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那邊的起伏越來越大,即使馬蹄已被羊皮包裹住,此時托托索敏與護衛首領已能感覺出端倪來。


    護衛首領忽的將耳朵貼在地麵,口中飛快報道:正北,正西,還有東麵,均有敵人來襲,每邊人數至少過千,他們要合圍咱們!


    這是有人趁著夜色來襲,所以營地周圍才會這麽安靜,連狐狼這些夜間行動的野獸都被驚跑了。


    至少那些放出去的哨探,此時不用問了,全被人家幹掉了,否則人家不會無聲無息逼近到五六裏之內的。


    托托索敏已無暇考慮誰要這麽幹了,地麵傳來的顫動說明至少有幾千騎向著他們這邊湧來。


    托托索敏對護衛首領道:馬上帶人向著西南方跑,帶著這些人繞個大圈向著北周王帳前進。


    護衛首領聽出托托索敏話裏的意思,當下不再猶豫,馬上招唿人上馬向西南方撤離。


    東蠻人不愧為常年征戰的民族,雖然敵襲來的很突兀,但他們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各自的馬匹,在敵人還離他們有幾百丈時,紛紛策馬逃離。


    東蠻的使團此行約有幾百人,除了一部分服侍他們的奴隸,剩下的全是百戰餘生的戰士。


    這些奴隸他們肯定不會管,有能力上馬逃跑的人全部快速撤離。


    他們還沒有狂妄到能與幾千騎兵對抗的程度。


    托托索敏在護衛的保護中,向著西南方快速狂奔,後麵的幾千騎兵緊追不舍,不時有東蠻人被對方的先鋒騎兵,用弓箭射下馬來。


    東蠻人此時根本不敢迴頭,隻是向著西南方低頭狂奔,時間不長便有二十多人被射殺。


    托托索敏此時牙快咬碎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就是當年麵對大晉最精銳的邊軍,他依舊敢率軍衝鋒。


    但麵對大兵力優勢的騎兵,他不敢迴頭,不敢帶隊反殺,在絕對的差距之下,無論他多麽勇猛,也不會有奇跡出現。


    托托索敏心中不斷盤算著到底何人想要他的命,他知道大晉的使團在北周金帳那邊,可按晉人的作風,無法在北周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些事來。


    北周人不會放這麽多的晉人騎兵出關,而且晉人沒有能夠夜間奔襲的騎兵。


    東蠻對大晉的滲透是全方位的,對於大晉的軍事能力,托托索敏可以說了如指掌。


    托托索敏此時已經猜到,來襲的人到底是哪國人了。


    他內心充滿苦澀,現在的東蠻無論在大晉還是北周眼中,都是不起眼的小國,這兩個國家均沒有給燕金以足夠的重視。


    現在很明顯,他們十之八九卷入了北周人的內部傾軋當中,這屬於無妄之災。


    托托索敏眼中的仇恨一閃而逝,他隻能把這些恨意埋在心底,早晚有一天要在北周人身上血債血償。


    不過這一切需要時間,燕金需要低調求生,否則在兩大強國的擠壓下,看似朝陽初升的政權,會如初秋的白霜一樣,瞬間被曬成虛無。


    托托索敏原打算往西南方繞個大圈,甩掉追兵後再往東北方向行進,尋找機會抵達北周金帳。


    他相信隻要到了北周皇帝麵前,對方至少能保住他的安全。


    可身後的馬蹄聲始終密集,對方不緊不慢的咬住了他們。


    東蠻使團兩邊也出現了蒙著臉孔的遊騎兵,托托索敏知道那是對方派出的騎兵斥候。


    無論他們向著哪個方向逃,身後追擊的騎兵大部隊,都會用最短的時間追上來。


    一夜的追逃中,太陽已從地平線上升起。


    托托索敏隻能帶著身邊的二百多人,向著西南方不斷逃竄,此時他們已經斷水斷糧,逃的過於倉促,什麽也來


    不及準備。


    托托索敏將空水囊扔掉,如果身後的騎兵還是緊咬著他們不放,他已準備迴身和對方拚命了。


    否則再跑下去,戰馬與人全受不了,與其被人追上時已無還手之力,還不如現在迴身和對方拚命。


    至於報仇,就隻能交給後人了。


    正當他要調轉馬頭迴去和對方拚命時,誰知身後的追兵卻停了下來。


    托托索敏皺眉迴望,他有些搞不懂對方的企圖了,難道這就要放棄了嗎?


    東蠻人繼續向前奔跑了五六裏,他們的戰馬已到累到極限。


    經過仔細觀察,托托索敏見敵人沒有追過來,果斷命令隊伍停下休息。


    此時東蠻人的戰馬已快累的口吐白沫,馬身上的肌肉在不停的顫抖。


    托托索敏搞下的自己的披風,小心蓋到坐騎身上,要想活著迴去,他就要照顧好自己的戰馬。


    護衛首領看著遠處觀察他們的斥候,眉頭越皺越深,他知道敵人也在休息。


    可那些敵人明顯比他們準備的要充分,相信此時敵人正在吃幹糧,而他們的戰馬正在吃草料。


    此消彼長之下,護衛首領明白,他們堅持不到下次休息了。


    護衛首領走向托托索敏,撫胸行禮道:屬下請相國先行離開,由屬下帶領二百勇士攔住追兵。


    托托索敏拍了拍護衛首領的肩膀,你隨我出生入死快二十年了,眼下咱們是到了絕路了嗎?


