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媚娘聽了這話,竟然是拍桌大笑:“賣身契!賣身契!智通,你可聽到了,這丫頭說她手中有賣身契!我施媚娘的女兒,竟然為奴為婢,簽了這賣身契!”


    傅清屏:“......”


    聽風,南風:“......”


    寫風:“呸!”


    智通大師:“阿彌陀佛。”


    “媚娘姐......”傅清屏張了張嘴,除了喊出一個稱唿出來,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這事兒不對啊,寫風的雙親不是被貪官陷害而亡,富貴之家眨眼間就剩下她一個十來歲的姑娘了嗎。


    這些都是寫風親口說的,傅清屏自然是信的,憑寫風的性子,也編不出這麽像模像樣的的謊話。


    所以,這突然多出來娘親是......


    還有施媚娘口中的“智通”。


    傅清屏覺得自己不過上了趟山來尋丫鬟,就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秘聞。


    隻是施媚娘雙目赤紅,顯然是沒有辦法幫她解惑。傅清屏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滑向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涼亭外的智通身上。


    這位,德高望重的,佛門重地的,大師......


    “阿彌陀佛,都是些陳年往事,又有什麽可提之處。”


    施媚娘猛地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看著他:“陳年往事,好一句陳年往事,大師早已踏破紅塵,隻可惜我施氏媚娘還在此間掙紮著。”


    智通手中撚著佛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涼亭的飛簷。


    死寂順著風鋪了開來。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這數十年骨肉分離,我兒數十年遭受的磨難......饒是將你活剮了,也償不起。”


    傅清屏被這樣狠厲地話嚇了一跳,所以說,不是什麽愛恨情仇,而是奪子之恨?


    “咳咳。”傅清屏正了正神色:“雖然媚娘姐你如是說,我卻是不能輕信的,我將寫風做妹子看,自然一切以寫風的意願為主。”


    施媚娘將寫風攬在懷中,一言不發。


    傅清屏也有些躊躇,這事兒,這都是什麽事兒。


    “跟著小姐!”寫風如是說道。


    “我不準!”施媚娘急聲厲喝!


    傅清屏隻得硬著頭皮硬氣一迴,要她枉顧寫風的意願將人留給施媚娘氏絕對不可能的。


    “媚娘姐!”傅清屏伸了手。


    卻叫施媚娘一把推了迴來,傅清屏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出涼亭。


    聽風趕忙去扶。不管這人之前對小姐是否有恩情,這一出下來,聽風和南風的臉色都難看的很。


    傅清屏擺擺手,正打算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卻叫一聲驚唿打斷了。


    “二舅舅!二舅母......天華?”


    傅清屏暗叫一聲糟糕,這是遇上誰了?還有這二舅舅同二舅母又是什麽稱唿。


    抬眼望去,就看見著一身墨色長衫的男子疾步往這邊走來。


    這是......楚瑾風?二舅舅=智通大師?二舅母=施媚娘?智通大師和施媚娘......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智通,雖不敢說踏破紅塵萬丈,卻也鮮少沾染塵世,還望施主......”


    “滾!”


    傅清屏一驚,就見施媚娘神色狠厲地盯著智通大師。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卻是道一聲佛號便緩緩離去,竟然連半分眼神都未給施媚娘懷中的寫風。


    “二舅母......”楚瑾風上了涼亭喊道。一轉眼,這才看見施媚娘懷中已然陷入沉睡的寫風:“這不是......二舅母,這姑娘怎的在你這裏!


    ”


    施媚娘抬頭看他:“你認識她?”


    “幾麵之緣罷了,我記得這位是謝家二姑娘的好友,前些日子失蹤了,謝二姑娘急得不得了,托了天琪找我幫忙,怎麽這人......”


    施媚娘神色一暗:“莫要多管閑事。”


    楚瑾風隻得歎道:“那我同謝二姑娘道一句平安可好。”


    “不用,你口中的那人已經死了,人有相似,莫要胡亂攀扯。”


    傅清屏就算是再怎麽好性,也不能任她胡說抹去了寫風的存在。看施媚娘的樣子就知道,這也是當年一樁舊事。就如同自己跟謝家的關係不容易解決一般,寫風的命運,也由不得她施媚娘直接決定。


    傅清屏站在涼亭的石階上,抬手擋住了施媚娘的去路:“抱歉,這人,你不能帶走。”


    傅清屏表明了態度,寫風和聽風自然是一左一右護在周圍。


    施媚娘看起來嬌弱,將寫風攔腰抱起卻是不費吹灰之力:“你確定要攔我?今日你上京華寺,恐怕也不止為了她。你想知道的事情,那和尚是不會告訴你的,不如好好求求我,興致來了,還能說與你一二處聽聽。”


