心了,可能太後那邊還沒死心。”


    這個蕭黛雲,師父都不想理她,她還黏上來,百分之百就是為了她兒子。不行,當斷則斷,師父一直鬱鬱寡歡,就是斷的不夠徹底,要是有新人讓師父天天都很開心,誰還會記得舊人哭呢!好歹在國色天香還學了不少魅術,這次正好能派上用場,楚漁心中暗暗打起勾搭師父的主意,此時的她隻知道自己喜歡師父,想要跟師父長久在一起。她楚漁天生就不是個乖巧的孩子,自小喜歡的東西就要想辦法得到,至於師徒之戀有違常理乃*之類的大道理,她是根本注意不到的。


    想好了對策,楚漁就決定要少出去玩,多和師父聯絡聯絡感情。這不,她破天荒地沒有去馬場練箭,而是捧著書乖乖地伏在書案。


    “師父,這個‘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是什麽意思啊!漢水太寬,不能遊過去,大江太長,到不了彼岸很心焦。師父,你說這人是不是傻啊!漢水寬有啥好怕的,遊不過去,就坐船啊,有啥好著急的,師父,你說是不是?”


    楚漁問的一臉天真,靜王心中疑惑,卻也沒揭穿,還是耐心地同她解釋:“這兩句話是寫一名男子仰慕一名女子,因仰慕而焦心,因思念而焦心。”


    楚漁故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我之前見不著師父一樣很焦心。”


    “小魚,你這幾年沒學詩經嗎?”


    楚漁果斷搖頭:“他們說這是寫男女之情的書,不好。我就一直沒看,昨兒在師父書房翻到,覺得有趣,就拿來讀讀啦,不過,有好多字不認得,師父,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啊?”楚漁假裝很困惑地指著一個字


    “......”


    靜王還是溫柔地給她解答,楚漁坐久了,就覺得腰酸背痛的很,見外頭陽光正好,園子裏開了些不知道叫什麽的花,便提議:“師父,園子裏什麽花?好香呀,我想去摘幾枝插在屋子裏。”


    “倦了就去玩吧!”靜王寵溺一笑,這孩子還是坐不住。


    楚漁為難地說:“可是師父,那花長太高了,我摘不到,要不師父,你幫我摘下。”


    “阿飛呢?”


    “阿飛說要去接小眉姐姐。”楚漁拉著靜王的衣袖,就往外拖,“師父,要不是我長得矮,我也不會打擾師父啦!師父這點小忙都不幫小魚,小魚真的好傷心。”


    那眼珠子滴溜溜轉,眼見著就要灑金豆子,靜王怎忍心,自然乖乖地跟著出了門。這外頭的太陽是真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楚漁放鬆地伸了個懶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一邊拖著靜王在花園瞎逛起來了。


    “師父,我跟你說,多曬太陽人老的沒那麽快?”


    “為師老了嗎?”


    “當然,你看這裏都有白頭發了。”


    “唉!”


    “都是勞累的,以後,師父乖乖聽我的話,每天按時吃飯睡覺,還要經常出來玩,自然就老得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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