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柒緊緊摟著三幅畫,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鬥木眼皮直跳,真真兒跟著這種貪得無厭的人滿街跑是很是羞恥,主子為何偏偏看上了他?


    “事情都辦完了,咱們該迴去了吧?”鬥木神經過敏般的覺得周圍老百姓看二人的神色就像看那貪汙*人人喊打的碩鼠蛀蟲,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不得勁,一刻也不想多呆,急急催促道。


    霜柒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心中暗暗嘲笑,麵上卻裝出一副守財奴的樣子,“哪能就這麽迴去,這畫是算在王爺的財產裏還是算我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主子虧待過你嗎?你這幾天吃下去的東西都不知道能買多少幅畫!”


    霜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那些吃的是他硬塞給我的,我又沒死皮賴臉的求著他給我吃,再說了,我離你們主子遠一點不是你樂見其成的嗎?”


    “你你你…”鬥木被噎得說不出話,轉眼一想,他說的也有些道理,這小子最好滾得越遠越好!


    可是,如果他就這麽迴去,怎麽向主子交代呢?


    說自己和朱二狗鬧掰了,他不肯迴來?不行,主子絕對不會輕饒他,腦子有泡才這麽說呢。


    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好說辭。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咦,人呢!”鬥木剛要說句軟話把人哄迴去,猛然間一抬頭,卻不見他的身影。


    鬥木直覺後背一層冷汗浸濕了衣衫,人丟了,這可怎麽辦!


    怪不得剛剛胡思亂想的時候沒聽到那張小嘴噴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原來人家早就跑了…


    鬥木咬了咬牙,憑借直覺四下搜尋一圈,依舊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不由得更加心焦。


    “大娘,請問你剛剛有沒有見到一個俊秀少年,一轉眼他就不見了。”不得已,他這才向周圍賣攤餅的大娘打聽。


    大娘剛剛就注意到了他們兩個青年,一個高大冷峻,一個嬌小俊俏,也不知是什麽來曆。


    俊俏的那個似乎和冷峻的那個吵了幾句嘴,然後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如今世風日下,經常能看見*樓或*樓的惡霸強搶俊秀少年做小倌,沒準麵前這個就是個狗腿子人販子。


    大娘抬眼瞅了瞅鬥木,越發覺得此人兇神惡煞麵目可憎,不由得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原則,大娘摘下了棉帽子,扯著嗓門喊道:“你說啥?要雞蛋攤餅嗎,五文錢一個。”


    鬥木以為大娘年紀大了耳朵不好,就又說了一遍,結果大娘還是重複那句話。


    鬥木擺了擺手,又轉到別的攤販詢問,得到的迴答不是‘沒看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再不就是被胡亂指了一通,他自己倒是像猴子似的唄溜得到處跑。


    大娘冷眼打量著鬥木,微微一笑,她可是這一片商販中頗有威望的人物,旁人見她都不迴答,自然多了幾分警惕,也沒說實話。


    折騰好半天,卻絲毫沒有結果,鬥木一張俊臉越來越黑。


    “嗬,真是蠢死了,他無非就是去衙門找手下、青樓找張五四或酒館找那老兩口唄,老子就不信了,一家一家查,總能把你揪迴去!”鬥木一拍腦門,直奔第一個目的地而去。


    霜柒則躲在暗處,將鬥木一係列的‘表演’盡收眼底,待他走遠了,這才抱著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花府。


    青蓮秀眉微蹙,靜靜瀏覽賬冊,碩大的太師椅將她那嬌小的身子顯得越發精致。


    “啊,家主饒命啊…求求你…”


    “疼,疼死我了,我再也不敢了,放過我吧!”


    …


    哭喊聲求饒聲與劈裏啪啦的板子聲交相唿應,聽起來異常刺耳,但青蓮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副隻有上位者才有的威嚴之感徹底震住了眾人。


    呂翔倚在門柱旁,掏了掏耳朵,“別嚎了,比殺豬叫還難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活該!”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以前都是受了薛幺娘的蠱惑,我們才怠慢了小姐,但現不同了,我們再也不敢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臉上粘稠的液體,分不清鼻涕還是眼淚。


    另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也嚎了起來,“大人放過我們吧,花家家大業大,少不了我們這樣的老人出麵維持生意啊!”


    此話一出,附喝聲也多了起來,被打得屁股開花卻還有口氣兒的紛紛開了口。


    “是啊,求家主放過我們吧,花家的生意重要啊,還請家主不要顧此失彼!”


    “我們一定好好聽家主的命令,求您看在我們多年為花家做貢獻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碰’的一聲,青蓮將賬本重重摔在了桌上,眾人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一個個瞪著布滿血絲的眼望向青蓮。


    “怎麽,才打了幾板子就扛不住了?如果今日我沒有查看賬本,恐怕真的會被你們拙劣的演技騙了。”


    青蓮淩厲的眼神兒一一掃向院子裏趴在地上的眾人,“這些年來,你們貪墨了花家多少銀錢隻有自己心裏清楚,居然還有臉提為花家做了天大的貢獻,真是可笑至極!”


