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地頭,才發現雖說自己朝食都沒吃就跑過來,還是晚了。農家人向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曉得今天會有說法,大家都急哄哄的往這裏衝,在天還沒大亮,地頭上就全是人影了。老潘冷眼看著,連著泗水縣的人都有,也不知是純看熱鬧還是有個什麽想法。


    自家的縣令,老潘自認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看著周圍一張張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麵孔,趕忙拉了身邊一個認識的小夥:“去,把沒事人都趕走,看什麽呢這是。”這就是說要把非上延的都趕走了。


    小夥子明顯不樂意,自己現在正處著泗水的對象,眼見著這麽個大事,自然要帶過來長長臉了,當即給頂了迴去:“大爺,要不就讓他們看看吧。咱們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就不能讓他們看了,也讓他們羨慕羨慕。”


    沿著水道,泗水縣也開墾了不少荒地。隻是泗水年前地動,蓋了不少的田畝,這些開墾的荒地一比一的置換新田畝,又免了幾年的稅,才好歹把鄉民給安撫下去。畢竟新開墾的田畝,不比之前的熟田,不但要花死力氣,好幾年還都沒什麽收獲。


    因此泗水的田畝,竟是一分也沒的多。反而時不時的還有些分配的不爽利的鄉民,去縣衙門口鬧鬧。‘泥塑縣令’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倒是把王金急了個夠嗆,見天的安撫前來要說法的鄉民,連著自己最愛的<春秋>都好幾天沒看了。


    對比泗水,邕城就幸福多了。因著地利,雖說也被害了一些田畝,但是好歹抖落了輕些,修好路孫茂中又組織著大家集中清理了一下,也就大致好了。即便田裏還有些石子砂礫,鄉民沒事的時候去田裏撿撿,收拾收拾,也不影響下一季度的收成,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也因著這樣,整個邕城縣除了幾家實在背的田畝被蓋了,最後按著規矩分了些田畝過去做為補償,其餘人家最多算是損失一年的收成。對比許哲前來後給予的好處,又是各種利民的舉措,大家也沒有出現什麽賣兒賣女,饑寒交迫的現狀。


    隻是農戶人家,就沒有嫌棄田畝多的。聽著許哲要分水道這邊的田畝,一個個猴急猴急的就過來了。即便每個人都知道僧多肉少,自己大約摸的也分不到什麽,但是萬一有呢?人都有僥幸心理,萬一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呢?


    等著老潘把不相關的都給趕了,隻剩下上延本地的,大家又就著田埂頭子上吹了半天的牛皮,許哲才晃悠悠的從大路上出現。看著這麽一大堆人,還嚇了一大跳。之前他放話出去,也隻是想要找些族老過來商量商量,隻是沒有想到大家對於水道這邊的田畝這麽上心,稍有風吹草動,便是眾人皆知。


    隻是人都來了,也不能趕迴去,當即下了馬車,牽著驢子係到樹上:“大家來的可都早啊?”許哲住在縣城,雖說修過路離著上延也不算遠,但是對比上延人肯定是有段距離的。他又是個好睡覺的,沒什麽時候總是要多睡一會,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了。


    眾人對他倒是沒什麽意見,大家相處一年多,別的不說,自己縣令好睡這點大家還是曉得的。隻是古往今來,看一個漢子的能力,可不是看他能吃多少飯,能睡多久覺來形容的,像是許哲這樣,平日裏看著懶懶散散的,真正有事的時候卻能頂用的,還是頂大用的,也是鄉民稱讚的漢子。


    甚至有鄉民在自己崽子睡懶覺不肯起床的時候,都會添上一句:“你難不成還是小許大人不是,人家天天睡到太陽曬屁股,照樣當官大人,找好看媳婦,做大事情。你這種腦子的,就活該早起來幹活/讀書。”


    一時間倒是惹得崽子們群情憤怒,連帶著好幾天不給許哲好臉色,倒是讓許哲一臉懵逼,不知所措。


    閑話扯遠。現在雖不是農忙季節,隻是鄉下的漢子大多勤勞,有事沒事都能自己找些事情做做,現在日光又好,像是今天這樣大家聚在一起吹牛打屁這麽久的也是難得。因此許哲也不廢話,找了個高處站了,直接說道。


    “我也不多少,田畝就在後麵,剛好大家都在,咱們就商量商量看看怎麽處理這些田畝。”一邊說著,一邊迴想自己之前記憶的數據:“沿著水道,我們一共開墾了四十二畝田地,其中七畝地分給了上次地動的人家。剩餘三十五畝田地,沙地二十畝,濕地十五畝。”


    “按著規矩,新開墾的田畝,有一半應該算是縣城的。因此三十五畝田地,邕城縣衙要取一十八畝,大家都知道的吧。我想著未免麻煩,縣城就去臥虎溝出來這連著的一十八畝田地,一來方便管理,而來也是離著上延遠些。那這樣算起來,剩餘的田畝應該就是沙地十畝,濕地七畝了。


