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之間,我恢複的也差不多了,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我扶著身旁的樹站起來,這一動不要緊,身上的玉佩一下子好像蘇醒過來了一樣,放出陣陣霞光。


    黑色的濃霧如有靈性,紛紛逃散。沒來得及逸走的黑霧,被玉佩長鯨吸水一樣吸收了進去。豆漿自吳院長家中受困於道符法陣,受創太過嚴重,進入玉佩後便一直沉睡。此時卻突然向我傳遞出信號,那黑霧對於豆漿來說就像是大補藥一樣,豆漿不停的吸收著,精神狀態顯得極為歡愉。


    我向豆漿傳遞出一道意識,詢問她感覺如何,豆漿迴應著我的意識,忽然從玉佩中鑽了出來。黑霧中,視覺已經基本退化為零,我隻有非常模糊的光感,豆漿從玉佩中鑽出來之後,玉佩便不再散發出霞光,我的眼前又重新歸於一片混沌的黑暗。


    奇怪的是,黑霧幫我開的視野裏麵亦看不到豆漿的輪廓,她就像一滴融入了大海的水滴,徹底的消失不見。還好我們的精神和意識還緊緊的聯係在一起,我能確定,她正在我身邊圍繞飛舞,發出陣陣愉快的鳴叫,將周圍的黑霧蠶食殆盡。


    我在黑霧中向前摸索,很快接近了法劍老道的身後。他還在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希望能找到他的師弟。


    看著這老道我就火冒三丈,先不論老師和陰童的舊仇,今天晚上把我折騰的如此之慘,幾欲要我性命,還布下法陣害的豆漿差點魂飛魄散。如此種種,這道梁子結的深厚,恐怕山無棱,天地合,這梁子也不能解了。


    我從地上摸起一根胳膊粗細的木棍,衝著老道的後腦勺比劃了一下,心裏琢磨著要給他來個一悶棍,估計這老道士腦袋也不是鐵做的,以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定叫他開瓢。


    但是我又覺得給他個痛快太便宜他了,心裏冒出一點壞壞的心思。這黑霧隔絕一切,現在就算是我在老道背後撒尿,估計他也不知道。想象一下等黑霧散去,老道士發現自己一身尿騷味,會是什麽表情?想一想就覺得心裏暗爽。


    不過我終究沒有這麽幹,畢竟我是個文明人嘛。我隨著老道走了幾步,發現出了給他一悶棍之外好像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這個時候,豆漿向我傳遞來信息,她再問前麵這個黃毛老道是誰。我告訴她這就是當初設下道符圍困你的人。


    這下豆漿大怒。想她一隻千年妖靈,曾經也是兇名赫赫的兇獸,所到之處生靈退散。如今在我的召喚下重返人間,卻被一個小小的道士拿捏,幾乎魂飛破散,簡直狐臉丟盡,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怎麽能不生氣?


    豆漿怒氣衝衝的向我發出要收拾老道士的請求,我正愁不知道怎麽下手,幹脆交給豆漿得了。


    我心裏也有幾分好奇,豆漿上次吸收陰童之後實力大漲,不但覺醒了像空間移動這樣的技能,更是能以靈質體實化,攻擊實體。這次遭逢大難,在黑霧的滋養下恢複後,也不知道實力又會有什麽樣的變化。至少從剛才的意識交流中,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豆漿的神智更為清醒了,已經脫離了呆萌的屬性,可以與我交流一些複雜的信息。


    豆漿朝老道士飄過去,可惜黑霧無法勾勒出她的輪廓,我也不知道她具體幹了什麽,隻見老道士忽然繃直了身子,似乎是被嚇了一跳。


    然後,老道臉上如遭重擊,腦袋誇張的向一邊甩動,整個臉都變形了,臉頰上,一個狐爪印清晰可見,貼在額頭上的道符,差點被打碎。


    緊接著又是一狐掌,把老道士歪向左邊的腦袋打迴右邊。豆漿左右開工,連續打了七八個連環狐掌。老道士蒙在原地,他估計怎麽也想不明白黑霧中究竟是什麽鬼物作祟,竟然可以不受黑霧的限製。不過他畢竟是道家高人,漫天黃紙道符灑出,可惜這黑霧隔絕一切,連法真的劍氣都無法穿透,那些道符也在黑霧的裹卷中消弭殆盡。


    豆漿就在法劍老道身邊打轉,那些道符根本傷不到她。等到道符金光散盡,豆漿又從黑霧中伸出狐爪,繼續加工法劍老道腫起來的豬頭。


    法劍氣急敗壞的把暗紅色小劍抓在手裏,小劍變成三尺長劍的樣子,法劍揮舞著長劍,與另一邊法真的樣子極為相像。可惜豆漿是靈質體,劍鋒穿過豆漿的身體,根本不能造一絲傷害。


    法劍朝虛空中劈砍,啪,一狐掌。法劍發狂一樣亂舞,啪,又是一狐掌。眼瞅著牙都掉了幾顆,真慘。


    法劍拿豆漿無可奈何,我也放下心來,提著木棍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因為我發現黑霧之中有一處不同之處。


    我來到四棵小樹前麵,這是四棵長得筆直的楊樹,每一棵都有人胳膊粗細,將四棵樹按照順序連起來,剛好圈起一片正方形的空地。


    每棵樹上皆掛有一張道符,四棵樹圈起來的空地上,有一個鐫刻的道符陣圖,陣圖之上,正有一顆珠子突自旋轉。


    我細心體會,巫力在黑霧中擴散,集中在旋轉的珠子周圍。我驚訝的發現黑霧的源頭正是這顆珠子。它飛速的旋轉著,噴湧出大量的黑色霧氣。同時,把我聚集在珠子周圍的巫力,一絲絲的吸了進去。我忽然與這顆珠子有了玄妙的感應,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召喚著我,讓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的點在珠子之上。


