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學文有些怕了。


    雖然他不願意相信老道士說的話,可他黴運連天卻是真的,可家裏的生意在這裏,每天不出門也是不可能的。過了幾天心驚膽戰的日子,程學文明顯憔悴起來。


    他迴到家中,總會忍不住下意識地打量起程錦繡來,以往怎麽看怎麽惹人愛的女兒,越是瞧著就越是覺得不是滋味。那精致的小臉,漂亮的眉眼,和自己還是李氏,果真是沒有一處想象的地方。


    這樣好的容貌,還有那種和他們普通鄉下人不同的氣度,說她是大家小姐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們程家人幾代都是泥腿子,到了他自己勉強考上了一個秀才而已,他很清楚,自己對女兒並沒有過什麽精心教養。可女兒卻出落的亭亭玉立,端莊可人。優秀的,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孩子。


    可怎麽會不是他的孩子呢?明明是他親眼看著出生的女兒,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一時間,程學文有些精神恍惚。


    他的異常自然也被假扮程錦繡的女暗衛看在眼裏,心想著自己難道是被發現了?不過,程學文隻是多看了他幾眼,並沒有什麽異樣的表現,她隻能更加小心謹慎。


    “大哥,我看你這幾天咳嗽的厲害,整個人也虛弱了很多。還是好好休息幾天吧,這送貨的事情還有我呢。”程學棟見狀,忍不住開口道。


    家裏的生意越做越大,程學棟難免動了心思,可是大哥把持著所有的事情不讓他插手,這讓程學棟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本身沒有什麽特長,京城裏麵做個生意也挺困難,當初他不是沒想過拿嫁到國公府的程花兒的聘禮錢,再去拉拉關係。誰知道國公府根本就不認他,連程花兒的麵都沒見到。


    “不用了,我身體好著呢,咳嗽而已,不至於嚴重到貨都送不了的地步。”程學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僅僅是他不想撒手,還因為他養了外室,給羅嬌娘買了宅子,平日裏還給她花銷。這筆錢數目不算小,若是被發現貓膩就糟糕了。


    “唉,大哥你真是——”


    程學棟頓時沉下了臉,老大鐵了心,他現在也鬧騰不起來,隻能鬱悶地轉過身,就當沒說過這話了。


    打起精神,程學文駕著馬車出了門,他這一路都是小心翼翼的,每天提心吊膽,精神也不好。好不容易送完了貨,他就打算去羅嬌娘那裏。也隻有在這個外室麵前,他才能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了。


    沒想到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出門買菜的羅嬌娘。


    “文哥,你來的正好,咱們一起迴去吧。”


    兩人正說著話呢,前麵忽然駛來了一輛華麗的馬車,就在這時,一個乞丐從巷子裏麵跑了出來。駕車的馬車夫根本就不會想到有人衝過來,想要控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砰地一聲巨響,那乞丐就被撞翻在了地上。


    “天啊,馬車撞死人啦!”


    “怎麽迴事?”


    馬車猛的停了下來,外麵的嘈鬧聲讓裏麵的人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夫人,是有個乞丐忽然跑了出來,奴才也不知道啊,這是意外!”車夫簡直是欲哭無淚,雖說一個小乞丐不算什麽,可撞死了人對夫人的名譽肯定有損。


    “下去看看人有沒有事,趕緊去請大夫!”李雲芙聽了車夫的稟告也是神色微變,她天性善良,當下便掀開了車簾走了下來,親自查看情況。


    因為她的態度和善,也並沒有仗勢欺人,倒是讓圍觀的百姓們多了幾分好感。


    “咦?文哥,你看那位夫人,我怎麽覺得好像很麵熟呢?”羅嬌娘忽然開口,頓時也將程學文的視線引了過去。他本來不想管閑事看熱鬧,因為羅嬌娘的話,下意識地看了那夫人一眼。


    這一看,整個人頓時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唿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是不是好像在哪裏見過?哎呀真奇怪,奴家記得好像不認識這位夫人呢!”羅嬌娘疑惑地開口,似乎在費力思索麵熟的原因。


    “哎,對了!文哥,這位夫人長得好像大姑娘啊!真是太像了,要不是知道大姑娘的身份,奴家還以為是那位夫人的女兒呢!這可真是太巧了!”


    程學文原本還在驚疑不定的心思,頓時就沉到了穀底,這個陌生的夫人,果然是和繡兒有六分相似!若隻是他自己覺得那可能是意外,可嬌娘一個外人都直接說出了這種話來,容不得程學文去辯駁。


    他忽然想起老道士說的話,他的子女宮已斷,女兒早就不在人世了!現在身邊的,是一個奪去了他親生女兒福氣的災星,反而會吸取身邊人的壽數續命!


    “咳咳,咳咳咳——”程學文猛的劇烈地咳嗽起來,嚇得羅嬌娘花容失色。


    “文哥,文哥你怎麽了?”


    “咳咳——噗——”程學文驀地覺得喉嚨一癢,吐出了一口痰來,羅嬌娘卻是郊區一顫,結結巴巴地開口道:“天啊,文哥你吐血了!”


    那地上的一灘血紅,哪裏是他以為的痰?程學文頓時眼前一黑,他竟然吐血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文哥,文哥你撐住啊!我這就帶你去醫館!”


    一陣手忙腳亂,羅嬌娘帶著程學文去了最近的醫館,迅速地叫來了大夫看診。那大夫有些上了年紀,一看就十分靠譜的模樣。羅嬌娘焦急地解釋了一番,大夫這才為程學文把脈起來。


    “大夫,怎麽樣?他沒事吧?”


