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轉瞬即逝,我身上的傷也好了個七七八八。


    這天傍晚,我有些心神不寧,馬上要去赴約了,不知道麵對我們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小口小口的喝著。這時,竹子走進了小酒吧。我隨意的看了她一下,差點把眼珠子崩出眼眶。


    竹子穿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一襲百褶露肩長裙瀑布一樣披散下來,從那優雅弧線的間隙中可以看到一對修長的大腿若隱若現。腰線高高的收著,襯托出少女唯美的曲線。鎖骨是袒露在外麵的,在一圈鑽石的映襯下熠熠生輝。那黑色暈開了昏黃的燈光,簡約、高貴而典雅。


    竹子把頭發精心的紮起來,盤成一個漂亮的發髻,幾縷黑絲在白皙的麵頰上飄蕩,更增添了一分嫵媚。我從未見過竹子正妝的樣子,不由得看的癡了。


    竹子在我麵前轉了個身,裙擺舞動,宛若天仙。她問我好看嗎。我忙不迭的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喂,等一下,你一個周遊中國的姑娘,行李裏麵為什麽會有一件晚禮服啊?


    算了,我還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


    三天的時間,我做了諸多準備。尤其是對黑色小珠的研究,讓我欣喜不已。我逐漸找到了催動珠子的法門,黑霧可以在我的催動下漫延開大概十米的距離。其隔絕五感的特性沒變,第一次施展的時候把竹子嚇了個半死,她還以為自己突然瞎了聾了,直到黑霧散去,還在驚叫不已。如此以來,我又添一張底牌,如再遇強敵,也多了一種自保的手段。更讓我高興的是,這黑霧與我體內的巫力好似同源相生,我在修行中可以直接借助珠子轉化天地之靈,修行速度快了十倍都不止,三天的苦修,轉化的天地之靈,幾乎趕上過去兩個月的總量了。


    獲得這樣一個寶貝,我忽然看到了突破預思境界的希望,也許要不了三年,我便可以聚靈成鼎,達到預思之境。我直覺此物應該與巫族辛密有關,卻不知道法劍老道是在哪裏得到這顆珠子的。


    關於帶不帶竹子一起去的問題,直到今天白天的時候才有定論。考慮到老道士已經知道了了塵居的位置,把竹子一個人放在家,實在讓我不放心。萬一有人趁我不在,來了塵居搞事情,竹子是萬萬無法抗衡的。雖說跟在我身邊依然會有危險,但終歸我能照顧的到,也放心一點。權衡左右,我答應了竹子隨我參加宴會的要求。


    晚上五點,一亮黑色加長林肯停在了了塵居的小停車場裏麵。我本以為會是黑衣男子來,沒想到卻從車上下來一個身著黑色女仆裝的美豔女人。她自稱姓姬,讓我喊她小姬。姬姓是上古八大姓之一,是曾經黃帝的姓氏,此時卻用在一個侍女身上,顯得有些怪異。我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些,隨美豔女人上了車子。


    車裏的裝修盡顯奢華,沙發是黑色的真皮長椅,寬的都可以當床用了。燈光調到剛剛好的亮度,把夜色的嫵媚勾勒的淋漓盡致。燈光下麵,有一個小吧台,上麵擺滿了名貴的酒類。我本身愛酒,一上車就被吧台上的美酒吸引,那吧台的正中央,一個小玻璃櫃裏,竟然擺放了一瓶麥卡倫1962,我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


    小姬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她把我溫柔的扶到沙發上,跪在我的腳邊,幫我脫去鞋子,又拿了一雙精致的棉拖鞋幫我換上。然後仔細的用濕巾把手擦幹淨,從吧台玻璃櫃裏把那瓶麥卡倫拿了出來。瓶蓋開啟,一股誘人的酒香彌漫在車廂裏,金黃色的液體緩緩的倒入杯中,然後送到了我和竹子的麵前。


