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放開死者的下頜,看向銀簪時,果然簪頭已經發黑。


    眾人也都轟然作色,一名老者道:“果然是被毒死的!”


    另一名老者也點頭道:“銀簪驗毒古以有之,這方法能證明死者的確死於中毒。”


    再看王家三人,王長祿和王德興雖然臉色白些,冷汗多些,還能站得住。陳三根卻已經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神驚惶無措。


    屈中桓瞥他一眼,吩咐兩名衙差拖著他迴大堂。


    死因查清,叮叮幫著獨孤維唯脫了一身行頭。


    帷帳撤去,眾人複迴大堂。


    獨孤維唯轉身之際,發現獨孤紹棠和獨孤維清站在人群中衝她微笑。知道他們嘴裏說的輕鬆,實則還會擔心她,揚起笑臉一隻小手高高舉起比了個“v”字,雖然知道父親和兄長不懂這手勢的意思。


    忽而又聽到一聲:“獨孤二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循聲看去,原來說話是傅良玉。再看他周圍,司空少誠、薛錚、蕭雅、薛笙、沈淩、傅良辰……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都滿臉含笑看著她。


    獨孤維唯的笑容越發明媚,大聲道:“都別急著走,等會兒完事了,請你們吃飯!”


    “可是你剛剛摸屍體了,真的沒問題嗎?”傅良玉隔空問道。


    獨孤維唯瞬間瞠目結舌。


    觀看的百姓見方才還侃侃而談的小姑娘露出這幅窘樣,爆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對麵小樓中王家父子剛剛聽完小廝的轉述。


    王敬則合目半晌,突然自嘲一笑:“小伎倆騙騙刑部官員或許管用,騙獨孤家丫頭......嗬嗬......算了,我們這是拿自己的短板去迎戰對方所長,焉有不敗之理?走吧,不用看了!”


    王甫禮頹喪道:“接下來怎麽辦?”


    “不怎麽辦,我們家的名聲這迴叫你媳婦敗光了,你還想保她不成?”


    王甫禮雖也煩自家夫人刻薄寡恩,氣量狹窄,但畢竟為自己生兒育女,照顧起居,夫妻十數載,哪能半點感情都沒有?


    “若是休妻,孩子們以後如何自處?能不能送她進家廟修行?”王甫禮語氣艱澀給自家夫人求情。


    奴仆命賤,按大魏律殺仆需杖責三十,但可交贖銅免責。


    此時的杖責需要扒下褲子當眾施行,對於女子來說,別說三十仗,就是一杖,所受的羞辱就不是普通人能忍的。


    像王夫人這樣的不用考慮,定會以交贖銅免責。雖則如此,名門貴婦吃了官司,名聲可那可就不用要了。


    王敬則迴頭看一眼長子,歎了口氣沒說話負手走了。


    刑部大堂內蕭鐸以下各自坐了,王家三人不用屈中桓嗬斥,已經在中間跪了,陳三根上身匍匐,瑟瑟發抖。


    權宜之驚奇地道:“就這膽子,還敢上刑部大堂汙蔑人?可真稀罕!”


    阿敏也規規矩矩跪在一旁,等候發落。


    屈中桓向旁邊座椅一比,和顏悅色向獨孤維唯道:“二小姐請坐。”


    又讓阿敏起身,不用再跪著迴話。


    獨孤維唯已經證明人不是獨孤家的人所殺,所以兩人的待遇便不同了。


    屈中桓前一刻還笑容如春天般溫暖,後一刻立馬晴轉多雲,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陳三根,毒殺妻室,還敢攀誣他人,該當何罪!”


    “還有你二人,膽敢欺瞞本官,焉不知詐偽之罪是要反坐的?而今你等從實好來也還罷了,否則,大刑伺候!”


