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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跟小花卷在宮裏一住,就是三天。


    每次她說要離去的時候,皇後都說好好好,答應的十分痛快,把一應賞賜的寶貝也都給打包的好好地。


    可是正弘帝每日一早,上完朝就要讓人把小花卷接到前殿去,每次來的都是特別軸的一個小太監,隻管完成任務,皇後的麵子都不睬。


    這一接走,就是一整日,不到天黑不給還迴來。


    小花卷也邪門兒,明明那樣別扭的一個孩子,平日裏一會兒不見她就得鬧一場。正弘帝抱著她批奏折、見大臣,卻一整天都不哭不鬧,乖的不像話。


    正弘帝每日早出晚歸,除了第一日見過一次,含珠再也沒見過他。


    也沒機會當麵跟他說自己要迴家,皇後娘娘每次也是一臉歉疚加無奈,“哎,本宮都跟皇上說過的,這陣子內憂外患,皇上也難,有了小花卷才能鬆快一時半刻的,還望側妃不要見怪。”


    含珠默默地把話咽進肚子裏,微笑著道無礙。她心裏不由的又陰謀論了。


    能夠出宮,還是托了朱王妃的福。


    第三日的時候,裕親王府大嬤嬤來跟皇後求老山參,說是朱王妃不行了。


    朱王妃這一病纏纏綿綿的曠日持久,雖然一直都是病病歪歪半死不活的,卻也有驚無險的活到了今日。


    皇後也沒當迴事兒,後來聽說連去了兩位太醫都直搖頭,這才有些上心。


    含珠默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道:“皇後娘娘,王妃病重,妾身十分掛心,想要前去探望,看看有什麽力所能及的事兒,也算盡一份心意。”


    皇後對朱王妃本是極度厭惡的,但這麽些年下來,慢慢的這厭惡也淡了,隻剩下無可奈何,那也是個可憐可悲的女人。


    聞聽含珠此言,不管是真是假,也有些唏噓,“你有心了,本宮這就派人去跟皇上說一聲,把嘉熙接過來,你們娘倆收拾收拾,這就出宮罷。去了,記得幫本宮帶聲好。”


    女人容易心軟,正弘帝卻是個鐵石心腸,懷了抱著小花卷嗯嗯啊啊的哄她睡覺,皺著眉道:“她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什麽好看的,不定又有什麽幺蛾子呢,讓側妃安心在宮裏住著。”


    對於這個禍害了弟弟十年之久的蠢婦,正弘帝一向都不吝於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


    王福喜看了眼睜著烏溜烏溜的大眼睛倍兒精神,一隻小手牢牢的揪著皇上耳朵玩的嘉熙郡主,捂著嘴無聲一笑,意有所指的道:“皇上,側妃跟郡主母女情深。”


    正弘帝抱著小花卷又晃了晃,“母女親情,血脈相連,當然情深。哎呦,小寶貝兒,到時辰了,好睡覺了……哦,你是說?”


    王福喜弓著腰笑嘻嘻的點點頭,都是聰明人,主仆二人有時候一語不發,也是心知肚明。


    正弘帝看了看懷裏的小丫頭,有些舍不得,“你不知道啊,這孩子眉眼生的跟阿絢一模一樣,連性子也像。阿絢小時候也這是這樣乖,父皇不待見我們母子三人,母後事多繁忙,身子也不好,他就整日都跟著奶娘……也就是朕跟他玩兒的時候,才會笑一笑。他這會兒長成這麽個性子,說來也是情有可原。”


    王福喜知道皇上這是又鑽進牛角尖兒了,說了要好生照顧的幼弟,為了家國天下,卻還是要他拋妻棄子的去沙場拚搏。


    就算知道王爺身邊保護的人多,主帥也不用上戰場,但是……沙場之中,血流成河,瞬息萬變,誰也不能拍著胸脯說一丁點危險都沒有。


    也不好說破,以免把皇上惹得越發心焦,隻能裝糊塗,“是的呢,老奴再也沒有見過比郡主還要漂亮的女娃娃了,集父母之所長,簡直比王母娘娘跟前的小仙童都要漂亮。怪不得王爺要疼到了心肝肝兒裏,臨走之前還喃喃自語的,說等郡主周歲的時候,定要趕迴來給郡主抓周。皇上,您說,到時候郡主會抓個什麽?”


