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當你心裏越是想要得到一件東西時,它卻偏偏要把這件東西給別人,現在我已經不敢再去憧憬和胤祥的未來,害怕他會再一次無情的被奪走。當你越不希望一件事的到來時,它卻偏偏來得越快,不管怎麽難受,怎麽害怕,胤祥和玉嬈的婚期還是到了。

    平日氣氛輕鬆慣了的漱芳齋,今日也拘謹起來,下人們恭敬的忙著自己的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好象我隨時都可能爆發要吃人一般。他們也都陸陸續續的來看過我,沒有了平日的隨意,態度也都小心翼翼,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生怕觸到了我心中的傷口,不禁覺得可笑,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我又何嚐不知道今日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好不容易勸走了胤衤我他們,還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外麵又來傳:“八福晉到。”

    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今天突然不想麵對他們任何人,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無助,強顏歡笑得已經很累了,但此時,還是要擺上一個另人心安的甜笑,然後再理整好著裝,起身去門口相迎。

    鑲旗也是一臉擔心的笑,拉了我坐到炕上,寒暄了幾句後,突然打量著我輕輕苦笑了一下:“傻丫頭,別裝了。”

    知道她的意思,卻不願挑明,故作糊塗的笑道:“裝什麽呢?”

    她朝前挪了挪身子,握緊我的手緩緩的說:“我們什麽關係,還用得著這樣嗎,心裏難受就哭出來。”

    掌心傳來她的溫度,心裏也跟著暖了起來,但更多的是酸澀,被她這麽一說,忍了好久的委屈又跑了出來,模糊的注視著她關切的眼神,眼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溢滿了淚水,忙低下頭不住的搖:“沒,沒有。”

    她伸手輕柔的把我的頭攬進懷裏,還可以聞到她特有的香味,在後背輕拍著:“都知道你的苦,我都知道。”

    終於再也忍不住,趴在她懷裏使勁的哭了起來,想把悲傷都哭走,想把自己哭得無力:“鑲旗,我好難受。”

    感覺到上方的她也哽咽著:“一切都會好的,明天一早醒來,什麽事都沒了。”

    “他是別人的了,他有福晉了。”腦中一片混亂,甚至還有些漲痛,眼淚不住的在她的旗袍上蹭著,嘴裏說什麽自己都不知道。

    鑲旗不再說話,隻是輕輕低歎,仿佛也默認了這個事實,這個無情的事實。半晌,終於哭得夠了,收起了眼淚,隻剩下陣陣的抽搐,這時,她才幽幽開口,語氣略帶些自嘲的笑意:“沒想到你也是這麽個倔性子,我還以為,全天下隻有我一人這般。”

    抬起頭看她,才發現她的眼角有些淚,我也明白她心裏的苦,那些流言蜚語難聽得實在是不堪入耳,收拾起自己的情緒,強笑著打趣:“那正好兩姐妹作伴,我們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她也笑了起來,點頭道:“你說說,為什麽我們會這麽傻?女人就是拿來犧牲的嗎。”

    “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愛情故,二者皆可拋。說道底,我們都逃不過一個情字。”一直都很欣賞這句話,就像現在,為了胤祥,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好一個若為愛情故,二者皆可拋。難得你有這麽大的勇氣。”

    “你不也是嗎,如果不是一個情字,你會連性命都不顧的跟阿瑪爭論嗎。”

    她一窒,隨後又緩過神輕鬆的大笑起來,我也跟著不住的笑,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暢快,終於明了,我們怎樣都逃不了,上天已注定,若是真的要拋棄,我也願意。

    鑲旗陪著我坐了好長一會,等天色暗了下來,才擔心不舍的走了,眼裏還帶些歉意,我又怎麽會怪她,作為八福晉,於情於理都是應該去參加的。

    一個人在院子裏蕩著秋千,沒有披鬥篷,任由著凜冽刺骨的寒風朝全身襲來,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讓自己不再去想,但思緒卻怎麽也拉不迴來,仿佛已經聽見了那漫天的鑼鼓禮炮響,仿佛已經看到了身著吉服的胤祥,還有滿臉嬌羞的玉嬈,也不知道今晚,我們說的那間屋子,該有多麽失落寂寞。

    腦袋裏一陣亂麻,像是要炸開了般,拚命的搖晃著,卻還是抹不掉那些畫麵,心裏一著急,顧不得秋千晃得正高,一下就從上麵跳了下來,腳底沒站穩,一個踉蹌,便跌在了石板上。討厭現在的自己,怎麽會弄得如此狼狽,以前那個我的碎片,或許已經被風吹散。

    “格格,您這是幹什麽!”胭脂從裏屋跑了出來,扶起地上冷笑的我。

    站起身後,感覺全身也無力,斜著倒在胭脂身上,手腳還不忘掙紮著:“我要出宮,我要找胤祥!”

