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這天,家家戶戶都開始打掃房屋,祭拜灶神。喬誌清召集了所有將領和官員,把各軍務、政務,都仔細的叮囑了一遍,算是開了個年終總結會,該表彰的表彰,該批評的批評,最後提前給眾人拜了個早年。


    下午時分,喬誌清便在渡口上了貨船,踏上了迴鄉的旅途。喬誌清此次迴山西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視察馬荀創辦的鋼鐵廠,其次帶著喬山杏順便認祖歸宗。貨船是由蘇州輪船製造所專門為喬誌清定做的,排水量不過兩百多噸,從外表看與普通的小貨船沒什麽區別,但是卻在裏麵裝配了蒸汽動力係統,可以日行千裏。而且船身用鐵皮包裹,在甲板的前後配備了兩架遠征機槍,子彈兩千發。整個就是一艘縮小版的軍艦。


    喬誌清走後,府裏的大小政務便教給晏玉婷打理。因為江北此時還不太平,張樂行的撚軍被剿滅後,還有不少小股的撚軍在江北流竄。為了掩人耳目,喬誌清此行並沒有大張旗鼓,除了黃飛鴻率領的一隊親兵外,隻有喬山杏一人隨行。喬山杏在華興女院隻待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進步卻異常的迅速,說起漢話來不仔細辨別,還真不知道她是個東瀛人。


    “喬大哥,你們中國可真大。”


    喬山杏第一次見識到江南以外的山川民俗,一路上都是興奮不已,站在甲板上衝河對岸不停的讚歎。船過了揚州後,順著京杭大運河一路向北,越走天氣越是寒冷,河岸兩邊已經被茫茫的白雪所覆蓋,銀燦燦的一片,很是壯麗。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喬誌清站在她的身後哀歎了一聲,眼睛中卻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河岸上田地荒蕪,人煙稀少,百裏間竟隻見到了幾戶的人家。頻繁的戰爭已讓這個國家元氣大傷,很難再恢複往日的生機。


    “喬大哥,這一路你好像都不是很開心?”


    喬山杏迴過了頭,關心的看著喬誌清的眼睛,她已經很快適應了自己的角色,是一個很稱職的妹妹。


    “山杏,你們家鄉漂亮嗎?”


    喬誌清看著她純淨的眼神,心情也漸漸平複了下來,移開了這個沉痛的話題。


    “我的家鄉?當然很漂亮。那裏有很多的櫻花,盛開的時候跟掛滿了雪花一樣。女孩們會穿上漂亮的和服,和她喜歡的男孩相伴著一起看櫻花。喬大哥,你要是有機會來日本,我一定陪你去看櫻花。”


    喬山杏兩眼放光的又迴到了那個純淨的戀愛時光。


    “櫻花?”


    喬誌清****了下嘴唇,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要是那天,日本的櫻花開出血紅的顏色,你還會這麽開心的陪著喬大哥去看嗎?


    一路無事,船行了三天的時間,便到了洛陽境內。因為黃河處於冰封期,便把船停靠在了渡口,讓船家在此等候返程。一行人又換乘了馬車,過陝州後便進入山西的境內。本來喬誌清還想繞道延安,去看看二哥喬誌遠和王世傑,但是喬山杏一路顛簸,小臉早就變成了蒼白的顏色,喬誌清便暫且放棄了這段旅程,一路上馬不停歇,十幾匹駿馬來迴趕路,終於在年三十的晚上趕迴了祁縣。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張燈結彩,鞭炮齊鳴。山西沒有經受大的戰亂,百姓的生活顯然安穩富足很多。馬車一進入喬家堡,喬誌清便如歸根的落葉一般,心裏一陣陣的踏實。家裏在幾天前就收到了喬誌清迴家的消息,可是把大哥喬致廣樂壞了。他大病漸愈,氣色顯然比以前好了很多。這幾天為了迎接這個巡撫兄弟迴家,喬誌廣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把偌大的院落裏裏外外都翻修打掃了一邊,全部張貼上了喜慶的春聯,各院堂都掛上了大紅的燈籠。他小時候一直對這個不務正業的弟弟傷透了腦筋,可沒想到偏偏是這個弟弟,在一年的時間內坐到了蘇州巡撫的位子上,連朝中的大學士祁俊藻也親自為喬家題了道牌匾,上書“三晉驕子”四個大字,被喬誌廣恭敬的供奉在了正堂之中。


    喬誌清的馬車剛到門口,就有夥計們連忙衝進了大院中向喬誌廣稟告。院內瞬間嗩呐齊鳴,喬氏宗族的老少全都出了大門迎接。待喬誌清下了馬車,喬誌廣帶頭跪拜行禮,大唿“巡撫大人萬福,草民喬誌廣帶喬氏一門子弟熱烈歡迎巡撫大人歸鄉。”


    “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呢,大家都快起來吧。”


    喬誌清臉上有些不高興的連忙把喬誌廣攙扶了起來,他這個大哥從小讀四書五經長大,滿腦子的忠孝廉恥,什麽都要講個禮儀尊卑。


    “謝大人。”