    呂翔道:“青蓮,少跟他們廢話,直接讓我把他們拉到衙門,一用刑,保管這些慫蛋全都招出來!”


    青蓮點了點頭,“多謝呂大哥,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呂翔招唿手下兄弟道:“大家夥動動手,把這些個人渣都拖迴衙門,好好審!”


    “花青蓮你不得好死!你這就是打擊報複排除異己!我不服!”


    “家主,饒了我吧!我再也不質疑你的身份了…”


    呂翔‘啪’的一拍柱子,“把這些最賤的下巴都給老子卸了!”


    隻聽哢啪幾聲,除了嗚嗚聲,再也聽不到一句汙言穢語。


    “青蓮你別在意,這些人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未等呂翔說完,青蓮便搖了搖頭,神色依舊凝重,“這幾年什麽惡毒的話沒聽過,早就不在意了。”


    她頓了頓,起身立於呂翔身側,輕聲問道:“朱大哥的事解決的怎樣了?雖然有王爺作保,但流言猛於虎,還是盡早撇清‘妖孽’一說為好。”


    呂翔愣了愣,“青蓮妹妹說的是,一會兒我就去問問大人,不過你也別擔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又聰明得很,一定有辦法脫身的!”


    “嗯!我相信,呂大哥也要保重,捕頭這一行容易受傷,凡事小心。”


    青蓮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迷得呂翔一陣恍惚,“一定一定,那你先休息,我去處理那些個惡棍!”


    “小蝶,送一送呂大哥。”


    呂翔連連朝婢女小蝶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你照顧好你家小姐就好。”


    …


    “噗嗤!”小蝶見呂翔走遠,便再也憋不住的笑了出來,“小姐,哦不,家主!我看呂副捕頭倒是很關心你呢!”


    “別瞎說。”青蓮無奈的笑了笑,小蝶原是花府的二等丫頭,從前伺候過她,人品靠得住,她一迴來接下掌家大全就提拔了做貼身婢女,二人閑聊起來倒是沒什麽禁忌。


    “家主你臉都紅了,是不是害羞了?”


    “臭丫頭…”青蓮不怒反笑,輕輕點了點小蝶的額頭,“不許亂說,呂大哥隻是我大哥!”


    小蝶吐了吐舌頭,“不是想呂捕頭,難道是…”想念朱捕頭?


    “討打!再也不許胡說了!”青蓮冷下臉來瞪了瞪眼,小蝶這才縮了縮脖子不再貧嘴。


    “小姐,後院那幾個老妖精怎麽處理啊?”小蝶悄悄換了個話題,緩解屋中沉悶的氣氛。


    “老妖精…”青蓮再次笑了笑,原來小蝶暗地裏將老爺後院裏那些個姨娘成為老妖精,想當初,這幾個人沒少給她娘親下絆子。


    “柳姨娘曾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將她和那小兒子留在府中好生照顧著,剩下的都藥啞了發賣出去,實在不聽話的就地打死吧。”


    小蝶暗暗握拳,“隻是發賣啊…小姐你就是太仁慈了,奴婢這就去辦。”


    “恩,隻是發賣,不過,將她們賣到何處,你說了算。”青蓮悠悠說道。


    小蝶開心大笑,眸中閃爍著濃濃金光,“女婢明白了!”一定要把那幾個老妖精賣到最下等的窯子去,這幾個人平日裏可沒少折磨她,就因為她曾經伺候過小姐,有了報複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小蝶退下後,屋子裏便隻剩下了青蓮一人。


    她隨意倒了杯茶解渴,心中卻依舊記掛這朱大哥的事。


    “噗…”一聲輕笑。


    “什麽人?”青蓮乍起,迴頭一看,居然見朱大哥從後麵翻窗而入,“朱大哥,你怎麽在這!”


    “噓!我是偷偷來的,別太大聲。”霜柒在外麵偷聽了好一陣,待人都走遠才敢現身,將裝著畫作的盒子擱在桌上,重新拿一茶杯大口喝了起來。


    青蓮隻覺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飛快,說不出究竟是緊張還是興奮,劈裏啪啦就關上門窗並上了栓。


    “朱大哥你為何不走正門,難道是逃出來的?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呃…你別多想,我隻是在和人玩躲貓貓的遊戲。”霜柒抓了抓頭,沒想到青蓮的反應這麽大。


    青蓮見霜柒神色平淡,的確不像大禍臨頭的樣子,這才稍稍安心,“朱大哥可是餓了,我去給你拿吃的。”


    “不用,我這次來找你有別的事,快坐下看看這三幅畫。”霜柒招了招手,青蓮挨著她坐了下去。


    輕巧的展開三幅畫,青蓮讚了聲妙。


    “你可分得出哪一幅是真跡?”霜柒問道。


    青蓮秒目閃閃,“雖然另外兩幅贗品畫的惟妙惟肖,但並不難辨別真偽。”說著,她指了指中間那幅,“這個是真跡。不知道朱大哥哪裏得來這三幅畫?據我所知,它可是失傳已久,價值不菲!”


