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哲飛快的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夏家的族史,對於這個從先秦就存在並且在多年戰亂和動蕩中依舊保存完好的家族致敬一分鍾,腦子裏就大概的有了個猜想。隻是這想法在大明朝有些異類,許哲還是小心的問了一句。


    “退之的意思,是希望可以和天湖書院接洽外院的學子出路嗎?”


    “不止是學子出路。”應該是得到了家族的支撐,夏殿江答得很有底氣:“夏家願意承擔學子在院的一切開支,以及學子提出的一定範圍內的生活借款,隻要學子保證在結業後優先考慮夏家提供的位置。當然,我們秉承自願原則,並不會強行要求。”


    這話說的就有些假了,世人都注重臉麵,用了人家的銀錢,吃了人家的飯,最後抹抹嘴走人。這事情大字不識一筐的鄉民也許會幹,但是從小詩書禮儀,孔孟之道教養長大的讀書人,即便打斷他的骨頭,也是不會做的。一旦接受了夏家的饋贈,不用說,在結業後的至少幾年內,必然是要留在夏家的。


    似乎曉得自己說的話有些假,夏殿江繼續補充:“日久見人心,夏家是不是抱著誠心來談,相信不用大人說,以後自會見分曉。若是大人願意,便是內院,夏家也願意進一些微薄之力,畢竟夏家流傳至今,不說別的,一些古籍書本還是有些的。”


    “若是許先生擔心一些有的沒的家族,也不過過於焦慮。夏家雖說差了點,但是對比一些朝秦暮楚的家族,自問還是有幾分擔當的。但凡我夏家點了頭,前麵便是刀山火海,也必然會闖出一番天地。”這話說的就是趙家了,簡直就是擺明了說,許大人你不要怕,我夏家並不怵趙家。


    看著夏殿江一臉的堅決,許哲才算是明白:得,碰上一個定點接收單位了。


    想了想,許哲疑惑的說道:“現在天湖書院雖說已經準備如此改革,隻是一來目前師資奇缺,能夠做到滿足夏家所需還時間久遠。”能夠從先秦遺留下來的家族,不用許哲想,就知道必然有很多的門道。現在天湖書院草草改革,短期內能夠連續配需的學子並不是很多,能不能適應夏家的生活模式還尚未可知。


    “而且夏家家族淵源,若是有心,肯定有足夠的方式能夠得到想要的管事,何必拘泥於天湖書院呢。”夏家可不是天湖書院,草創幾十年。這麽多年來,經曆幾十代王朝更迭,都可以想象,在培育人才上,夏季必然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又何必貿貿然吸入外人,增加自家的不穩定性呢。


    “再者現在天湖書院雖說已經有了這個意向,但是畢竟時間短暫,學子一時之間想要找到合適的位置還是需要耐心等待的。夏家若是有心,大可以去學院找教案備案,相信以夏家的資曆,必然可以吸引大部分的學子。”


    這也是許哲想不通的一點,夏家自開國後,就逐漸隱於人後,除非自己有心,不然很多人甚至都已經不知道夏家的名聲,想要在悄無聲息中吸納些許人才,夏家完全可以做得滴水不露,又何必如此大動幹戈的又是嫡係出麵,又是請客吃飯的說好話呢?


    夏殿江苦笑了兩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說自己現在尚未在家族中掌握實權,但是家族的運營自己又如何不能大概知曉。旁人隻認為夏家低調,秉承華夏‘中庸’之道才逐漸隱於人後,又如何曉得,夏家不是自己想要隱藏,而是被迫隱藏。


    但凡世家豪門,吸納新人的最好時候便是動蕩時期。那時候人命賤如草芥,一碗水一個窩頭就可以大批量的吸引人才,更不用說年少無知,懵懵懂懂的少年了。夏家幾百代人積攢的財富,想要買上成百上千人,那是輕而易舉。


    隻是終日打雁,終究被雁子啄了眼。上幾代家主在買人的時候一著不慎,行事有些猖狂,也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裏。動蕩時期倒是不覺得,等到了朝代新建,一切草長鶯飛,夏家才開始逐漸緩過神來。


    不說自家明麵上的產業,便是暗地裏置辦的退路,都開始有人細細心心的打量。本來還沒覺得什麽,年代久了,總有些好奇的家族想要看看。隻是自家人稍作打聽,才嚇得魂飛魄散。這打量的主人家,不是別人,正是這大明朝第一等的家族:鄧家。


    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夏家便是底蘊再濃厚,也無法跟一國之力相抗爭。更何況看著那時候那位仁兄一窮二白的架勢,說不得就想拿著夏家的底蘊來補充國庫了。沒奈何,隻能斷尾求生,用大量夏家明麵上的財物轉移視線,好歹才保住了一線生機。


    即便這樣,這些年夏家小心打量,這上麵的那戶人家依舊把自己當著一個活生生的錢罐子,若是國庫充裕還好說,一旦碰上什麽天災*,地區動蕩,總是想著拿自家開刀。夏家雖說有人進了官場,好歹也算是一人之下了,但是和那戶人家比比,總還是缺了些什麽。


