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人原本想把父親背到城外去安葬的,可是隻背到半路就背不動了,他們也餓得走路都打晃,哪能還背一具屍體?最後還是被收屍的人扔到拖車上給拖出城外,安葬到了亂墳崗中。


    他們甚至沒有力氣去看一看墳安葬在哪,金母也不吃東西,她跟丈夫想法一樣的,留著吃的給孩子。


    大兒子跟別人一起搶大戶,結果被官兵鎮壓了,被打的頭破血流的迴來。


    不過他還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小包米,上麵都染滿了鮮血,是他身上傷口流出來的,他冒著如雨點般的棍棒,還是搶到了這麽一點米。


    金母不願意吃,金賢真姐妹哭著掰開了母親的嘴,把煮好的稀粥給她灌進去,金母嚎啕大哭。


    金賢真知道再這樣下去,全家人遲早都得餓死,她就瞞著妹妹,跑到青樓門口插草標,想賣身換點錢或者糧食給家人。


    但是跟她一樣想法的女人太多了,青樓門口排了上百個女人,都是年輕的女子,腦袋頭上都插著草標,賣身青樓。


    青樓老鴇把房門關了,龜公在門口告訴所有人,他們不招人,的確青樓女子已經多如牛毛,買春的卻越來越少。


    畢竟這個時候有錢又敢於花的人實在不多,都想著怎麽度過後麵的饑荒了。


    這些女人沒法賣身青樓,便自己當窯姐在路邊拉客,就為了一口吃的哪怕半拉黑窩頭都願意跟人做那事。


    金賢真也想那麽做,可她沒有那個臉皮,搶不過其他女人,因為在街邊站街的女子太多了,路過的男人都被嚇壞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都會十幾個女人搶。


    就在這時,金兵來了,金兵進入了連州,很多饑民好像看到了救星,去向金兵乞討,結果被打了個半死,有的甚至被殺了,再沒人敢靠近。


    而金兵提出告示,要征召年輕的男子入伍當兵,管吃,但沒有薪水。


    金賢俊瞞著金家人報了名。


    不過他雖然當上了新兵,卻沒有給家裏帶來一粒糧食,因為金軍隻給士兵本人提供吃的,但不準把糧食給他的家人。


    而且,一天也隻有一頓飯,吃的是稀粥,同樣是吊命。


    金賢俊辭別了家人,進了兵營。


    金家人徹底陷入絕望,他們隻有躺著等死了,就像無數的高麗人那樣。


    而這時連州又有消息傳開了,海邊的龜州海港大宋軍隊在放糧,在開設粥場賑濟災民。


    金家人頓時又看到了希望,相互攙扶著往龜州走,可是在路上就沒了力氣。


    眼看著一家人要餓死在路邊了。


    還有幾個饑民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等著,眼睛裏滿是貪婪,手裏還有刀子,刀子上有血,他們就知道了這些災民就想等著他們死去之後,拿他們當食物。


    金賢真便哭著對妹妹金賢善說道:“我頂不住了,我不想被他們吃了,等我死之後你們拿我當食物吧,這樣還可以保證你們有力氣走到龜州。”


    金母抱著兩個女兒和兩個小兒子哭著拚命搖頭。


    金賢善卻想到了一個主意。


    她在姐姐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金賢真整個人都傻了,不過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又對母親和兩個小孩說了他們的計劃,一家人達成了一致,然後他們繼續艱難的往前走。


    天黑的時候,他們最小的弟弟倒在了路邊,動不了了,一家人抱著那孩子嚎啕大哭。


    這時一個婦人過來了,已經瘦的皮包骨,手裏拿了一柄血淋淋染著暗紅色血斑的尖刀,對金家人說道:“這孩子死了,你們肯定是不忍心拿他當食物的,對吧?把他給我吧。”


    金賢真搖頭說道:“我們寧可把他安葬了,也不會交給你。”


    那婦人眼中閃過一抹兇狠,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十幾個人說道:“那可都是我們一個村的,我們已經跟著你們這一路了,我們就等著你們倒下。


    假如不把這孩子交給我們,我可就動刀子了,把你們全殺了,一個都別想活。”


    金賢善很害怕的樣子,最終她艱難的抱起弟弟送到了那婦人的懷裏,說道:“你拿著吧。”


    婦人大喜,想不到對方這麽上道,便把刀插迴腰間,然後接過那輕的皮包骨的孩子,橫橫抱在懷裏便往迴走。


    她剛走出兩步,突然身子猛的一震,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去,隻見心窩紮著一把刀,那先前抱在懷裏的小孩的屍體卻睜開了眼睛,手裏緊緊攥著一把尖刀。


    婦人手一軟,小孩掉在了地上,那尖刀也被拖著往下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婦人哀嚎著倒在了地上,抽搐兩下便死了。


    刺死這婦人的小孩是金賢善的四弟金賢恩,五弟嚇哭了。


    金賢真和金賢善立刻衝了過來,將地上的四弟金賢恩攙扶起來,然後把那婦人腰上的那把刀也拔了出來,指著遠處的人叫道:“不怕死的就過來。”


    那些人其實也都餓得打晃,哪有力氣殺人?眼看對方這麽兇狠,雖然把他們的人殺了,卻沒有一個敢上來報仇的,畢竟隻是一個村的而已。


    有個老頭高聲叫著說道:“分剩下的能不能給我們?我們快餓死了。”


    金賢真和金賢善不理睬,割下了需要的塞到背包裏,然後拋下了婦人的屍體,帶著弟弟和母親盡量的往前走去。


    遠遠的離開了他們,然後離開了大道,找了一處沒人的角落躲起來,撿來了柴火這才做吃的,就是靠著這些可怕的食物,他們終於堅持到了龜州。


    龜州城外。


    這裏已經集滿了十裏八鄉逃到這來的災民,他們也是得到消息,這裏大宋要開粥場放粥,到了之後詢問才得知,是在城裏宋軍的兵營。


    可是他們根本進不了城,因為整個城都被封鎖了,被宋軍占據著的,是宋軍的港口了,門口是手持兵刃,嚴陣以待的宋軍士兵。


    要求隻有十五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女人才能進入,其他人都隻能在城外,而且年輕女人進去,每個人可以帶出來兩個饅頭,早上是進去的,下午是出來的,以確保不會重複領取。


    由此一來,城外的居民都振奮起來。


    即便擔心年輕女子進去會有什麽不好的待遇,但這個時候還顧得了什麽,為了兩個饅頭即便是進去被糟蹋了,他們也認了,能活下來就好,何況還能換兩個白麵饅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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