    護衛首領握拳捶胸,平淡說道:大金不能沒有相國,而屬下就是一個粗人,戰死殺場本就是屬下的歸宿。


    托托索敏盲然地看向四周,眼下逃出來的這些人,每一個至少跟著他幾年了。


    經過一夜的奔波,這些人的狀態明顯不是很好,戰馬在用蹄子刨著地麵,希望能在雪地裏找些幹草吃。


    可這些馬全被騎士緊緊拉住了韁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托托索敏身上。


    帶著所有人繼續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對方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托托索敏不是一個分不清輕重的人,壯士斷腕的勇氣他有,隻是心裏這種憋屈揮之不去。


    哪怕手下再多個千八百人,他都敢迴身與對方一戰,可他現在沒有這種選擇。


    托托索敏帶著二十人向著西南方繼續狂奔,護衛首領帶著二百餘人騎上戰馬,將目光看向東北方。


    古老蒼涼的歌謠在這些人嘴中唱起,那是東蠻人祈求亡魂迴歸故裏的歌謠。


    東北方的馬蹄聲已經響起,幾千人正衝著他們快速衝來。


    麵對東蠻人的二百多騎,北周騎兵沒有講究什麽陣形與戰法,一個穿著黑甲的青年將領高舉雙刀,緊跟在他身後的騎兵如水銀泄地,將這二百多人瞬間淹沒。


    在潮水退出,東蠻人隻有三十多人還在騎在馬上,護衛首領此時已失去一臂,他用牙咬著戰刀,空出一隻手,將斷臂用腰帶紮起來。


    黑甲將領覺得索然無味,對手已扛不住他們再次衝鋒了。


    黑甲將領身後,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


    雅蘇此時蒙著臉,遮起了她俏麗的容顏,二哥怎麽不快點解決了他們?


    黑甲將領歎氣道:就是覺得有點勝之不武,他們全是血性的漢子,這麽死了,有點冤啊。


    雅蘇靈動的眼睛一翻,小聲說道:那你就看著我嫁到蠻荒之地去?


    本來這個事就不該幹,要是陛下知道了,會出事的。讓阿爹去陛下那裏求個情,豈不是更好?黑甲將領無奈道。


    二哥就是膽小怕事,要不是我找不到大哥,還能用你出手?阿爹這次立了這麽大的功


    ,可陛下賞給咱家什麽了,陛下經過這次之後,根本就不再相信咱們這些親族了,恨不得我們死光了才好。


    不要這麽說陛下,不管怎麽說他是咱們的堂叔,再差能差到哪去。


    你是不是總和那些晉人女子泡在一起,腦子學傻了。陛下現在心裏隻有他的皇圖霸業,無論是阿爹,還是咱們,都是他手上的棋子。太爺爺是皇帝,為什麽咱家不能出皇帝?


    黑甲將領心中一動,這是阿爹的意思嗎?你天天和阿爹在一起,是不是他和你說了什麽?


    雅蘇高深莫測的笑道:有些事隻能做,不能說。二哥你想,家裏就你最聰明,還是嫡親的世子。大哥那人從來隻喜歡打獵和女人,你說要是咱們阿爹當了皇帝,這皇位會傳給誰。


    黑甲將領撓了撓下巴,二哥怎麽覺得你在坑我?要是阿爹真有這心,為什麽從來沒和我們幾個兄弟說過?


    阿爹那人你還不知道,向來心裏有事不會對任何人說。


    二哥隻是覺得這事哪不對啊,越聽越糊塗。


    雅蘇嬌嗔道:好了!事到了這步,沒迴頭路的,二哥快把這幾個解決了,然後咱倆帶著幾百人騎雙馬去追那什麽狗屁相國,把他逼到晉國使團那邊殺掉。然後再咱們再把晉人使團扣下來頂缸。


    黑甲將領眉頭皺起,怎麽又牽連上晉人了?妹子你實話實說,這事到底到搞多大,今天你要是不給二哥交個實底,二哥不敢和你一起玩了。


    雅蘇在他耳邊低聲道:阿爹手裏無兵權,就憑咱家封地那點兵辦,無論想幹什麽也做不了,咱們隻有挑起戰爭,才能讓阿爹手裏握有兵權,到時大哥與你手裏均會掌握幾萬兵馬,你說那時咱家想換個更大的帳篷,是不是輕而易舉?


    黑甲將領緊張的握緊刀柄,目光已然轉冷,他開口命令道:殺光這些人,然後本世子親衛隨我去打獵,其餘人馬上迴封地駐紮,膽敢私自離隊者殺!敢露口風者殺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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