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門:是指新婚夫婦在結婚後第三天一同迴到嶽父母家的禮節。對於新娘子而言,三天迴門也代表著從此自己迴娘家隻會是客了。


    第三天一大早,星火燿燿,許哲就起身準備迴門的禮物了。趙家早已發跡,再加上趙二虎開的武館在縣城,因此一家人早已搬離趙家村住到了縣城裏。許哲昨日拜訪李家後並沒有離開,而是直接宿在了李家客房,預備和許氏早上在縣城門口匯合後再一起迴門。


    “四色茶點已經備齊了,我昨天去買慶酒的時候已經斷貨了,掌櫃說至少三天才到貨,所以就買了鬆糕酒,老爺。”


    許浩元一身黑色的衣服,雖然破舊卻很是幹淨,這應該是少年最體麵的一件衣服了。畢恭畢敬的站著,雙手交握站在許哲身前,低低的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二子,你這樣我好不適應啊。”尷尬的摸摸腦袋,許哲有些鬱悶:“我還沒有去當官呢,要不你等我去當上官了再這樣好不好?”從小就沒有被這樣畢恭畢敬的對待過,前些天還一起笑鬧的人現在卻這樣對著自己,許哲有些渾身不是滋味。


    許浩元黑黑的眼鏡靜靜的看了許哲一會,看的許哲有些發毛,再緩緩低頭:“延年,你現在已經接受任命,嚴格說來,你此刻就已經是七品縣令了。有些事情我們遲早是要適應的,提前適應了,對我們都好。”


    許哲看著自顧自低頭整理禮品的許浩元,張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夫人應該已經到了,我們去城門口接她們吧。”


    “是。”


    雖然天光才微微亮,但是縣城卻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地處魚米之鄉,大明朝百姓的商業意識已經逐步發展起來。密密麻麻的攤位滿當當的擠在一起,隻要一個銅板就在在早市擺上一次,多是些縣城周邊的百姓,挑著自家的蔬菜或者肉類,掛著喜氣的笑意,大力推銷著自家的菜品。縣城的商戶和住戶則在這其中不停的挑挑揀揀,不時買些自家需要的東西。


    艱難的在這其中擠過去,到了路盡頭,再走一刻鍾的樣子,就可以遠遠的看見縣城的大門了。潤州地處江南,較之北方所受戰火的席卷較少,因此這城門雖說斑駁了些,但是好歹能用,現任縣官是個比較摳嗦的人,看著能用,自然也就不撥款維護了。因此江南地區雖說大多繁華,城門卻是普遍沒有北方的新。


    由於現任今上堅持休養生息政策,大批軍戶解甲歸田,因此堂堂潤州縣城,門口也隻是有兩個兵士,對於過往貨物也是草草檢查,收了進城費就立刻放行了。不一會,許哲就看見根子叔的牛車排到了麵前,兩個兵士看著車上的一男兩女,再看看趕車的老爺子,連著車後麵的大籃子都沒有掀開,就直接揮揮手示意放行。


    “根子叔,又麻煩你送了。改天我請你喝酒啊。”


    趕車的老頭滿臉的大皺紋,被太陽曬的看不出顏色的皮膚上迅速泛出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局促的擺著手:“瞧瞧大人說的話,客氣了,客氣了,是我請你喝酒才對。”


    看著三個人已經下了車,根子叔趕忙搭了把手:“重不重,要不我幫著你送到門口唄。”


    “不用了,我們有三個大小夥子呢,這麽點東西還是拎的起來的。”邊說著,許哲就衝著一個蓋著黑布的大籃子下了手。


    使勁,不動。再使勁,籃子挪了幾下。


    一隻手從身旁穿過,許氏輕鬆的拎起籃子:“官人,這裏麵東西比較雜亂,你去拿前麵那個吧。”


    許哲內牛滿麵的看著麵前輕鬆拎著籃子的許氏,再看看擺在自己麵前的一個袖珍小籃子。裝飾的很漂亮的籃子裏象征的擺放著一顆大蔥,一小塊肥肉,寓意聰明和富足,瞬間覺得自己受到了百萬分的打擊。


    在心裏做了半天的建設,許哲還是伸了手。不能什麽都不拿吧,那也太丟人了。不過迴頭看看拎著一個大籃子的許氏,在看看提著一隻雞,一隻鴨和一個籃子的許蒙牛,哪怕是春分手裏的貨物似乎都比自己多很多,還是默默咽了口血,太tm欺負讀書人了。


    潤州分東西南北四門,其中東門為貴,聚集了潤州幾乎所有的上層人士,李家就在潤州東邊的大街上。西邊蜿蜒曲折,山丘頗多,主要是聚集些頗有資產的商戶或是些聚會宴所,雖說地方狹小但是環境清幽,稍作打扮就別有趣味。南門北門就五花八門了,各色人等混居雜居,三教九流層出不窮。


    趙二虎的家在縣城西門,一個二進的小院,在西門算是大了。如果不是靠著之前軍戶的虎皮,也謀不到這麽好的位置。進門就是趙家的堂屋和書房,門前一個大大的演武場,裏麵各色兵器齊全,地麵用厚厚的青磚鋪地,走上去悄無聲息,就是使勁用武器敲地也不過發出‘當’‘當’的聲音。兩邊是一排排的毛坯子,趙家的仆役和幫工都歇在這邊。


