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馳似笑非笑地看向韓子彥,“嫉妒嗎?他站起來了, 你卻隻能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韓家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許政也皺起了眉。


    他掃了一眼沉默的紀硯, 冷聲對薑馳說, “你應該問問你身邊的人, 子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薑馳反擊道:“那你應該問問你身邊的人, 林羽森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韓子彥沒理會薑馳的挖苦,主動向林羽森打招唿, “抱歉,我忘記邀請你了。”


    看著韓子彥那張一如既往俊雅溫和的臉,林羽森抿了一下唇。


    好一會兒他才說,“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韓子彥禮貌道:“今天是我的婚禮,有什麽事可以明天說嗎?”


    薑馳顯然不滿他倆這種磨磨唧唧的說話風格,睨了一眼林羽森,“別聖父,你這幾年過得什麽日子,你自己不清楚?”


    林羽森噎了一下,直麵韓子彥,問了出三年以來最想問的問題


    “那場導致我雙腿癱瘓的車禍,是你找人做的嗎?”


    這話讓所有人都驚了,沒想到參加一個婚禮還能扯出刑事案件!


    然後矜持地發出吃瓜聲,有人甚至拿出手機拍視頻。


    秦詩瑤驚歎,“原來韓子彥不僅是黑心蓮花,還是一個瘋批的黑心蓮花。”


    沈亭州複雜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端著一杯茶,笑而不語。


    生性不愛吃瓜的許殉,在沈亭州麵前調整坐姿,不經意地舒展了一下脖子。


    韓子彥似乎很驚訝,“你怎麽會這麽想?當時我也差點出事,就算是我安排的,我怎麽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林羽森的腿是車禍造成的,當時他們演出結束,坐車迴來的路上遭遇了車禍。


    車禍發生時,韓子彥想去便利店買一瓶水,剛下車,甚至連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一輛破吉普就撞了過來。


    正是因為韓子彥險險躲過一劫,誰都沒有懷疑過他,包括林羽森。


    薑馳說,“你當時就算沒來得及下車,也不會有事,因為你改造過那輛車。”


    見韓子彥還要狡辯,薑馳拿出那輛車的照片。


    如今這輛車已經是報廢車,薑馳花費了大價錢從國外運了過來,找朋友做了詳細的檢查。


    當年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意外,按照交通意外處理的。


    “你在車裏更換了吧台,吧台是高強度高鋁做的,隻要支起吧台,就能增強你這邊的抗擊性,就算真撞過來,你也會很‘幸運’的沒事。”


    韓子彥似乎有些無奈,“我不像你這麽懂車,隻是聽朋友的建議做了這麽一個內車吧台,憑這個吧台就說車禍是我安排的,這多少有點牽強。”


    他看向林羽森,目光充滿包容與溫和。


    “小森,我很理解你的不甘,因為我跟你一樣也不想放棄舞台,坐在輪椅上事事都要人照顧。薑先生對我有誤解,我能理解,但你還不了解我嗎?”


    想起過往那些相處的時光,林羽森心裏波動了一下。


    他一直是拿韓子彥當哥哥的,打心底裏仰慕韓子彥。


    在他生活窘迫時,是韓子彥出手幫他,他被欺負時,也是韓子彥為他解圍。


    所以當有人找上門,告訴他,他的車禍是一場精心的預謀,主謀還是韓子彥的時候,林羽森是不相信的。


    薑馳懶得廢話,直接拿出錄音筆播放,內容是兩個人的對話。


    這段錄音不知道是在哪裏錄下來的,背影雜音很重,但還是能聽出其中一個人是韓子彥。


    韓子彥讓另一個人加大力度騷擾林羽森,還用貧民窟的臭蟲來形容林羽森。


    當初也是聽到這個錄音,林羽森一顆心瞬間涼透了。


    錄音裏的另一個人在舞團經常霸淩他,韓子彥幫他解決了這個麻煩,他倆關係才親近起來。


    秦詩瑤“哇偶”了一聲,“這就是用肉罐頭,把流浪小狗騙迴家虐殺,還在外冒充愛狗人士。”


    沈亭州:你是會精準總結的。


    許殉往沈亭州身旁靠了靠,單手撐起下巴,露出喉間的突結。


    -


    在場所有人都聽出那是韓子彥的聲音,露出驚愕之色。


    實在沒想到平時溫和有禮的貴公子韓子彥竟然有兩副麵孔,私下居然煙酒都來,不是,居然搞霸淩、欺詐都來,還疑似製造車禍搞掉天賦比他好的林羽森。


    簡直太壞了!


    韓母憤怒道:“我要告你們,用這種不知道從哪裏合成的錄音來汙蔑我兒子,還是在他結婚這天!”


    許政看了一眼韓子彥,既然震驚又疑惑。


    韓子彥淒苦一笑,“你也不信我?”


    “沒有。”許政摁住韓子彥的手,“我當然信你。”


    他說著相信韓子彥,餘光卻忍不住瞥向紀硯,見他怔怔地望著薑馳,許政臉色有點不好看。


    一直沉默的紀硯開口問薑馳,“你什麽時候找人查的這些?”