    正弘帝果然就給帶偏了,喜滋滋的笑著,“朕親封的郡主,不管抓什麽,這一輩子都是平安喜樂,安泰順遂。”


    “皇上說的是!”


    正弘帝抱著小花卷兒又繞了一圈兒,湊上去親了親胖嘟嘟的小臉,“行了,把郡主送迴去罷,再磨蹭天又黑了。”


    弟弟心中,這母女倆那就是活祖宗,要是將來知道了他扣著不讓人家母女相見,還不得把他的金鑾殿給拆了。


    站在裕親王府芙蓉院門口的時候,含珠第一次覺得自己傻透了。


    這算不算剛出虎穴,又入狼窟?


    在宮裏,看那個架勢,她以為正弘帝跟皇後娘娘是要夫婦同心,齊力以細物潤無聲的手段把小花卷搶走,這才慌不擇路,以朱王妃當借口試探一下。沒成想人家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十分痛快的就放行了。


    不由的搖頭苦笑,跟趙絢情濃的時候,對裕親王府、對朱王妃避之唯恐不及。現如今,二人一刀兩斷,她反倒自動自發的跑到了人家正牌王妃麵前來刷存在了。


    給趙絢知道了,肯定會笑話她罷?


    胭脂有些緊張的望著發呆的含珠,對於這個被王爺捧在手心裏的側妃,她本能的警惕。


    “側妃?”


    含珠這才迴過神來,朝胭脂友好的一笑,“勞煩姐姐了。”


    胭脂連連擺手,“不勞煩不勞煩,側妃折煞奴婢了。”


    含珠也不再多言,抱著小花卷跟著胭脂走進正房。


    屋子裏沒有開窗,明顯要比外麵暗的多。可能是怕冷,長久沒有通風,有一股子二氧化碳超標的味道,還混著苦澀難聞的中藥味道,小花卷一進屋子就開始哼唧,胖身子一拱一拱的掙紮著要跑。


    含珠也不舒服,強自壓下扭頭就走的衝動,把小花卷往自己的懷裏摁了摁,不動聲色的把藏在袖子裏的荷包放在胸口,讓小花卷抱著。


    這樣的環境,別說病人,就算是正常人待著,也得病。


    含珠忍了忍,終是沒有忍住,小聲對胭脂道:“如今春暖花開,也該開開窗子,給屋子通通風,對王妃身子有好處。”


    胭脂有些訝異,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直直的說了出來。


    當然,之前也不是沒人說過,像府裏其他人來的時候,有人全程捂著鼻子,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好似這屋子裏十分汙穢不堪的樣子。


    那是找茬的。


    也有人就當這屋子的異常不存在,全程微笑無懈可擊的。


    那是自掃門前雪,明哲保身的。


    還沒有一個像陶側妃這樣,拉著她一個小丫頭,靜悄悄的提醒的。


    善意的,真誠的,明明知道不妥,拚著被人誤解,被人指摘,還是要說出來。


    胭脂從小被賣,小小年紀就嚐了何為世態炎涼。跟著朱王妃進入王府見得最多的也是人情冷漠爾虞我詐。


    第一次見到這樣善良而真誠的人,她對一切懷有善意,行事隨心,不求迴報。


    她心裏一暖,抱歉的對含珠笑笑,並不言語。


    心中卻是苦澀,朱王妃自從嘉熙郡主滿月酒,就開始不對頭了,不出屋門一步,後來幹脆連窗子都不讓開。太陽太盛的時候,還要人把簾子都拉上。


    她知道王妃心裏苦,也苦口婆心的勸過,奈何王妃壓根不聽,還極其憤怒的發作了一通。


    當然這話不能對外人說。


    含珠見她如此,知道裏麵必定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也不再追問。隻把荷包又往小花卷的鼻子旁湊了湊。