    這些年夏家的子弟沒少進了官場,便是秀色可餐的女兒家,也沒少往那裏麵送,即便這樣,和那位心裏,總還是差了些什麽。夏家人商量著,總還是要找個‘投名狀’做做。隻是現在朝政安慰,一切水到渠成,夏家即便有報國的心思,卻沒有投國的路子啊。


    這不,冷眼旁觀了十幾年,才發現這天湖書院雖說草創時晃晃悠悠,書院院長也是個不事生產的家夥,可是天湖書院建立這麽多年,愣是沒有倒台,反而越辦越好,甚至憑借一己之力,混了個大明十大書院的名聲,可謂誌得意滿。


    若是說隻是靠著趙家和李公的支撐便能得到如此成就,夏家表示不服。論起底蘊財物支撐力量,大明好多家族都比這趙家有用,怎麽就沒能得了個天湖書院的寶貝呢。想到書院運營中幾次遇險後莫名其妙的好轉,夏家心中有了底。


    不管如何,大不了就是耗費些錢財。對比夏家,些許銀錢又算得上什麽呢~


    好吧,真土豪,不解釋。


    因此夏殿江真心實意的看著許哲,別懷疑,自己是真的送錢來的,不騙人。當然,若是能趁機掙上一筆,也是好的。


    倒是把許哲愣了半天,自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天湖書院廟小,許哲本身也隻是想著延續天湖書院的招牌才做的改革,目的不過是為了維持天湖書院的生計。怎麽到了夏家手裏,翻手一弄,便成了企業化集團化的戰略了。


    這天下掉得餡餅,不僅有些大,還實誠。許哲研究了半天,還是沒敢下嘴。不是他膽小,這從當官開始到現在,一個坑接著一個坑,都已經坑出經驗來了。冷不丁來張大餅,也不敢上嘴啊~


    夏殿江也知道這一來不是親戚,二來不是朋友的,自家冷不丁扔過來一張大餅,有腦子的都會懷疑。因此對於許哲的猶豫也心中有底,隻是說道:“許大人大可迴去好好想想,我夏家是抱著一萬分的誠心過來的,相信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最好想不清楚,再問問周圍院長,教案之類的,越多越好。夏家才不相信,那戶人家放著這麽大的一個書院,就不放一個人進來。隻要自家的意思傳到了,那目的也就達成了一半。天湖書院同意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戶人家一定要曉得自家的投獻之心。


    這個可以有,許哲點點頭,表示自己曉得了。來之前自己還猜測這夏家原是準備在內院參一腳,拒絕的話都準備好了。沒想到人家高風亮節,壓根不想著占便宜,反而抱著發揚光大的風格,隻是準備在外院上伸伸手。


    對比趙家,無論夏家的最終目的是什麽,許哲都覺得幹的漂亮!


    正事已經談完,許哲也就不做逗留。往日這個時候自己都快到家了,現在還在書院沒有動身,也不知道家裏該擔心成什麽樣子了。夏殿江也是個有眼力見的,見著許哲堅持要走,也沒有過多挽留,隻是又殷勤的把許哲送到門口,看著許哲跟著自家的仆役前往租賃的船隻才罷休。


    周,李兩位先生一路跟著夏殿江身後,等到許哲離開,才淡淡開口:“小主人今天說話,有些急躁了。”


    雖說自家有求於天湖書院,但是許哲並不知道呀。雙方對等,夏家又是送錢的位置,原本可以占據談話的優勢的。隻是被夏殿江怎麽一搞,反而顯得自家有求於人似的。


    夏殿江何嚐不知道自己表現的急迫了些,隻是看著月色朦朧,緩緩道:“我也想慢慢談妥,爭取最大的利潤。隻是家裏來信,這條成現在怕是已經入了那位的眼了。”


    “不會吧?”兩位先生詫異的對視一眼:“雖說不知道李公為何放鬆警惕,把條成的內容泄露給我夏家。但是至少在達成默契之前,李公也不應該把這條成呈上去啊,這於理不合啊~”最好的辦法,便是把條成改頭換麵,重新灌上自己的名字。


    不要說這種做法齷齪,官場中人,無論是誰想的注意點子,隻要不是像許哲之前一樣準備和趙太守撕破臉麵,上頭拿大頭,自己分小頭也是理所應當的。至少在分蛋糕的時候,也要注明一下這是在***的領導下,在***的鼓勵下才獲得的成就。這點都做不到,何至於適應官場,遵守規則。


    現在夏殿江說李公把條成呈報上去,無論以後結果如何,至少在條成的擁有權上,李公就不再擁有絕對的地位。說不得若是上麵有心,單獨提召許哲,許哲再過河拆橋一下,便是連這提攜之恩都會小之又小。


    說李公是如此高風亮節的人,不說夏殿江,便是周,李兩位先生,都是不信的。


    “我也不想的,隻是家裏的信,不得不相信。”夏殿江說道:“也許那位在天湖書院埋藏的釘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些吧~”不是這樣,又如何解釋這本來屬於絕密的信息,怎麽會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就到了那位的案桌前呢~


    周,李兩位先生想著這個可能,背後汗毛豎起的同時無不噤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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