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一直病在床上,算著日子,胤祥和玉嬈的婚期快到了,我該說什麽,能做什麽,心裏完全沒底,胤祥每天都來漱芳齋找我,卻都被我編成的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不是生氣吃醋,也不是不想見,是我不敢見,怕一見,心會承受不住,整個人就挎掉了,每次躲在房裏,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都會緊咬住被角,不讓自己哭出聲。我也常常幻想,若是我們什麽都不管不顧,放下一切遠離皇宮,去過平淡夫妻的生活,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會不會更幸福?

    胭脂扶我起身,喂下了苦得死人的藥後,便又倒頭躺著了,冰冷的帕子在額頭上敷了好幾道,卻還是沒見體溫降下來,睜眼看著床沿,華麗精致的鳳凰,現在看起來卻那麽虛浮,正出神間,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格格,八福晉宮外有請。”

    “你沒見格格正病著嗎。”胭脂瞪著那小太監沒好氣的嚷著。

    “算了,鑲旗找我肯定是有事。”拉住生氣的胭脂,轉而起身對那太監問道:“福晉說了什麽事嗎?”

    “福晉沒說,隻交代奴才務必把格格帶到,轎子就在門口侯著,格格收拾收拾就隨奴才走吧。”

    胭脂還欲說什麽,見我掀了被子起身,忙走過來扶,隨意套了件披風在身上,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便隨了他出去,胭脂才要跟著,那太監又笑著攔住:“姐姐就放心吧,我們福晉說了,到時候派人送格格迴來。”

    胭脂不放心的看著我,朝她點點頭,才放心的進屋去。隨太監的指引,上了停在門前的轎子,心裏正疑惑著,鑲旗什麽事這麽著急,就聽見外麵傳來人聲,掀起簾子一角看去,原來是已經到了宮門,侍衛正在問話。

    “這位公公,裏麵是哪位主子?”

    “八福晉正急著迴府,耽誤了你們可付不起責任!”

    “哦,那公公快請。”

    話音剛落,轎子又迅速的被抬起,心裏更加不解,既然是鑲旗找我,那公公為什麽不直接道明裏麵是我,而要打著八福晉幌子糊弄侍衛,難道是鑲旗出了什麽事,又不好讓別人知道,所以才這麽神秘。心裏越想越急,便喚來公公囑咐他們快點。

    不知走了多久,轎子終於停了下來,掀開簾子從上麵跳下來,才遲鈍的發現異常,這裏不是八爺府,不是街道,更不是皇宮,而是荒郊野外!驚訝的轉頭想找個人問話,卻發現剛才還在的那群人全部不見,甚至連轎子的影子也沒看到。入了冬,植物都凋零了,四處顯得格外荒涼淒清,空曠的草地上看不到一戶人家,隻有寒風唿唿刮過的聲音。

    這時,心裏緊張的撲通跳,站在原地不敢亂動,難不成有人想借此機會謀害我?但是在宮裏我也沒得罪過什麽人,怎麽會平白無故的要害我,正胡亂猜測著,就聽見遠處傳來清晰的馬蹄聲,放眼一看,一個人騎著一匹白馬正朝我飛馳而來,腦子裏翁翁作響,第一反應就是跑,於是不再多想,提起裙角就在荒原上跑了起來,誰知那馬沒一會便趕上我,馬上的人一彎腰就將我抱上馬。

    緊閉著眼不敢睜開看,害怕映入眼簾的會是一個拿著刀滿臉胡子的大漢,才要大喊救命,卻被那人一把捂住嘴:“旗兒,是我。”

    可能是因為剛才驚嚇過度,也可能因為太想念他,聽了是胤祥的聲音,淚水又湧了出來,是我的胤祥,是這股熟悉的味道。

    “胤祥。”我哽咽著喚他,才幾天不見,他憔悴了很多,眼裏布滿了血絲,臉更顯得消瘦了。

    “我們走,去過你想過的生活。”他沉聲說著,聲音還有些顫抖,伴隨著心髒快速的跳動,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安。