    這荷包是臨出宮的時候,皇後娘娘給的,她開始還有些不解,皇後好生生的給荷包做什麽?原來是應在了這裏。想必是有太醫跟皇後稟報過這個情況。


    繞過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掀開大紅折技花的簾子,就進了朱王妃的臥房。


    可能是知道她要來,朱王妃身上整整齊齊的穿著正紅色牡丹大袖襦裙,肉桂粉淺銀紅錦緞對襟長褂。頭戴大西洋珠翠葉嵌的寶花,還精致的插著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


    珠光寶氣,恍然如神仙妃子。


    要不是她臉上胭脂都遮不去的病容與暗黃之氣,加上是倚靠在床頭的靠枕上,沒人會相信,眼前的人兒,剛剛從地獄門口爬了出來。


    含珠垂下眼,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


    朱王妃也不叫起,隻挑著嘴角笑,“陶側妃可是稀客。”


    含珠就算沒有抱著小花卷,半蹲的姿勢也堅持不了許久,她也不等著朱王妃喊她起來,微笑著站直身子,“妾身鄙陋,王妃事忙,不敢常來打擾。”


    朱王妃哼笑一聲,“不敢?是不屑罷!”


    含珠知道她不待見自己,來之前就做好了心裏準備,反正門外有宮中來的女官,王妃頂多就是口頭上沾點便宜,不能真把她怎麽樣。


    說來人家恨她也是應該的,真要論,巴望著趙絢的那些女人,哪一個又不很她呢?


    “沒想到你會來,坐罷。”


    含珠聞言一愣,抬頭看去。


    朱王妃倚在大紅色的靠枕上,頭有些無力的靠著,又說了一遍,“坐罷,我這裏也好久不來人了。”


    含珠被突然友好起來的朱王妃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抿了抿唇,笑了笑,“王妃,妾身讓人把嘉熙抱出去罷,省的一會兒哭鬧吵到您的清淨,咱們好自在說話兒。”


    朱王妃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她自便。


    含珠直到出了那間昏暗憋悶的屋子,被陽光刺了下眼睛,才緩過神來。


    接過女官手中的繈褓,把女兒抱在懷裏,不顧人的勸說,執意要迴莊子。


    女官有些為難,“側妃,這個時辰迴去,恐怕要走夜路。”


    含珠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十分堅決,“郡主生下來就是在莊子上,突然換了地方,我怕她不習慣,還勞煩姑姑讓人趕一趕,晚一些,顛簸些,都不怕。”


    她這樣說,女官也沒有辦法,應了聲諾踅身下去吩咐。


    雖然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能讓側妃帶著郡主在王府住下來最好,但也說了,不要惹側妃不痛快,一切以側妃的意思來。


    西北,三石坡下的營帳裏。


    聽著賬外傳來的吹角號聲,趙絢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了無睡意。


    寶鏡睡在離他不遠的另外一張更加簡陋的木板床上,聽著那翻來覆去的聲音兒,不由的關心道:“王爺可是渴了?”


    過了幾息,趙絢才幽幽的歎了口氣,“睡不著,西北的夜,真長啊!”


    寶鏡愣了愣,有些心酸,又有些想笑。


    知道王爺這是又犯病了,這會兒指定抓心撓肺的想側妃想郡主呢。


    哎,他有時候也慶幸自己是個沒根兒的,要說啊,這情情愛愛的真是害人。


    想王爺多灑脫不羈的一個人,行遍天下無敵手,自從遇上了陶側妃,時不時的要鬱悶一小把,這次倒好,哭了幾次先撂下不提,命都差點搭上。


    “那奴才去給王爺泡一壺酸棗仁茶,您吃了好睡下?”


    趙絢又歎了口氣,“不用了,你睡罷,讓我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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