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王妃動了胎氣的事雖然鬧得兇動,但卻沒什麽人拿這事嚼舌頭,一是王妃肚裏的孩子說到底是保住了,後宮裏盼著薑貴妃栽跟頭的人大失所望,沒了談論的興致;二是沐陽王妃句句維護沐陽王,事情的真相也就不重要了,即便有知道實情的人道明是沐陽王傷了王妃,也不會有人相信,畢竟沒人覺得會有這麽癡傻的女子罷。如此一來倒真沒人看了薑貴妃的笑話,反而因為沐陽王妃在宮裏養身子,宮中的貴人們又得絞盡腦汁選禮物送過去慰問。


    太子妃祁采采作為妯娌自是應當去看望沐陽王妃,但因著沐陽王妃是沈小慎的姐妹,祁采采對於此行就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第二日一早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往澤慶宮趕去。


    太子諄下了早朝就在宮裏等祁采采,怕宮道太長,又將自己的肩輿派去接她。穀暑想收拾了拾階亭給太子諄休憩,太子諄擺擺手,徑自逛起了麗沁園,初夏時節鳥語花香中等待心愛之人,何其美妙?


    穀暑心疼自家主子勞累,要知道前幾日朔方來了消息,太子就整日整日和匪石泡在書房裏商議,昨日又因著滿京城的謠言,太子諄到四更天才眯了會,對策倒是有了,可身體哪吃得消這般操勞?穀暑一心盼著太子妃快點到吧,這樣太子可以早點迴去休息。


    翹首以盼的穀暑在數到第三千二百五十唿吸時遙遙看到了太子妃的人影,正要通報太子諄,就見一直寄情於花鳥的太子諄已經自然地迎了上去,又自然地伸手要去扶太子妃,太子妃就自然地避過了太子的攙扶,從旁跳了下來。穀暑作為一個太監,頭迴明白了匪石大人經常念叨的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貪嗔癡傻”所謂何意。


    此時薑貴妃宮裏的小太監來請,太子諄走在前頭,祁采采刻意退後不近不遠地跟著,太子諄突地停下,她也停下,太子諄往前走,她就繼續隔著距離跟著,上迴在宮裏因為太子諄突然停下而撞入他懷裏的事情是再也不會發生了,祁采采咬牙。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澤慶宮,領路的小太監鬆了口氣退下了,穀暑垂著眼不忍看太子和太子妃鬧別扭,太子諄就和祁采采差著一個臂的距離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當祁采采看到靠在枕上的沈小訥時自歎不如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便是娘親常說的大家閨秀吧?


    沈小訥望著來人嫻靜地笑著,即使在床上行禮也優雅不已,麵上畫了淡淡的新月眉,唇上薄塗了荔枝紅的口脂,頷首間脖頸有如白鵝,和采采說話的聲音柔且慢,幾句間卻是引經據典,又不失詼諧,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感覺確實與別個女子不同。


    欣賞歸欣賞,采采卻是不耐詩書禮教的,所以感慨一番後就有些坐不住了,眼神飄忽地望向窗外。


    “小訥說這許多嫂嫂應當煩悶了,這宮裏初夏的園景極好,若不是小訥不能走動定也要出去瞧一瞧的,嫂嫂想去便去吧。”沈小訥體貼地說道。


    祁采采看沈小訥說得真誠,道是這沐陽王妃是個溫柔貼心的人兒,但也不好就這麽起身走了,又客氣道:“不急不急,理應陪你多說說話,省得天天在屋裏憋著憋壞了。”


    沈小訥輕笑出聲,“嫂嫂說話真有趣,和我娘家妹妹相像極了,說來你和我妹妹年紀也相仿,嫂嫂若不介意我直唿你閨名可好?”


    待祁采采出了澤慶宮,沈小訥探頭看了看窗外,祁采采正樂嗬嗬地逛園子,沈小訥嗤笑一聲靠著軟枕縫起了衣服,天氣漸漸熱起來,王爺的夏衫怎麽能因為這些粗鄙之人打擾耽誤了縫製,沈小訥將衫子貼在臉上,迴想著王爺抱著她夜闖皇宮的緊張模樣,笑地甜蜜。


    正午剛過,東宮裏,匪石聽完屬下匯報,疲憊地扶著額頭,若說這太子妃不祥他匪石也信了,自從她來東宮起,東宮就烏煙瘴氣的,平日裏正正常常的太子一遇見太子妃就落得魂不守舍、傷春悲秋的癡男模樣,整個東宮除了薑側妃的玉綺殿,都受著這壓抑的氣氛。


    這薑側妃再折騰也就那點伎倆,匪石看得明白,太子也清楚,誰也不在乎她跳騰,可這太子妃不吭不哈冷冰冰坐那,就令太子整宿整宿唉聲歎氣,他匪石怒其不爭說兩句吧,太子還油鹽不進的。


    太子妃不是東宮的禍水是什麽?


    如今當務之急的應該是消滅沐陽王妃所孕的孩子被百姓奉為國祚的勢頭,可謠言裏還關乎著太子妃,太子能理性麵對?


    如匪石所料,昨天太子聽到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太子妃是否知道此事,然後思忖了一夜,想好了對策,讓匪石派人去散播另一種說辭混淆視聽。


    當極好麵子的匪石要去街頭幹這等市井大媽的活計時,他感到方寸淆亂,靈台崩摧,拿著穀暑給他的布衣,委屈得像個孩子。


    “匪石大人你咬著衣服作甚?”穀暑更加天真地看著天真的匪石。


    “我不想拋頭露麵~~~~”匪石一雙大眼水蒙蒙。


    “不是應該你吩咐下人去做,你在一旁的茶樓酒肆看著就好嗎?”穀暑不解地看著匪石,他都能看透的事情匪石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匪石如醍醐灌頂,給了穀暑一個深沉的擁抱,拿著衣服就跑沒影了。穀暑慈祥地看著跑遠的匪石大人,強壓著內心的不適和滿身的雞皮疙瘩,他知道匪石大人每每壓力大就會如此雌雄難辨,他理解,他能忍,可是匪石大人為什麽選了個女裝上街啊?那粉粉嫩嫩的顏色真的好嗎?


    直到匪石將腰間的梅紅絲絛一係,直到鏡中一個高挑白皙卻梳著男子發髻的‘女子’乍現,匪石嗷地一聲驚唿,這是誰!久久跌坐在地上,難以從太子諄給他女裝的屈辱中迴神,遙遙望著鏡中頗有姿色的‘佳人’,久久……一貫樂觀的匪石發覺自己女裝也是貌美如花,攬鏡自照一番後竟就三兩下挽了女子斜髻,掐了朵瓶中牡丹別在發間,一搖一擺地往安排的地點走去。


    路人皆側目,這姑娘……美則美矣,怎麽總感覺怪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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