    胭脂見了也紅了眼,哽咽著勸道:“主子,外麵風大,我們迴去。”

    “我求求你,帶我去找他。”淚早已濕了麵頰,胭脂一下失力,我順勢又攤倒在地上,手支撐著地麵,不住的哀求著。

    她也哭著跪了下來,拉著我的手臂:“您別這樣,十三阿哥今天...今天..。”

    是啊,今天是什麽日子,我怎麽就忘了呢,甩開她的手又冷冷的笑了起來,下人們都跑了出來,全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皇上駕到!”一個尖利的聲音滑破了寂靜,抬眼一看,發現大隊宮人已經朝這裏走來,阿瑪走到門口,見了我這個樣子,皺緊了眉頭,忙上前親自扶了起來。

    “你這丫頭,這是幹什麽,身子骨本來就不結實,還這麽糟蹋。”阿瑪扶著我坐到了炕上,還是皺眉嚴肅的教訓道。

    實在是再也沒有力氣擺上笑臉,怔怔的看著阿瑪,像是傻了般,不哭也不笑。阿瑪長歎口起,隨即起身,負手而立:“朕沒想到,你跟嫣嫻一個性子。”

    “額娘。”我輕喚出聲。

    “依朕看,你這股子倔勁最像你額娘。”

    “為什麽?”有些好奇,難不成額娘也堅守著自己的信仰。

    阿瑪眼光突然深邃起來,像是又迴到了當時:“當初,為了扳倒以鼇拜為首的勢力,朕不得不被老祖宗逼著迎娶索尼的外孫女,赫舍裏。”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是你所看到的。”他沉沉的歎氣,有從未見過的無奈:“罷了,你還小,不說也罷。”

    見他不再說下去,便抱起膝蓋一個人沉思起來,良久,阿瑪又緩緩開口:“阿瑪沒想到你會這般難受,若是早知...”

    “阿瑪,旗兒沒事。”我急忙打斷,已成了定局事,現在來空談,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讓傷口加深,就算迴到當時,又能怎麽樣,胤祥是皇子,阿瑪也無奈。

    他看著我慈祥的笑著,點著頭又幽幽的歎:“身在皇家,朕也有很多身不由己,太子求朕,德妃求朕,十四十三也來求朕,就連平日裏從未求過任何事的老四也求。”

    一時無語,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樣的局麵,對於皇家來說,並非什麽好事,大口吸著氣,不敢直視阿瑪,心也被緊緊的揪著,幾句快要被分成幾塊。

    “他們誰不是天之驕子,誰不是朕的血肉,你說,朕該偏向哪個?”阿瑪還是笑著,卻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阿瑪。”嘴裏隻有輕喚著,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太子平日裏雖頑劣了些,但他畢竟是儲君,你跟著他,以後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用朕護你,你也自會周全。”

    阿瑪是為我好,希望我以後的生活能好些,可就算先不說太子的結局,就現在來看,他的為人也不怎麽好,向阿瑪求我,怕隻是希望我難堪,若是跟這樣的人在一起,還真的不如一死了之,於是忙扯住阿瑪的衣袖急聲道:“我不願意,我不要什麽身份,也不要萬人之上!”

    “老四也不錯,平日裏性子沉穩塌實,對什麽人都冷,惟獨對你關心有加。”

    不禁皺起了眉頭,頭也不住的搖著,阿瑪好象看到了,輕笑出聲:“那十四呢?你們可是從小青梅竹馬,任何人都製不住他,這宮裏上上下下,就隻有你能管住他了。”

    “阿瑪!”想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忙打斷道。

    他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擺手道:“也罷,你和十三,我都看見了,若你執意,我也不再勉強,朕答應你,嫡福晉的位置...”

    “阿瑪,旗兒是在乎一個名頭的人嗎?”