    這時才發現馬還在不停的向前奔馳著,忙抓緊了他的衣襟,急急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帶你離開京城!”他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眼睛不看我,而是故作堅定的直視前方。

    “你冷靜點,別這樣。”說著便伸出手試著從他手中搶過韁繩,但畢竟力氣懸殊太大,他毫不費力的反扣住我的兩隻手。

    “你讓我怎麽冷靜!這麽多天,你不見我,你還讓我冷靜!”他幾乎是吼出來般,吻緊接著落了下來,像是懲罰我,兇狠又纏綿,牙齒微微用力,弄得嘴角生疼起來。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對我這麽兇,望著他幾乎通紅的眼睛,不禁愣住了,胤祥這個時候在朝中正受到阿瑪重用,而他會為了我,棄所有於不顧,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阿哥,居然會放棄大好前程,陪我一起去過平凡人的生活,可若是今天走了,以後哪來的怡親王?

    心裏冷笑著,一直望著他,眼淚又怔怔的流了下來,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助,在命運麵前,我們都是無助的。見我這樣,他停了馬,心疼的抱緊我,竟也流下淚來,嘴裏不停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坐在馬上,轉身迴抱住他的腰,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我哭了,從心底裏哭了,對與胤祥,我抓不住,也握不到。突然明了,皇城中雖有傷害,但卻更多不舍,我們都放不下,就算真的遠走高飛,又怎麽會幸福。

    直到感覺快把眼淚流盡了,才抬起頭望著他,放平語氣:“你想怎麽樣?”

    “帶你走,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就走。”他的聲音嘶啞顫抖,仿佛在盡量壓抑著自己心中緊張的情緒。

    “能走到哪去?你是阿哥,我是格格,我們能去哪?”

    “我已經安排好了。”他說著偏過了頭,看向遠方,眼光倔強。

    “就算走得了,你放得下嗎?你舍得皇阿瑪嗎?你舍得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嗎?若是阿瑪以後查起來,鑲旗脫得了幹係嗎?”

    好象說到了痛處,他的手突然無力,輕輕鬆開懷裏的我,眼神也變得憔悴起來,他放不開,放不開這裏的一切,我們不得不去麵對殘酷的未來,一走了之雖好,可以後的日子,會安心嗎?

    “這幾日你躲著我,我都快瘋了,事已至此,隻有想出這個法子,求了八嫂,才把你帶出宮。”他苦笑著,神色竟有些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過了這段時間就好,見了,也隻會白白增添煩惱。”

    “沒了你,我什麽都不想要。”

    突然笑了起來,手也輕撫上他的臉:“你不會失去我,隻是現在,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給我一點時間。”

    他也緊握住我的手,放在嘴邊,啟齒輕咬著:“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我越心痛。”

    感受著手背傳來輕微的疼痛,深吸著氣,說出了這幾天來,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的話:“我隻要你心裏有我就好了,我隻要你一如既往的疼我,寵我,愛...”

    “我心裏隻會有你,我也隻會疼你,寵你,愛你!”還沒等我說完,他打斷急聲說道。

    我輕笑著不語,隻要他的心沒變,什麽都不重要,他還是我的胤祥。心裏雖然疼痛著,可那不是吃醋,也不是不甘,而是對於胤祥真摯的感情,被感動得痛。

    “你讓我怎麽放心得下,聽胭脂說,你又是病又是哭的。”見我不說話,他又焦急的捧起我的臉,不住的上下打量。

    “沒事了,你成婚那天...我就不去了。”

    “我放心不下,旗兒,你若實在不願,我現在就帶你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起韁繩。

    忙抓住他的手,努力朝他笑著:“傻瓜,就這麽把我給偷出來,也不怕宮裏找,起風了,快迴吧。”

    他低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還想說什麽,卻被我搖頭製止,然後調轉馬頭,朝那座另我心慌的皇城騎去。

    風很大,吹在臉上刺痛,真的希望,到時候我不會後悔,也不知道,風可不可以吹走我的信仰,吹散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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