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退兵的消息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向城內蔓延,一波接著一波的歡唿聲如同海浪般擴散四方。


    城中百姓無論男女老幼皆是奔走相告然後往東城門方向匯集而來。其中讚孤夜者有之,謗孤夜者亦有之。


    讚者皆唿其勇,斬將奪門禦敵於城外。謗者失其聲呐呐不言,隻是一個勁的想擠到城牆上瞧個究竟。似乎隻有如此才能讓自己心中大石安全放下。


    如之所見,齊人大部兵馬徐徐往南側行進,百姓觀之無不歡欣鼓舞喜極而泣。


    也是,本該是一場左右命運的惡戰,如今卻是悄然消弭。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自然是幾日前雨夜之中眾誌成城的結果。


    甚至有一些人開始飄了,認為齊人之威不過如此。此時頹然退兵,當可發兵尾隨將其全部殲滅以壯燕國之勇。


    而主張發兵追擊的人中,王荀和胡光寫便在其中。當然,這兩位人間清醒肯定不會屬於心態飄的行列。反而是憂心忡忡,不斷思量著出兵的必要性。


    思量結果就是出兵自是必然的。因為他們深知,此時齊軍異動絕非是退兵,更有可能的應對武平城守軍出動而布置的後手。


    沒錯,事情真如孤夜當日所言,齊軍所做一切都隻為釣出武平城的守軍。如今從表麵上看來,他們應該是成功的。


    至於為何隻是表麵上,隻因這裏麵誰也不敢保證齊軍此次異動釣的不是自己。


    「嗚嗚嗚……嗚嗚嗚嗚……」


    聚兵的號角被吹響,四麵城牆的兵卒開始各自集結。


    當孤夜聽到號角聲後,他一方麵讓庖碩和蠻九前去整頓隊伍,自己卻是直接往城樓方向趕去。


    遠遠的,他便看到了依在城牆上向外遠眺的兩位大佬。守在外麵的親兵這段時間對於麵前這個年輕人早就熟悉了,所以一路跑過去也沒有遭到什麽攔阻。


    「將軍……」


    「來啦,上前說話吧。就知道你小子會找過來……」


    才剛開口,王荀便轉過身來朝他招了招手。孤夜也顧不上什麽,立即便抱拳說道:


    「請將軍三思,萬不可出兵啊?」


    「呦嗬,你膽子倒是不小,本城守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將軍的決策需要輪到一個小小的旅帥來指手畫腳的了?」


    胡光寫此時也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孤夜卻被這話給噎得滿臉通紅連道不敢。


    「胡大人你就被逗他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心思!」


    王荀白了一眼,又對著孤夜說道:


    「趕緊起來,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王荀對於自己手下這個旅帥作出來的意見就越來越是重視。


    「齊軍此番異動,不出一日武平城必危矣!」


    孤夜也沒有含糊,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兩個大佬一聽頓時臉色一凝,他們有想過此番定是武平城出兵了,也預感到友軍必定會吃虧,至於武平城會在一日之內會被攻破,他們倒是沒有考慮過。


    這時候見孤夜如此篤定,反而是覺得有些危言聳聽了。


    「不至於吧!武平城牆高城深,可遠遠不是文安城能比的。哪怕做最壞的打算守軍八成被外調,憑借城中招募的青壯鄉勇也可最少守上十日。


    要知道陸將軍身兼城守之職,城中百姓大多數是接受過短暫訓練的。雖說是青壯,但說是民兵也不為過。


    小子,你可莫要在這裏亂耍嘴皮子利索。」


    對於胡光寫的這套說辭,王荀自也是認同的。剛才說的可守十日那還是謙虛之言。據他估計,隻要不出什麽重大失誤,守上一個月都是可以的。


    「將軍


    ,武平城牆高不高,深不深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不知,齊人亦不知否?」


    孤夜此言懟出去,兩個大佬立馬無語了。是啊,文安,武平兩城皆與齊國接壤,齊人想來攻城又豈能不知其規模?


    事實上無需兩人開口,見其表情愕然,孤夜便已知答案。


    「既然齊人早知武平城難攻,那麽費了這麽大功夫就隻是想單單打個埋伏而已?」


    「不然呢?圍點打援不就是打埋伏消耗有生力量麽麽?」


    胡光寫下意識迴應,表情很是理所當然。


    「那你且說,若是換你是齊軍統帥,這仗該怎麽打?」


    王荀皺著眉頭出聲詢問。


    「伏而不殲!趁夜詐城!」


    此言一出,胡光寫或許還沒怎麽反應得過來,但是王荀這個武將立馬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武平城危矣!快快聚兵,得馬上前去救援!」


    胡光寫一臉茫然,見王荀突然炸毛便趕緊扯住其袖子。


    「你要幹嘛?剛剛不是說吹號角隻是做做樣子給齊軍看的麽?


    況且時間也沒到,無法確定他們是不是有詐呀!現在出兵襲營是不是太冒險了?」


    「哎呦我的胡城守啊!如今還襲個屁營呀!要是又被這小子給說中了,武平城頭明日就得插上齊軍大旗了!