    霜柒狡猾的眯起眼,“你怎麽看出來真偽的?別告訴我是這一幅畫紙有破損。”


    青蓮掩唇一笑,“朱大哥倒是取巧了,不過,書畫鑒賞可不是這麽簡單的。”


    “我才學有限,許多東西都是母親教授,所見的名畫也十分有限,但也看得出這兩幅臨摹作品的作者技藝極高,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我能一下子分辨出真假,完全是因為紙張的質地。”


    “你看這一幅。”青蓮指了指真跡,“紙張略粗糙,輕輕撫摸,指腹有酥麻之感,說明紙張中參有麻一類植物莖稈,這幅畫創作時間距今有三百多年,那時候的紙張的確不太好。”


    “你再摸摸另外兩幅,是不是紙張細膩觸手生溫?這種高質量的紙張是最近幾年才開始流行的。”


    霜柒左摸摸右摸摸,上摸摸下摸摸——依舊沒體會出青蓮所說的那種感覺。


    “不要著急,我整日裏與絲線麻繩打交道,手感自然比常人好上數倍,隻要朱大哥勤加練習,說不定也能成為一代大師。”


    小心思被看穿,霜柒尷尬的笑了笑,“別開玩笑了,我自己這點水平自己清楚。”


    她頓了頓又道:“對了青蓮,我聽說觀人畫作就能知道一個人的秉性,你幫我看看這兩幅贗品,作畫的人是個什麽性格?”


    聽到朱大哥找自己幫忙,青蓮不敢怠慢,約莫一刻鍾後,她才開口,“這幅翠竹圖是大師楊遠子的收官之作,他一生為官清廉,品格高潔,與其說他畫的是竹,不如說他畫的是自己。”


    “這兩幅贗品將他的創作風格臨摹的惟妙惟肖,可見作畫者也是個寧折不彎、柔中帶剛、有氣節的人。”


    “再觀畫作的細節,作畫者居然連竹節細微之處都處理得同原作極其相似,可見他是個做事妥帖的細心之人,這樣的人值得信賴,若與之合作,必定能有不小的收獲。”


    青蓮卻微微蹙眉,“話雖如此,但出售假畫並不是個明智之舉,一旦被人識破後果不堪設想,如果朱大哥缺錢,可以找我來要,何必做冒險之事?”


    “呃…”霜柒一怔,被這番話弄得哭笑不得,原來青蓮以為她窮困到靠賣假畫為生了?


    “青蓮你誤會了,這個人,也許和一件案子有關,具體的不方便告訴你,我隻是想了解他的性格,試圖尋找突破口而已。”


    “原來如此…”青蓮思忖了片刻,“可我實在看不出他這種性格的人能做出什麽惡事,朱大哥你也許錯怪好人了。”


    “也許吧,咱們不聊這件事了。今兒晚我在你府上躲一宿,不必驚擾到其他人,明兒一早就走,你隨便給我安排個住處就行。”霜柒麵上輕鬆的說著,心中卻仍思考著如何找到如明玉的破綻。


    “怎麽能隨便找間房呢,你跟我來,我院子後麵有個閣樓,平日裏沒什麽人去,你就歇在那裏吧。”青蓮悄悄打開門,小心的查看了四周,確認沒有閑雜人等才帶著霜柒悄悄出門。


    …


    傍晚。


    霜柒懶洋洋的躺在軟塌上吃著青蓮悄悄送來的點心,滿腦子都是如明玉那張溫文爾雅的欠揍臉。


    “小桐,你在那兒做什麽呢,怎麽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兒?”一小丫頭朝閣樓跑來,就停在霜柒所在房間正下方。


    這時,另一個在樓下坐了許久的女孩兒開了口,“別提了,都愁死我了…”


    “有什麽難事兒嗎,不如跟我說說。”


    女孩兒歎了口氣,“說了也幫不上忙,都怪我那笨手笨腳的弟弟,值夜的時候睡了過去,等他醒了突然發現店鋪起了好大的火,怎麽撲都撲不滅。”


    “你是說吉慶街的書屋吧?人受傷沒?燒傷最不好治了,你要是缺錢可以找我借啊。”


    聽到‘吉慶街’、‘書屋’、‘著火’幾個關鍵詞,霜柒突然來了精神,這二人說的不正是下午剛去過那地兒嘛!


    女孩兒破涕為笑,“小麗姐你真善良,不過我弟弟闖的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若光燒了點書倒沒什麽,可他是個膽兒小的,見屋中著火頓時慌了,大喊大叫的把鄰居喊了來,鄰居們正好目睹了他在屋中亂撲騰,把書架旁好幾個古董花瓶碰到了地麵摔個稀巴爛,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你別難過,一個破書店能有多貴重的古董,說不定使他們訛人呢,這件事不如稟報家主…”


    後麵的話霜柒沒有聽清,人就走遠了,但她激動的心情無法掩飾。


    什麽叫得來全不費工夫?什麽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她安霜柒頓時就明白了!


    幾句看似無關痛癢的對話,反而牽扯出了整件事情的關鍵!


    ------題外話------


    這一章比較細節,大家看到破綻了嗎?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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