    傅清屏的手動了動,卻是終究沒有收迴:“當年舊事,十幾年來都不清不楚的,我也沒有指望一朝一夕,僅憑一人就弄清楚,更不可能因為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一句話,就真的信了你。又不是天下人都死絕了,沒了你,自然還有別人能告訴我。”她的娘親還活著,活著,比知道當年舊事,更重要。


    “這話說出來你信嗎?知曉當年舊事的人本來就少,又都是知道個囫圇個的,隻要謝家不倒,上麵那位沒入了皇陵,若是少了一二人,你還真的就別想弄明白來龍去脈,除非......嗬。”除非你屍骨無存的雙親從墓中爬出來告訴你。


    “不勞施夫人費心了!”傅清屏臉色有些差。


    楚瑾風站在一旁,這兩人“刀光劍影”的,他多少也能看出來一些。隻是一不知二舅母為何如此看中懷中這位姑娘,二不知天華為什麽如此執著,一時半會兒倒是不知道該蓋棺定論去幫誰。


    施媚娘將寫風放下,隻一手攬著寫風的腰,朱唇微啟:“倒是小瞧你了,這人你帶走,若是有什麽磕磕碰碰的,緊著點自己的皮。”


    傅清屏渾身一震,雖然不明白施媚娘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卻是叫這樣入骨三分的媚意差點喊酥了骨頭。


    因著寫風的身份,傅清屏也不敢將人給南風,隻得令聽風趕緊將人送迴府中。


    施媚娘緊跟著便離開了。


    一時之間,涼亭中隻剩下了楚瑾風與傅清屏並南風。


    經曆了剛才一事,傅清屏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麽好。


    楚瑾風咳了咳,示意傅清屏坐下:“你怎麽動作如此快,我剛才才在伯陽侯府看見你,這會兒你就跑到京華寺來了。”


    傅清屏愣了下,又想起之前楚瑾風剛出現時喚自己“天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幸虧施媚娘已經離開了。傅清屏將之前發生的事情顛過來倒過去的想了幾番,確定沒有什麽暴露身份的地方,方才笑著開口:“有些急事,便先出來了。”


    楚瑾風笑了笑:“也是為了那位小姐的事情吧,這些日子天琪忙的不可開交,謝二小姐也就隻能求求你了。”


    傅清屏尷尬地笑了笑:“早些尋迴來,也安心些。”


    “說的也是......你我十幾年至交好友,好不容易拜托我一件事,恐怕我這個當大哥的,也幫不了你了......”楚瑾風看著涼亭外“窸窸窣窣”的樹葉說道。


    “啊?”


    楚瑾風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自顧自的往下說:“今日在伯陽侯府,同那位靳世子有幾句交談......除了你不喜的身份之外,各處都是難得的人中龍鳳。春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能舍命去救的,也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


    傅清屏隻覺得五雷轟頂,這位是什麽意思,謝天華他做了什麽!


    “傅姑娘......人品才情性格......隻可惜我與她有緣無分,”楚瑾風站起身來,拍了拍傅清屏的頭:“你也不要在糾結了,傅姑娘是個有福氣的,此生......定會平安喜樂的。”


    傅清屏努力地牽起嘴角,讓自己不要吼出聲來:“借楚大哥吉言了,是我那妹子沒有福氣!”


    “你能想通就好,我來找智通大師還有些事情,便不在此處陪你了。”楚瑾風笑著道。


    傅清屏站了起來:“楚大哥有事盡管去忙就是,我這裏也馬上就要下山了......”


    “等二小姐大婚那日,定要與你一醉方休!”


    傅清屏點點頭:“一定一定!”


    目送楚瑾風的身影小時在視線內,傅清屏在涼亭中走來走去,隻覺得心中有火難以發泄,隻想摔砸些什麽東西,涼亭空蕩蕩的,除了石桌就是石凳,傅清屏掀了半天,這石桌都紋風不動......


    “南風,你來幫我把這石桌掀了扔出去!還有這石凳,全部扔出去!”


    隨著“砰砰”幾聲,涼亭就已經空蕩蕩的了。


    “你說謝天華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當初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就想著,這人怎麽著也不會全盤托出,給外人看笑話才是。他自己也說了,隻是在楚瑾風麵前提了一提,玩笑話就過去了。結果呢!結果呢!都是騙子!當初靳洛的事情也是,定情信物收了就收了,還跟我說沒有,大哥也是騙子!全部都是騙子!”


    南風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說話,哪怕他麵無表情,心中也覺得這件事,著實是丟人了些。


    再一抬頭,就看見傅清屏站在自己麵前,一張臉與自己貼的極近。


    “小姐......”南風迅速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長得就這麽沒有出路,看起來像是嫁不出去的嗎!”傅清屏氣得口不擇言。


    南風卻是有口難言,他本就是木訥性子,也不知說些什麽能讓傅清屏好受些,隻得低頭不語。


    “如果你有想法,我們可以在謝天韻之前把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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