    書房旁邊的角落一個小門通後麵,看著像個四合院,就是趙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了。趙二虎三兒兩女。其中兩個兒子已經娶妻生子,小兒子還在學堂念書,不過十七八歲了連個童生都不是,倒是前麵院子裏的石鎖舞的虎虎生威。大女兒已經嫁出去,隻是空間屋子,不常迴來住,小女兒就是許氏了。


    許哲和許氏一行人才走到西街上,就被一大群孩子團團圍住,吵吵鬧鬧的說著吉祥話,膽子大的還攀附著許哲不讓走。西街上不少大門敞開著,裏麵的人也不出來拉人,笑眯眯的看著許哲一家狼狽的窘境。還是許氏準備充分,掀開籃子,從裏麵抓出大把的糖果散出去,嘴裏不停的叫著:


    “趕緊讓路啊,耽誤的吉時看我不抽你們屁股。趙小二,還有李蓮花,帶著你弟弟迴去,你都抓了三把了。”


    被點名的男孩也不害羞,笑哈哈的拉著許哲的衣角不讓走:“一輩子就撈著你這麽一次吃的,當然要吃夠了再走,你們說是不是?”周圍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更是圍得緊密。


    折騰了好一會,眼看著許氏的大籃子裏空空如也,一群群的孩子才逐漸散去,手裏捧著大把的糖果或小跑迴家,或三五成群的縮在牆角細細品味。許氏也不理他們,大不向前朝著自家方向走去。走了兩步,一拍腦袋又迴頭一溜小跑到許哲身後:


    “官人,我們迴吧。”


    等許哲一行人走到趙二虎門口,已經日上三竿,趙家仆從眼看許哲走進,立刻點起了炮仗,在‘劈劈啪啪‘的吵鬧聲中大喊:


    “姑爺迴門啦~~”


    趙二虎早就在堂屋等著,聽著門口的炮仗聲立刻走了出來,眼裏止不住的笑意:“迴來就好,迴來就好,賢婿一路可好啊哈哈哈。。。”說著還不停地摸著嘴角的胡須,手撐在背後,慢悠悠的踱著方步。


    許哲看著這個舞台味濃厚的‘啊哈哈哈’,差點笑崩,及時收住笑,行了一個大諾:“嶽父大人,嶽母大人,有禮了。”


    尚未彎下腰就被老丈人孔武有力的大手一把拉起來:“有禮,有禮,賢婿我們屋子裏麵坐。當家的,趕緊上菜,賢婿肯定是餓了。”


    “曉得了,還要你說。”趙家渾人下意識的一抹衣角,想到今天穿的是才上身的新衣服,趕忙拍拍:“你們先坐,我現在就讓廚房那邊上菜。”


    “娘我幫你。”許氏趕緊跟上,周圍圍著的幾個兒媳婦也順勢撤退。


    “不管她,一群老娘們隻會圍著灶口打轉。”趙二虎一把拉住許哲,拖著他不停向前走:“賢婿我們先坐下,飯桌上說話。”


    進了堂屋,早有仆從送上溫熱的茶水:“賢婿你什麽時候準備出發去邕城啊?”


    “準備明天就走,”許哲喝了口水緩了緩:“今上仁慈,小登科之喜想來也會理解。但是如果迴門禮已經結束,還是盡早動身為好。”


    “嗯,說的也是。你們文官不如我們豪氣,一點事情唧唧歪歪半天,還是最好別給人逮到小辮子。”雖說大字不識幾個,但是這為人處世趙二虎卻是各中高手:


    “到了邕城先別出頭,跟著大家混混,別人怎樣你就怎樣,出頭的椽子先爛,你記得縮人後麵,看別人眼色行事。”


    “該花的錢不要舍不得花,既然坐到這個位置上,花的快,掙得也多。別舍不得這三瓜兩棗的死摳,對著下麵爽快點。”


    “。。。”


    一時間,席麵上盡是趙二虎不停的嘮叨聲,許哲坐在次席,用心的聽著老司機的經驗之談。趙二虎一介農戶,官最大時做到百戶,靠的可不是家族餘蔭,貴人提攜。


    “你費那麽多話幹什麽,賢婿是個讀書人,還能沒你懂得多。”趙家渾人端著一大盆的酸菜牛骨頭湯,‘彭’的放在桌子上:


    “一進門就聽見你嗶嗶個沒完,感情你做過那個百戶很了不得是哇,再能耐還能和我家狀元公比,要你教。”


    “阿哲,不要理這老貨,吃!”


    趙二虎瞪圓了眼睛,一拍桌子:“說什麽呢,頭發長見識短的老貨,我這是在教阿哲你懂不”


    ‘砰’更劇烈的一聲響聲從趙家渾人手上傳來:“趙二虎你和誰拍桌子呢,我說的哪裏錯了,吃過飯一個下午的功夫呢,要你現在廢什麽話。”


    “你,”哏了半天,趙二虎一甩袖子:“懶得跟你廢話,什麽都不懂的老貨。”


    ‘噗嗤’‘噗嗤’的聲音陸續從趙二虎幾個兒子嘴裏傳出來:“幹嘛呢,不吃飯了。吃飽了就去院子裏好好耍耍。”


    一時間一陣的埋頭扒飯聲。


    吃完飯終究還是去書房坐了坐,趙家的書房說是書房,裏麵除了趙老三的作業,幹淨的耗子都會餓死。才進去沒一會趙家三個兒子就坐不住偷偷摸摸的跑出院子舞槍弄棒了。不一會趙二虎也受不了誘惑撒開腳丫子就衝了出去,徒留慢悠悠喝茶水的許浩元和嘴角抽搐的許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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