    小姬的服務耐心而細致,車裏的空間不大,她走動間有意無意的碰觸著我的皮膚,偶爾衝我勾魂的笑,偶爾低下頭,眼底帶著嬌羞。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誘惑,美人與美酒的香味混合著車裏淡淡的幽香,夜色剛好,車廂裝的是隱私玻璃,無論車裏發生什麽,外麵的人都無法知曉。


    我相信如果不是竹子在場,我會麵臨更大的挑戰,或者說是挑逗。我第一次親身體會到富人的生活,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有那麽一瞬間,無名的欲望衝破束縛,朝我露出魔鬼的微笑,仿佛在對我說,來吧,來吧,隻要你願意,這一切都是你的。


    可惜就算我願意,有人不願意。竹子坐在我身邊,緊緊的挽著我的胳膊,一雙鳳眼怒氣衝衝的瞪著小姬,樣子活像一隻生氣的青蛙。


    我默念幽冥王不動心咒,巫力在體內緩緩流動,讓我的神智重複清明。我把美酒放在一邊,把視線從小姬身上移開。仔細體會,小姬雖說美豔不可方物,與我家竹子比起來,氣質境界卻還相差不少。


    不對,這小姬隻是一個富人的玩物,與我家竹子比都不能比。想到這裏,我的心便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劉向榮上來就使了一記殺手鐧,讓我領略到了資本主義糖衣炮彈的威力。但是憑這點伎倆,就想讓我屈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豪車的行駛速度很快,我從魂定的狀態蘇醒,發現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這是cd郊區的一處莊園,從莊園的外麵難以窺見全貌,隻能看到幾座紅牆白瓦的屋頂。行走在莊園之中,有鬆竹成蔭,溪水成殤。假山與涼亭隱匿在竹林深處,隱隱傳來人們的談笑聲,好一處人間仙境。


    小姬把我們領入院門便退下了,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管家迎了上來。他說,兩位貴客請跟我來,劉先生已經恭候多時了。


    我拉著竹子的手在林間漫步而行,隨老管家來到一處草廬之前。蜿蜒的溪水在這裏匯成一汪清泉,有小竹筒做成的欹器,盛滿水後便翻轉而下,在石頭上拍打出悅耳的叮咚聲。


    老管家朝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拉著竹子拾級而上,掀開隔斷。那隔斷後麵有一張金絲楠木製成的大茶台,一個中年男人正端著一碗青茶,茶杯中煙霧嫋嫋。


    我的瞳孔縮成針尖的形狀,我終於見到了劉向榮。


    劉向榮朝我比了個請的姿勢,我拉著竹子在前台的木椅坐定,兩杯清茗便送到了我的麵前。我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張國字臉,眉庭寬闊,雙目有神。他毫不在意我的眼神,隻是自顧自的斟茶,飲茶。


    我打破了沉默,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做了那麽多陰童,目的是什麽?


    劉向榮微笑搖頭,歎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我看著他一副逼格直衝雲霄的樣子就想把茶桌扣在他腦袋上。我冷笑著說,哪裏可惜了?


    劉向榮繼續催動自己的逼格突破天際,他說,生了一雙眼睛,卻看不透世間萬象,妄想以一己之力顛覆社會的叢林法則,最後少不得要落個粉身碎骨的結局;身懷異術,不能為勢所用,不求榮華富貴,卻沉浸在營營苟苟的瑣事中無法自拔,窮盡一生精力,也逃不脫暴屍荒野的命運,難道不可惜嗎?