    大刑伺候原本就是曆代審案常用的手段,屈中桓習慣成自然,驚堂木一拍這話就從口中自然溜出來。


    但老百姓就吃著一套,驚堂木脆聲一響,堂上大人振聾發聵一聲吼,門口看熱鬧的百姓都一時噤若寒蟬,別說當事人陳三根,身體抖得篩糠一般。


    獨孤維唯真怕他一個受不住嚇暈過去。


    倒是王長祿不愧見過世麵,雖然汗水都沒斷過,尚能強自撐著。


    再看王德興,六神無主,東看西看,似乎想在人群中找個能救他出火海的人。


    “我大魏律,謀殺人者,斬!誣告他人減二等,兩罪並罰,也逃不過個死!”


    “大人,小的冤枉啊,人不是小的殺的,是,是......”陳三根被嚇破了膽,聽屈中桓這麽一嚇,立刻便要招出事情。


    “陳三根!”王長祿急忙喝止,繃著臉威脅:“想想你家大小子......”


    屈中桓雙眉一軒,又是一拍驚堂木:“來呀,王府管家敢當堂恐嚇證人,先打二十大板!”


    左右轟然應是,上前按了王長祿,便要扒其褲子。


    蕭鐸咳了一聲:“不用脫褲了,有礙觀瞻。”


    堂上還有女孩子,他可不願自家妹妹和獨孤維唯看王長祿那白花花的屁股蛋。


    蕭鈞和獨孤維唯相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遺憾,第一次看打板子,居然不能看全套。


    有太子殿下的話,兩名衙役便直接開打,“噗噗”一下一下的悶響似打在人的心上。


    前幾下王長祿還能咬牙忍住,再打幾板,便再也忍耐不住,悶哼了一聲。隨著這聲悶哼,似乎是開了口子,一聲接一聲唿叫便再也難以抑製。


    十板沒打完,陳三根便受不住了嘶聲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小人願招......”


    眾人:打的不是你好不?


    尚未驚歎於他的鼠膽,眼尖的便看見他身下一灘水跡洇開來。


    這人竟是被嚇尿了!


    眾人掩鼻中,陳三根涕泗俱下,磕頭道:“小人招了,小人招了,是夫人,是夫人說小人的婆娘受了傷,讓小人給媳婦煎藥。哪知她吃了藥就死了,夫人說隻要咬死小人的婆娘是獨孤二小姐身邊的侍女打死的,就把春紅許給小人。小人不知道啊,小人真的不知道那藥是毒藥啊,大老爺明鑒,小人真不知道啊,王管家說隻要小人按他說的做,就提拔小人家的大小子做管事,大人,真不關小人的事......”


    陳三根嚇破了膽,一通話顛三倒四,好在刑部都是科舉出身的文采斐然之輩,很快將他的語言組織好,寫好供狀,讓他簽字畫押。


    王德興見大勢已去,也不敢負隅頑抗,招道:“王夫人給草民紋銀五十兩,讓草民給陳三嫂開的傷藥裏加入鼠莽草,囑咐草民編造陳三嫂脾髒破裂的謊言欺瞞大人。草民有罪,不該貪圖王夫人的賞銀,請大人開恩呐!草民再不敢了……”


    鼠莽草是劇毒之物。


    底下人嗡嗡嗡嗡開始議論:“五十兩紋銀呐,王夫人好大的手筆!”


    “夠我們一家子一輩子吃喝不愁了,難怪王大夫受不住誘惑!”


    “誰說不是呢,若是給我,若是給我……”


    這人雖沒說完,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這麽大一筆銀兩,怕能經得起誘惑的不多。


    大勢已去,王長祿萎靡不振趴在地上,他倒是閉緊了嘴巴不開口。他的妻兒老小一家子都是王府家生子,哪怕他被打死也不能賣了主家,不然一家子還怎麽活?


    如果撐下去,說不定老太爺還會念他忠心,設法營救。


    但此時王長祿開不開口已經不重要了。


    事實俱在,罪證確鑿,他就是再說出個花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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