    趕緊放開,本將軍現在要去追上去,務必拖住剛剛離開的那撥齊軍!」


    胡光寫一聽也是傻了,怎麽聽著武平城真要完的樣子啊?


    「萬萬不可啊!將軍,文安城之兵切不可妄動!」


    「不動?若不出動是要本將軍眼睜睜的看著友軍被伏擊,武平城徹底告破麽?


    莫要忘了,他們之所以會被齊人埋伏,那也是前來救援文安城的,試問現在又如何能隻顧自身安危不去救援!」


    王荀現在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在孤夜看來卻是極為不理智的舉動。


    「將軍執意要前往救援孤夜身為旅帥自當追隨,然今有幾點不明還望將軍解惑?」


    孤夜半跪在地攔在麵前,王荀後有胡光寫扯袖子又被這麽一堵,心中惱怒之極。須知軍情如火,萬不可耽擱,再拖延下去哪怕再想出兵攔截也是來不及了。


    「都給本將軍讓開,我乃文安城軍隊最高統帥,再敢阻撓休怪我軍法從事……」


    王荀話畢便要抬手招唿不遠處的親兵。


    「敢問將軍,能否確定齊人設伏的便是全數兵馬?


    齊軍大營便在城外,今發兵出營怎會不防我軍追擊?


    若齊軍誌在武平城,又為何會在大營之中仍留有兵馬?


    齊軍圍點打援,武平城援軍是援,我文安城的援兵自然也是援。將軍怎知此番出兵不會落入另一個圈套之中?」


    幾個問題砸下去,頓時便在王荀聚兵追擊的心頭上猛澆了一盆冷水。


    「是啊!齊軍又不是傻子,如此堂而皇之大搖大擺的出營,不可能不防著自己出兵的呀!


    況且既然意圖在武平城方向,為何又會故意在營中留著兵馬,難道是故意在引誘自己去襲營麽?


    莫非真的還有一支伏兵?不……不需要伏兵,隻要齊軍調轉迴頭殺個迴馬槍必然會將己方陷入險境!」


    王荀思慮許久,孤夜見狀自是大鬆了口氣,心知這總算是勸住了。


    「不出兵,難道咱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什麽都不做麽?」


    王荀整個人頓時萎靡了下來,語氣中也帶著頹然之音。


    「不是不做,而是現在再怎麽做都改變不了結局。隻會將事情變得更糟糕而已。


    無論


    出兵與否,武平城應該是保不住了。然而一旦出兵,很有可能是兩城皆失。


    失一城或可翻盤,失兩城咱們燕國的整體防線隻能向後退近百裏之遙徹底失去主動性。」


    孤夜站了起來指向齊軍大營之後那片樹林。


    「齊軍在那個地方應該還有一支伏兵才對。真實與否,其實隻需等待明日天明便能見分曉的。」


    胡光寫是個典型的文臣不知其中關竅,此時見孤夜說遠處林中還有齊軍心中更是大驚,剛剛他和王荀是當真待齊軍走遠想去襲營的。


    王荀經孤夜點破,頓時思索了其可能性。越想也越是心驚,他發現剛才所說的一切可能性居然全都有跡可循……


    入夜,武平城。此時這座頗為巍峨的城池北門洞開,一牆之隔的長街上,到處都是躺倒的屍體和燃燒的房屋。


    男人們拖妻攜子四處奔逃,跑得慢的大多都被斬殺當場。還有許多女人衣裳不整哭哭啼啼的從某間屋子裏奪門而出,然後不堪屈辱的一頭撞死在欄柱之上。


    到處都是火光,入耳的皆是慘叫哀嚎。齊軍先入城的部隊在肅清周圍燕軍之後便一路燒殺搶掠過去,哪怕是此刻的觸子想要彈壓也根本壓不住。


    這些都是臨時征召過來的新兵,在紀律上本就無法約束。無奈之下他隻能帶著餘下正兵迅速清除城內剩下的抵抗。至於整頓軍紀,那也隻能等完全掌控住武平全城後再做打算了。


    野豬林一戰非常的順利,他以自身為餌將陸炳勝誘入林中,然後張景山不負眾望的完成合圍包抄。


    然他卻並未下令圍殲,而是故意放開缺口將陸炳勝殘部故意往齊境方向驅趕。


    反而在擒住常傲之後,分出小隊立即讓人換上燕軍甲胄,隨之佯裝殘兵逃往武平城詐城。


    過程雖有波折,但還算順利。畢竟常傲頭上還頂著個王子的身份,守城的副將可沒有那個魄力與一位王子對著幹,哪怕他如今已被貶謫。


    待到天光大明,城內所有還在抵抗的燕軍已全部被俘虜的俘虜殺的殺,絕大部分則是從其他城門趁夜逃出不知所蹤。


    觸子唯一遺憾的是文安安城並沒有如預想中的出兵援救或者偷襲大營,致使山廣誌帶領的另外一支伏兵根本沒能發揮出作用來。


    又隔一日,山廣誌連同文安城城外留下的兵馬全數抵達武平城外。至此,武平城正式宣告淪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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