    阿瑪一愣,隨後又爽朗的笑起來:“你果然是嫣嫻的女兒,不要多想,自己好生歇著。”

    話音剛落,便已經起身出了門,自己愣在原地一直想著他剛才的那番話,不禁又覺得煩擾,在胭脂的催促下,便更衣上床去歇息了。

    宮人們都熄了燈,屋子裏一片黑暗,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腦中又浮現起了那些畫麵,此時的胤祥和玉嬈,會不會正在一片紅燭中相擁纏綿著,玉嬈那無限嬌媚的臉蛋,胤祥會不會著迷?

    所有人都在睡夢中,四周顯得格外詭異,聽見窗外傳來陣陣敲打聲,才發現原來是下雪了,不由自主的掀開被子起身,隻著中衣,也沒有穿鞋,赤著腳便輕輕的邁了出去。

    很厚實的積雪,腳尖輕快的踩在上麵,感覺軟軟的,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更寒的,應該是人心罷,恨這樣無措的自己,什麽時候,我也失去了所有驕傲與自尊。

    出了院門,也沒有目的地,沿著一條小道在宮裏四處亂走,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經到了哪裏,隻感覺頭有些眩暈,雙腳也僵硬起來,便就近找了處假山,像小時和他們捉迷藏般的,悄悄躲進麵最深處,斜靠著石塊閉上眼,微笑著,等待我的胤祥滿臉興奮的找出我。

    時間在流逝,意識也跟著流走,不知不覺的,自己已經無力睜開眼,整晚都任由著漫天的雪花飄落在身上,淩亂的頭發上,雪白的中衣,晃若與這個潔白的世界融為一體。閣著眼皮,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外麵的天,已經由黑暗變得光明起來,黎明的曙光是美好的,麻木的心卻不願欣賞。

    聽到假山外麵傳來稀碎的人聲,想必是宮人們都醒了,我無聲的輕笑起來,胤祥,一定會很快找到我的。

    突然困意襲來,便停止幻想,期望著能好好睡一覺。不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雜亂,越來越急促,終於聽到了人聲:“八哥九哥已經調動人手到處去尋了,快想想她還能去哪!”真好,是胤礻我的聲音,小時每次捉迷藏,他老是找不著我,然後就像現在這樣大聲嚷嚷著。

    “無非就是宮裏的這些地方!十四弟已經去通知十三弟了。”胤禛的聲音聽起來沒了平日的沉著,明顯多了著急擔憂。突然鼻翼一酸,一連串打了好幾個噴嚏出來,外麵卻開始寂靜起來,顯得那幾個噴嚏聲格外響亮,隨後就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等再次迴過神,自己已經被打橫抱了起來,身子被猛烈晃動著,頭上方還傳來聲聲連續不斷,略帶哽咽的唿喚聲。

    艱難的睜開眼,看到胤禛紅了的眼眶,緊皺的眉頭,還有心疼的雙眼,讓這個剛毅的男人添加了一些溫和。

    “四哥!你快送旗兒迴去宣太醫,我去尋他們!”眼光稍一流轉,就可以瞥見胤礻我站在一邊,有著同樣驚異恐懼的神情。

    話音落下後,胤禛稍一愣,便緊了緊抱住我的手,開始朝前方衝去。在一路顛簸下,身體被搖晃得難受,幾次都有想嘔吐的感覺,可惜肚子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吐出來,唿吸也不順暢,換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你怎麽這麽傻,你不能有事。”一路上,胤禛急促的喘息著,嘴裏像是自言自語般,不斷重複同樣的話。

    一進屋,隻聽得見屋內一陣嘈雜聲,胤禛幾乎是吼了出來,命令下人們去燒水請太醫,隨後又慌張的抱緊我坐在床邊,扯過被子鋪在身上,不停的朝手上嗬氣:“別睡,會受風寒的,聽話,把眼睛睜開。”

    在他懷裏不住的搖頭,我實在太累了,已經沒有力量再支撐住沉重的雙眼了,也沒有力氣再支撐我的意誌了,下意識的偏頭,使自己整個身子都包圍在胤禛懷裏,什麽都不想,沉沉的睡去,上方的他也停止了唿喚,感覺眼線間溫暖起來,還有一絲柔軟的感覺,沒有掙紮,任由著上麵那滴灼熱的淚滴答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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