    薑馳說,“四年前。”


    紀硯一愣,四年前?那個時候他倆還在監獄呢,而且隻認識了一年。


    似乎看出紀硯的疑惑,薑馳解釋,“托外麵朋友查的,我不相信你會為了一個煞筆,跟人爭風吃醋到開車撞人。”


    聽到這句話,許政摁著韓子彥的手都緊了幾分,眼神陰沉。


    煞筆?


    紀硯低聲念了一遍,最煞筆其實是他自己,連撞人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韓子彥沒死,他也沒死。


    紀硯的目光從恍惚變成自嘲,又如同一把尖刀刺向韓子彥。


    他想韓子彥死,五年來這個念頭一點都沒有變。


    紀硯看向韓子彥,說話聲音雖然隻有氣音,但滿是恨意,“他殺了我的金毛,還間接害死我爸爸!”


    這是紀硯第一次說出他撞韓子彥的原因,就連許政都震驚地看過來。


    他一直以為紀硯是因為吃醋,所以才會做出這麽不理智的事。


    秦詩瑤瞬間睜大眼睛,“好家夥,居然又扯出一條狗命,還有半條人命。”


    沈亭州眉毛動了一下,嘶,怎麽感覺在罵人?


    許殉又朝沈亭州靠近幾分,肩膀已經挨在一起,許殉也把脖頸抻拉出最修長的線條。


    但沈亭州並沒有看許殉,去聽韓子彥的狡辯。


    韓子彥慘笑,“我知道你因為許政不喜歡我,但也不用把你父親的死按在我頭上,還把小森找過來,破壞我跟阿政的婚禮。”


    紀硯冷冷道:“你愛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沒開車撞你之前我就想跟許政分手了。”


    許政聞言猛地看過來。


    紀硯仇視著韓子彥,“你聯合‘萬臨科技’把我父親搞得資金鏈斷開,還開車故意當著我父親的麵,撞死我養了八年的金毛。”


    這些都是韓子彥親口告訴他的。


    紀硯永遠記得,那天韓子彥在停車場裏跟他說的話。


    “你不知道吧?你爸爸送給你的最後一次生日禮物,其實就是賣狗的錢。我撞死了你的金毛,賠給他兩萬塊錢,你的那雙鞋、你的半年房租,就是他彎著腰,一張一張從地上撿起來的。”


    “我說他不能拖累你,讓你這麽年輕就背上那麽多債務,他還真給你過完生日就自殺了。”


    “你有一個愛你的好爸爸,清明重陽的時候記得多給他燒點紙。”


    韓子彥笑著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像錐子一樣紮進紀硯的耳朵裏。


    所以他坐進車裏,踩下油門衝向了韓子彥。


    他想韓子彥死,他也想自己死!


    五年後的紀硯不像過去那麽衝動,但自出獄那刻他還是把報仇刻在心裏。


    紀硯一字一頓道:“韓子彥,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在紀硯的直視下,韓子彥的表情有一瞬的陰狠。


    韓父大聲斥責保安,“我給你們發工資,是讓你們吃幹飯的?把他們倆個……”


    不等他說完,薑馳打斷道:“別著急,警察來了我們就走。”


    韓子彥褪去往日的溫和,神色跟語氣很淡,“就憑這點似是而非的證據,你們就想要抓我?”


    薑馳親昵地摁住紀硯的肩,笑道:“誰說隻有這點?你以為你買通的司機死了就萬事大吉了?他做這票生意前跟牧師懺悔過,在耶穌像下留下了關鍵性證據。”


    看過無數偵探小說的沈亭州表示,好經典的橋段。


    西方那邊的懸疑小說,幾乎每本都會出現這樣的牧師、這樣的懺悔、這樣的關鍵性證據。


    韓子彥臉色微變。


    會場大門再次打開,穿著製服的刑警走過來,其中還有倆個外籍警察,像這種跨國案件需要本國公安配合一塊抓人。


    看到韓子彥戴上手銬,林羽森感到痛苦。


    他曾經最信任的人,竟然真是一手謀劃了車禍案,林羽森不明白為什麽,他忍不住叫了韓子彥一聲。


    韓子彥冷漠地迴頭。


    林羽森聲音發緊,既痛苦又困惑,“……為什麽?”


    在他看來韓子彥擁有了一切,殷實的家境、出眾的外貌、不凡的見識,以及父母的寵愛。


    一個擁有這麽多的人,為什麽會盯上什麽都沒有的他?


    韓子彥眼底一片漠然,“那次選拔憑什麽你是第一?就因為你,我徹底對跳舞失去了興趣,一隻從泥垢裏爬出來的臭蟲,也配跟我一塊站在舞台上,還想壓我一頭?”


    第一次直麵他的惡意,林羽森幾乎喘息不上來,踉蹌著後退兩步。


    就因為韓子彥生來富貴,所以別人就不配比他優秀?


    韓子彥餘光瞥見聽到這番話同樣震驚的許政,他抿了一下唇,什麽都沒有說,跟著警方離開了會場。


    看著韓子彥消失在會場的盡頭,紀硯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內心平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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