    百越族雖說有求於許哲,但是不是什麽好捏的柿子。上延鎮的田畝若是緊挨著臥虎溝,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惹出事情來。與其到時候被苦苦糾纏,不如現在直接分配給縣衙。去的人少了,又衝著許哲的麵子,也好過一些。而且上延的田畝離著自己近了,也方便管理不是。


    許哲說的這些數據大家都知道,開墾荒地一半歸官家的事情年輕點的有可能不知道,經曆戰亂自己開墾過田畝的老人家卻是都知道的。而且許哲也算是好說話的,若是強勢點的,直接算四十二畝的一半,也就是說取走二十一畝,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明朝的土地,嚴格說起來,都是聖上的。所有的土地,哪怕一直荒著都沒事,可不能隨意就開墾了。若是想要開墾荒地,首先就要自己前往衙門申報,衙門給大家劃好地皮範圍之後,再自己開墾。而開墾好的荒地,一半自用,一半上交衙門,這些最後衙門都是要來實際測量的,隱瞞不報或是少報都是大罪。


    自用的田畝,按著規矩,就能父傳子,子傳孫的代代相傳了。而衙門收迴的那些田畝,則等待著有心人前去購買。畢竟置辦田畝是件大事,普通百姓但凡手裏有了閑錢,自然就會有這些想頭了。若是衙門裏麵沒有田畝,大家能去哪裏買,難不成還逼著人賣不成。


    隻是邕城多山,即便平日裏行走都可能被石子絆倒,鄉民們即便有心,也沒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掘地三尺,把石子給清理幹淨。這次掘河,因著要深挖大地,倒是順便把水道周圍的石子清理了個幹淨,大家開墾起來也容易很多。


    即便這樣,四十二畝荒地也是到了極限。再往兩邊擴展,不是太過深入容易惹來深山中的大貓畜生,就是有大塊的石子擋路實在非人力所能及。


    因著大家之前都有了估量,因此等了許哲說完,都認可的點頭。許哲看著下麵沒有反對的,才繼續說下去:“一十八畝田地按照規矩,登記造冊,有意向購買的鄉民可以自行前往縣衙登記。當然,這是針對所有人的。”


    對於縣衙所擁有的田畝,不管是上延人,還是下陵,東柳,西蜀,甚至是邕城以外的鄉民,隻要有心有銀錢,都能上前購買。隻是這田畝離了上延最近,別的鄉民一般也不會前來購買。


    “而剩餘的一十七畝田地,就是想和大家商量商量準備怎麽弄了。畢竟按著規矩,這些田畝屬於上延自己挖掘,那就應該是上延鎮的田畝了。要怎麽分配,還是要大家拿個章程出來。”


    大家迴頭看著一片片練成片的田畝,眼中閃過渴望之色:“實在不行,大家就平分好了。”終於按捺不住,人群中有人‘小心的’說道。


    許哲點點頭,表示知道。下麵的看著許哲不吭聲,也沒說什麽不好,膽子便愈發大起來了。當即你一言我一句的開口。


    “咱們上延這麽多人,平分,每人一尺地都沒有。要我說,就抽簽,抽著誰的就是誰的。”


    “胡說,老子從生下來就沒有好運氣,分家抽農具,沒一次抽著好的,老子不幹。要我說就全給賣了,折算成銀錢大家分了,一了百了。”


    “賣給誰,有誰能一下子買這麽多田畝,你在說天書呢~”


    “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滴才可以,難不成大家都不種,才算是公平不成?”


    一時間場麵上亂糟糟,說什麽的都有。許哲蹲在大石頭上,靜靜的聽著大家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不時點點頭眨眨眼表示同意。


    折騰了大半天,還是沒個統一的意見。都說人多心不齊,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每次有個新點子拋出來,就有一堆話堵迴去。說多了,大家都有些上火,漸漸地嗓門也高了起來,甚至開始有些推推搡搡的。老潘看著實在不成樣子,敲敲手裏的旱煙:“幹什麽呢,要打架啊,這不是說事情的麽,丟人!”


    老潘這麽一吱聲,大家又都歇了下來。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年長的就舔著臉走到許哲麵前:“小許大人,你是讀過書的聰明人,要不你給拿個主意吧~”


    “是啊,是啊,大人你給幫幫忙,想想轍。”


    “許大人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什麽都懂,必然是知道要怎麽樣辦的。”


    “我們就聽大人的話~”


    “對~”


    一時間馬屁連綿不絕的衝著許哲撲來,許哲苦笑著搖頭,聽著鄉民們露骨到令人害羞的馬屁:“行了,都歇歇吧~”


    “看來大家對著這些田畝是想個上心啊,我聽了這麽一小會,都有七八個點子出來了,想來大家平日裏也沒少琢磨。”


    一翻話說的大家都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是,家門口這麽大片的田畝空著,還是個無主的,是個人都會開始瞎捉摸。隻是大家這麽一商量,又覺得自己琢磨的總有些不對味,但是說起別人的,也覺得不是很好。


    這雲裏霧裏的,也不知到底該怎麽辦好。


    許哲跳下石頭,笑道:“大家都說說,那我也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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