    “唉,怎麽現在才來看診?你這是肺癆,眼下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了,老夫學藝不精,恐怕是治不了這病啊!”老大夫歎了口氣,卻是嚇得程學文魂飛魄散。


    “大夫,你說什麽?我怎麽會得肺癆?我不過就是前幾天染上了風寒而已,你是不是看錯啦?”


    “老夫給人看診五十年了,還從未出過錯,你若是不信,那就去別家再看吧!”老大夫沉下了臉,神色不滿地開始趕人。程學文不信邪,跑去了好幾個醫館,甚至連濟世堂都去了,得出的結果,竟是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他竟然得了絕症,隻剩下半年的壽命了!這怎麽可能?


    “大師,快,快帶我去找大師!他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程學文激動地開口,羅嬌娘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文哥你別怕,嬌娘陪著你,這就去找,你別著急啊!”


    羅嬌娘的不離不棄,柔聲安撫,讓程學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許是老天爺還是眷顧他的,沒多久,他們便找到了正在一個破廟裏麵棲身的老道士。程學文跳下了馬車,竟是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老道士麵前。


    “大師,大師我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再幫幫我吧!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


    人都是怕死的,程學文還來不及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隻要能夠活下去,其他的事情就根本都不重要了。


    “唉,施主,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貧道就不計較你上次的無禮了。你若是不信,那就自己去查,隻要試試看滴血認親,就能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了。而且,要想拿迴你被吸走的壽數,就隻能喝那個災星的心頭血。這是貧道開光祭過的匕首,用它就能製住那個災星。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顫抖著從老道士手上接過那柄匕首,程學文僵硬地點了點頭。是啊,隻要他查清楚繡兒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兒,一切就好辦了。


    **************


    程錦繡並不知道,一個針對她的陰謀,已經悄無聲息地灑下了大網準備展開。她從女暗衛翼雪那裏得知便宜爹病了好幾天了,頓時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還是決定換迴去。


    “繡兒,現在正是關鍵時刻,那幕後之人隨時都有可能動手,你現在迴去太危險了,我不放心。”


    姬玉自然是一口拒絕,他巴不得繡兒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呢,更何況的確是時機不對,他舍不得讓繡兒迴去冒險。


    “可是我爹病了,子佩,其實你不用太擔心的。我不會讓自己有事,而且,你可以讓翼雪繼續留在我身邊啊。如果袁思勳那邊有什麽動作,一樣可以讓翼雪代替我去的。而且,我在的話,反而能更快地掌握對方的行動。”


    程錦繡耐心地解釋起來,那是對她捧在手心裏的家人,她怎麽可能做到視若無睹呢?


    姬玉眼神一暗,有些吃味,對於他來說,隻要是程錦繡多關注某個雄性生物,哪怕是公狗他都會不高興。程學文雖然不是公狗,是繡兒的便宜爹。可他卻覺得繡兒的心裏,自己的地位似乎有些低。這個認知,頓時讓攝政王殿下心中不爽。


    “子佩,你就讓我迴去吧好不好?隻要我爹身體恢複了,我馬上就到你身邊!”程錦繡挽著他的手撒嬌,姬玉冷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最後指了指自己的唇。


    程錦繡頓時失笑,她踮起腳尖,重重地親了上去。姬玉摟著她的腰反客為主,直將她吻得氣喘籲籲,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了她的唇畔。


    “說話算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晚上的時候,再次迴到程家,已經換成了程錦繡自己。不過幾天沒在家中,她竟然有種仿如隔世的感覺,進了院子,她便直接去了程學文的房間。


    “阿奶,爹的身體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唉,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你爹的風寒一直好不了。我得跟他說說,送貨的事情就暫時讓老三去辦,這次無論如何也得休息幾天才行。”黃氏臉上也滿是擔憂之色,實在是今天下午程學文迴家之後的臉色嚇人極了。


    “啊?很嚴重嗎?大夫怎麽說?”程錦繡也有些著急。


    “你爹他自己去的醫館,迴來說沒事,繼續吃幾服藥就好了。我怎麽看著,這一點效果都沒有啊!”李氏正巧熬了藥出來,忍不住開口道:“繡兒,要不你去請袁少爺過來一趟,給你爹仔細看看?”


    “不用!我不用請大夫!咳咳咳——”三人說著已經進了屋子,躺在*榻上的程學文聽到,頓時神色一變,大聲拒絕起來。


    “夫君,咱們家現在不缺那點藥錢,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李氏趕緊上前拍著程學文的後背,程錦繡仔細一看,隻見便宜爹臉頰凹陷,雙眼無神,眼底更是一片青色。儼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


    “爹,不是說隻是風寒嗎?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不行,還是娘說得對,得馬上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過來看看才行!袁少爺擅長外傷,這個找他不合適,讓二叔跑一趟,將外城最有名的大夫請過來!”


    程錦繡黛眉微蹙,直接下了決定,她做主的事情,家裏人一般都不會反對。程學文目光有些閃躲地看了看她,那滿目擔憂的神色不似作偽,他的臉上浮現出掙紮之色,最終變得堅毅起來。


    “繡,繡兒,不用了,那個大夫我去找過了,根本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倒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大師說了,我這是邪氣入體,得用至親之人的血做藥引,混合符水喝下去就行。你要是真的心疼爹,就讓爹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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