    劉向榮話裏話外暗指老師身死一事,看來他與孤兒院事件脫不了幹係,他的話並不能使我的本心產生動搖,我整理了一下思緒說,可惜嗎?恰恰相反,在我眼裏,你才是可憐人。你自認為所乘大勢,是站在時代尖端的弄潮兒。你坐擁無數財富,享用著普通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奢侈生活。可是你越是擁有,便越害怕失去。你去行賄,在更有權勢的人麵前搖尾乞憐,祈求著他們嘴邊能漏下一點食物的殘渣。你卑躬屈膝的活著,你在資本的無限膨脹中逐漸忘記了做人的底線,你把普通人當成螻蟻,一轉眼,便跪在你的主人麵前,忍受斥責還有鞭撻,高聲犬吠著博取他們的歡心。你,隻不過是隨時會被命運丟棄的玩具罷了。


    劉向榮端著茶杯的手靜止在胸前,我能感覺到他的憤怒,這個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如臨渟淵。


    我直起身,直麵劉向榮的眼神,體內巫力聚成的小鼎緩緩轉動,雖說我修習巫術的時間不長,但是連番血戰,數次遊走在生死的邊緣,我的心性氣質都發生了改變。如今,就算直麵上位者的氣勢,我依然毫不示弱。


    劉向榮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他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最後問我,金錢、權利、地位、豪車、豪宅、上流社會的奢靡生活,隻要你點點頭,就可以輕鬆的得到。那是多少人幾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對你來說易如反掌,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我搖搖頭說,我想要的你給不起,有一天我會自己來你這裏拿。說完,我拉著竹子站起來,準備離開。


    遠處傳來飄渺的奏樂聲,夕陽的餘暉從小草廬中抽離了身子,一切變得昏暗起來。劉向榮目把目光藏在茶盤之中,那裏茶水似乎都被陰冷的目光冰凍。我掀開簾子,聽到劉向榮在我身後說,宴會廳的正席開始了,去看看吧,否則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迴身,指了指牆上的道符和劉向榮胸口的玉佩說,這些東西能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你也趕緊享受吧,恐怕以後就享受不到了。說完,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老管家還在外麵恭敬的站著,看到我出來,眼眸中射出兩道精光,片刻後又重新歸於慈祥的平靜。但是這轉瞬即逝的神色被我看在眼底,心中的戒備又濃了幾分,這老管家也不簡單。


    他側身引路,我沒有拒絕,我們一起往正廳走過去。竹子為了出席宴會打扮的如此漂亮,我又怎麽能讓她連門都沒進就離開呢?雖然我表現的大義凜然,但終歸對上流社會還有幾分好奇的,不知道這些人模狗樣,人麵獸心的家夥都是怎麽過日子的。再說,我跟吃的又沒仇,來都來了,還是要吃飽了再走。


    穿過林蔭小路,我終於得窺豪華宮闕的全貌。四根羅馬柱撐起宏偉的大門,一條紅毯漫延而出,身著華貴衣衫的男女們從這裏進入正廳,在巨大的水晶吊燈下麵來往穿梭,尋找著各自的目標。正廳的小舞台上,一個穿水藍色長裙的西方美少女正在表演大提琴獨奏,琴聲婉轉悠揚,為宴會平添了幾分高雅的氣質。


    竹子一進來就被靠牆的長桌吸引,那上麵擺滿了美酒美食,供客人隨意取用。我和竹子假裝很淡定的走過去,然後優雅的開吃。我們在這裏誰也不認識,不吃還能幹啥。


    我從竹子的盤子裏搶過一根烤翅,嘴裏含糊的說著,這玩意你少吃,脂肪含量太高。說著把這根可憐的雞翅塞進嘴裏。


    竹子不甘示弱,立馬叉走了我的一塊烤牛舌,還不忘了用鳳目瞪我一眼以示抗議。


    正吃的過癮,我忽然看到大廳一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兩次來了塵居威脅我的黑衣男子。


    他此刻正跟一個人說著什麽。對方是個穿淺黃色西裝的男人,他聽到黑衣男子說了幾句話,眉頭皺了起來,然後語速飛快的講起來,神情頗為激動。


    黑衣男子麵上露出厭惡的表情,忽然他若有所覺的轉過頭,正好與我四目相對。他製止了黃西裝男人的話語,拉著他的胳膊飛快的離開。


    我放下手中的餐盤,匆匆的跟竹子說,你就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然後追著黑衣男子的身影,往大廳側麵的一個迴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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