    喬誌廣在下人的攙扶下帶頭站了起來,身後的族人也都滿臉興奮的站起了身子。


    眾人一同去了正堂給祖宗的牌位上了香,三叩九拜之後,這才高興的散開四處張羅著,給喬誌清設宴接風洗塵。


    喬誌清也把喬山杏拉到了身邊,給族中的長輩一一的介紹。


    喬山杏一身傳統的素色襦裙打扮,烏發梳成雲鬢的樣式。一雙大眼明亮有神,微笑起來嫵媚動人。一會就博得了長輩們的喜愛,加入喬氏宗祠的事情自然不成問題。


    喬家每年除夕夜的宴席都準備的十分的豐盛,有八碗八碟之多。黃飛鴻等親兵都是地道的廣東人,第一次吃到山西的美味,一個個都是狼吞虎咽,讚口不絕。喬山杏也坐在女眷的宴席上大口的品嚐著美味,很快就與喬誌清的大嫂好的跟親姐妹一樣。山西的菜肴跟山西人一般,實在而不張揚,雖樣式不如其他菜係的精美,但是卻能讓人大快朵頤的滿足一下肚腹。


    酒過三巡,喬誌清挨個敬了族中的長輩一杯,便迴了桌前,和大哥邊吃邊聊了起來。兄弟倆一年未見,都是滿臉的激動。自從喬誌清跨進這個大門起,喬誌廣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大哥,二哥沒有說他什麽時候迴家嗎?”


    喬誌清端起酒盅敬了喬誌廣一杯,沒有喬誌遠在,他這心裏就跟少了個東西似的。喬誌清雖是後世穿越而來,但卻保留著這個時代的喬誌清全部的記憶。在記憶裏,每當大哥發脾氣揍自己的時候,總是二哥在一旁護著。他心裏自然也和二哥更親密一些。


    “你說老二啊,前段時間給家裏來過一封信,說是陝北的迴亂剛平,老百姓們現在流離失所,連口飯都吃不上。他在那裏忙的一塌糊塗,也就顧不得迴家了。”


    喬誌廣也是凝眉歎了口氣,沒有喬誌遠在,家裏是跟缺了樣什麽似的,讓人心裏空落落的。


    “哦,對了,耀光去哪裏了?今天怎麽沒有見到他?”


    喬誌清見大哥傷感的樣子,連忙轉了話題。耀光是大哥喬致廣的兒子,剛剛成年,生的眉清目秀,聰明過人,和喬誌清的性格很是相投。喬誌清在家的時候,也總是纏著他四處亂玩。


    “別提那小子了,最近和一幫學生不知道在瞎鬧些什麽。前些日子迴家告我,說咱家是什麽大地主階級,要讓我把族裏的土地分給窮人們。我一氣之下說了他兩句,那臭小子還跟我翻了臉,也不知道去哪裏滾混去了。”


    喬誌廣歎了口氣,衝喬誌清憤憤的抱怨了起來。


    “這倒是有點意思。”


    喬誌清笑了笑,聽大哥這話的意思,喬耀光的行事做法,倒是和華興盟的宗旨相仿。


    “對了,誌清。你現在是江蘇的巡撫大人,讓耀光跟在你身邊隨便做個什麽,那也是官家的人了。他一天吊兒郎當的也不跟我學著做生意,這麽混下去總不是辦法。”


    喬誌廣說著便舉起酒盅敬了喬誌清一杯。


    “再說吧,有空我和他聊聊,興許他留在山西也有大用處呢。對了大哥,咱家目前的生意周轉開了沒有?現在都忙些什麽?”


    喬誌清舉杯迴敬,這麽長的時間也沒問過家裏生意上的事情,心裏多少有些愧疚,自己用販賣茶葉的銀子籌辦了團練後,也沒再給家裏添過一分錢。


    “你這臭小子,家裏差點都被你害慘了。自從你拿自己家的錢給官家辦事了後,我沒辦法隻能用咱家的宅院作抵押,才從日升昌票號裏貸了銀子出來。把包頭的生意慢慢的盤活了。不過在你當上蘇州知府後,那日升昌的掌櫃的就把抵押的字據還給了我,我們喬家的貸款,也隻收一半的利息。前幾個月,你讓馬荀從蘇州迴來,在省府辦了個鋼鐵廠。我們家的生意就主要集中在開挖煤礦上,給鋼鐵廠提供煤炭。”


    喬誌廣言語間對這個巡撫兄弟可是無比的欣慰,如今平遙幾大票號,那可是都搶著往喬家投銀子,還不都是看在喬誌清的麵子上,想日後在江南有個照應。


    “那就好,這樣我也能安心了。現在我們開挖煤礦,都是全部依靠人力和蓄力。等我這次迴到蘇州,就給大哥購置一批機器迴來,要是用上機器的話,那煤礦的開采可比現在的效率提高百倍。”


    喬誌清舒了口氣,大哥到底是經商多年,什麽樣的困境也難不住他。


    二人正歡暢的說著話,就聽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喊聲,“爹,是不是小叔迴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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