    那顆珠子停止了旋轉,啪的掉在了地上。我猛然驚醒,剛才如夢幻般,我的軀體根本沒受大腦的控製,就一指頭點了上去。此時珠子安靜的躺在地上,不再有黑霧生成。我猶豫了片刻,伸手把它撿了起來。


    林間的黑霧忽然瘋狂的攪動,形成一股股旋窩,而我手上的珠子,正是旋窩的中心,把這些黑霧重新吸收迴來。


    法劍老道士如有所感,向我的位置發足狂奔過來。無數樹枝掛在身上也渾然不覺,撞到樹或者腳下被絆倒就踉踉蹌蹌的爬起來繼續狂奔,看起來,這顆珠子對老道士極為重要,讓他不顧一切的迴來尋找。


    我站起來,埋伏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之後,待老道士狂奔到身前,把手中的樹棍猛力揮出,結結實實的砸在老道士腦門上,把他砸的在空中轉了一個圈,躺倒在地上不動了。


    珠子吸收黑霧的速度極快,片刻之間,樹林中恢複了一片澄淨。我的五感也隨之恢複,豆漿正在我身邊圍繞,不時把我的目光引向老道士被打成豬頭的臉,看樣子她對自己的作品頗為得意,趾高氣昂的在空中踱步。


    我把珠子裝進貼身的口袋,皮膚接觸的地方有溫度傳來,似有活性一般,和我脖子上掛的玉感覺極為相似。


    我在老道士身上摸索,把巫神筆從他懷裏抽出來,放迴玉佩。那柄暗紅色小劍就落在法劍手邊,我伸手去拿,指尖剛接觸到劍柄,差點被燙的跳起來。我舉起手來看,指尖焦黑一片,散發出一股糊味。看來劍器有靈,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搶奪的。


    法劍狼狽的躺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泥土、樹葉和血漬。身上的衣服早被扯成一縷一縷,腦袋上,剛才被我打中的地方,不停的有鮮血溢出。


    此時,我有太多辦法要他的命,可是比劃了半天,終究無法下手。巫術給了我強大的力量,卻沒有辦法將我的心變成冰冷的石頭,我的麵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能哭能笑,縱使他幾次三番的想要我的命,可是現在他毫沒防備的躺在我麵前,真讓我殺人,我還是辦不到。


    我對豆漿說,也好像對著自己說,算了,走吧。


    豆漿有些不解,她的意識裏有強烈的殺意。我搖了搖頭,堅決的離開,沒有讓都豆漿的意識影響到我的心。


    樹林的另一邊,法真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上滿是汗水。由於剛才激烈的舞動古劍,他左腹的傷口被撕扯的更大了,鮮血把他半邊身子染成了紅色,看起來亦十分狼狽。


    我走到他麵前,一直到隻有三四步的距離,他才猛然把劍橫在胸前戒備。黑霧對他感官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退。


    他看到是我,放下了劍。


    我對這一對師兄弟都沒有什麽好感,老道士行盡傷天害理的壞事,自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法真心思如此沉重,對自己的師兄盡出淩厲的殺招,心地也不會善良到哪裏去。


    但是他畢竟救了我的命,怎麽說我也要過來表示感謝。


    我抱拳說道,法真道長,感謝你剛才救了我的命,現在黑霧已經散了,你師兄不知道何故,暈倒在那邊的空地上,你趕緊去看看,我也就此別過了。


    說完我轉身欲走,法真卻在身後叫住了我,問道,你知不知道剛才的黑霧是怎麽迴事?為什麽忽然又散了?


    我搖頭說不知道,法真又問,你是誰?為什麽會和我師兄鬥法?


    我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了,恐怕等我說完,你那師兄也該醒了,到時候黑氣再來,咱們都得死在這裏。


    法真目光如劍,直勾勾的看著我,好像要窺探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他的境界高我太多,直看的我心裏發毛,我把手伸進衣兜,握住剛才的珠子,如果法真貿然動手,恐怕不借助黑霧的力量,我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他的。


    好在法真很快移開了視線,他提著劍,順著我指的方向往法劍昏倒的地方走去,半空中飄來一句話,我會去找你的。


    我走進樹林的陰影裏,金剛咒附體,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身後的樹林中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聽聲音好像是法真的怒吼,我迴頭,那樹林中有一片金光大盛,然後又瞬間隱沒。我加快了腳步,隱隱聽到法真叫喊道,師兄,我還會找到你的。


    迴到了塵居已是深夜,遠遠的我就看見竹子拿著手電,站在國道上等我。這一天我屢次曆險,沒想到早晨與竹子的分別,便差一點天人永隔。此時看到黑暗中手電筒發出的一點光芒,伴隨著擔憂的目光,穿透深沉的夜幕,直刺我的心底。


    我陡然加速,貼著公路邊的排水渠飛掠,身形猶如鬼魅。


    每接近竹子一分,我的心跳就加速一點。直到我從竹子的背後猛地一把把她抱住,聽到她被嚇了一跳的驚叫聲,然後發現是我,轉過身把我緊緊的抱住。


    我把竹子擁在懷中,聞著她淡淡的發香,心神有些飄蕩。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還入夢。我終於還能抱著你,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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