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每個拿到賞賜的農戶,都下跪磕頭,口中高喊著。


    朱祁鈺壓了壓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鄉親們,今年新稅政,想必你們也都聽過了,今後田稅按畝不按丁了,多勞者多得,當然,若是要用糧食換銀兩,普通交易可以去西城,除了保底,咱還有農貿市場,平準署自然會收購。”


    朱祁鈺的聲音經過力士高聲傳播到每個農戶的耳中。


    “往後鄉親可以多生孩子了,男女都行,有田種田,有人就到京城做工,咱們京城有的是活幹!”


    沒有什麽文縐縐的勸農,朱祁鈺很直白,多生孩子多種地,有什麽問題,找朝廷。


    爆人口是不需要提倡的,隻要維護當前現狀,在多子多福的思想下,結親之後,夜裏的娛樂就很單一。


    不過,大明至尊告訴農戶可以多生孩子,倒是讓不少前來觀禮的小娘子羞紅了臉,漢子也不好意思地撓頭。


    但是那普通的話語,在百官耳中就不一樣了。


    聖人聖言,何時能夠親口傳達到百姓耳中?


    沒有了中間人,無法曲解,就無法掌握解釋權,看看那些農戶的笑臉,百官們就知道,京城此地,任何小心思已經無用了。


    這可比發再多的告示還要管用。


    朱祁鈺在莊子隻待了一會兒,離開之後,京城到處都在傳播春耕祭祀的事情。


    山東,登州。


    裴綸宴請了地方官員和大儒。


    巡撫衙門,酒席按時舉行。


    畢竟現在裴綸可是大員,沒什麽官員敢不給麵子的。


    可是原本名單中的一些大儒,倒是缺席了。


    吳惟城對著裴綸拱手道:“裴巡撫,在下還以為您貴人多忘事,忘了下官了。”


    “可不敢。”


    裴綸迴禮,麵容帶笑,目光順勢掃視了一下在場的人員。


    “吳知府掌管一州之地,本官之前遇到那海寇拐子之事,實在抽不出空閑。”


    “理解,理解。”


    吳惟城抽了抽嘴角,說道:“今日能得裴巡撫宴請,下官榮幸之至。”


    “請。”


    裴綸稍微側身,而吳惟城則是躬身一禮,然後再走向座位。


    酒席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吳惟城原本以為裴綸會在宴席上提出什麽,可是直到結束,除了一開始的幾句話,其他的,裴綸都沒有表示,好像是真的僅僅是宴請這迴事。


    幾日後。


    知府衙門,同知飛快跑到書房,找到了吳惟城。


    “大人,外麵現在都在傳,說我等登州官員不與山東學子為謀。”


    聞言,吳惟城隻是挑了挑眉,笑道:“就這?”


    “咦?大人,這難道還不是大事?”


    同知好奇問道。


    “如此小伎倆?”


    吳惟城搖了搖頭,道:“我等朝廷命官,何時與山東學子為謀了?”


    “可,可是…”


    同知話還沒說出口,吳惟城就揮了揮手,道:“先前,裴巡撫可是先去了石總兵那,再宴請我等,可別忘了。”


    “嗯?”


    同知皺眉,沉默了下來。


    “不可能吧?”


    他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道:“區區罷考,難不成要動刀兵?”


    “你也知道隻是區區罷考。”


    吳惟城不屑道:“學子無能,孔家無智,真以為天下生員皆依山東了?”


    “可那是衍聖公啊!”同知問道。


    “那也是聖上給的,若是聖上要收迴,又能如何?”


    吳惟城拿起桌麵的茶碗,掀開茶蓋吹了吹,呷了一口,繼續道:“若是明火執仗的造反倒是可行,可罷考,如同小娘子撒嬌一般,挖的是山東自己的祖墳。”


    朝廷為什麽會有黨羽,無非是鄉情同窗爾。


    山東在京城的官員減少,那麽話語權就會減少,但是蛋糕就這麽大,你少了,其他地方就多了。


    說不定現在各地方的學子都樂嗬嗬的看朝廷的反應呢。


    文人的凝聚力就是這樣,一盤散沙。


    “可我等還要在登州為官,再怎麽說這也是山東啊!”


    同知歎了口氣說道。


    “罷了,難不成你還能殺死裴巡撫不成?就算刺殺成功,那麽石總兵也要殺?那和造反有區別嗎?”


    吳惟城的解釋很簡單,現在朝廷中,應該沒有朝臣幫山東說話,或許,山東的京官還會主動去彈劾孔家,將其和學子切割。


    也正如吳惟城所想,春耕之後,京營輪班到山東邊境,朱祁鈺就開始收到了關於孔家的彈劾。


    “孔彥縉不學無術,貪贓枉法,違背公律,管教無方…”


    朱祁鈺看著奏折,嘴裏幽幽念叨著,算是給興安聽吧。


    “這切割的有點仔細,衍聖公是衍聖公,孔彥縉是孔彥縉,而那些學生都是被帶壞的,嘖嘖嘖。”


    搖晃著頭,這些手段,朱祁鈺總覺得似曾相識,難不成千百年都沒有變過?


    學生這個群體,永遠激情澎湃,永遠熱淚盈眶,還不是因為太年輕,太容易被挑動。


    東華門那次也是,山東這次也是。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特性,一些學生才會走在時代的前沿。


    朱祁鈺當然不會搞什麽天子之怒,血流漂杵。


    不過,既然切割了這麽明白,那麽這衍聖公,不要也罷。


    次日清晨,奉天殿上,朱祁鈺看著群臣,讓興安朗讀了呈到禦案,關於孔家的彈劾。


    這可是彈劾孔家,可是百官卻是靜悄悄的。


    “陛下,孔彥縉蒙學肄業,不修德行,…不堪衍聖公之爵,請陛下聖裁。”


    陳鎰出班,列舉了一大堆孔彥縉成孔家家主之後的亂象,便高聲唿道。


    “請陛下聖裁。”


    等他說完,都察院的禦史便齊齊拜道。


    “陛下,西安府知府王懋奏,孔彥縉貪淫暴虐,目無法紀,曲阜一地,民不聊生,當依法提問,請陛下奪其爵,抓拿首惡之徒,悉數嚴懲不貸,明正典刑。”


    王直出班,掏出一本奏折大聲念道。


    朱祁鈺高居龍椅,看著下方一個個好似要將孔彥縉嚴辦的官員,不由得揚起嘴角。


    他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孔彥縉。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這孔家,已經優待很多世了,衍聖公,就不應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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