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拉著於謙沒走出幾步,突然有股異樣的感覺、忍不住停下腳步向人群裏看去;驀然、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闖進他的視線,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等方中愈想仔細辨認時,那雙黑眼睛忽然又不見了,好像浮雲飄忽不定、無跡可尋。圍觀的百姓左一層右一層,到處都是黑腦袋瓜,想找都無從找起。


    於謙納悶的問道:“方大人,怎麽了?”“哦...沒什麽、沒什麽,”方中愈又掃視兩遍也沒能找到,嘟囔道:“好像是個熟人...可能是看錯了,走吧!”


    兩個人出了人群來到水手招募處,那裏候著一個五十多不到六十的老者。於謙說道:“他就是我說的那個莆貴田,他在東洋呆過很多年...這位是方大人。”


    莆貴田個子不高、身材適中、長得慈眉善目的,這時笑著拱手,“方大人英武絕倫啊!這些天如東百姓沒有不知道您的...不知道我能幫大人做點什麽?”


    “很簡單,你懂東洋話請你幫我做傳譯,”方中愈說道:“就算官府征用,付給你工錢。”


    莆貴田笑著說不必,能幫方大人的忙是很榮幸。方中愈則說一碼是一碼,打倭寇是朝廷、官府的事情,理應付工錢的。


    那時將近中午,修船的工匠們也休息準備開飯,方中愈便邀於謙同迴大營。等迴營吃過了飯,方中愈才命人把那三個女人押來;他留了個心眼,讓人一次隻帶一個人。


    頭一個進來的是圓臉、二十五六歲的女人,方中愈對莆貴田說道:“你問她是不是東洋人?”


    莆貴田和那女人交談了幾句,“迴大人,她是東洋人、叫美芝子。”“嗯,你問問她是什麽人,為什麽在船上?”


    莆貴田問後說道:“她說她男人是水手長,所以她在船上跟著出海。”方中愈想了想說:“你問問她...橫濱鶴是什麽人?艙裏死的那個女人又是什麽人?”


    隔了一會,莆貴田答道:“橫濱鶴是水手,死的那個女人是大明朝人。”


    “哦...那個女人是大明朝人?”方中愈更加確定是殺人堵口了,“問她,為什麽殺那個女人?是誰殺的?”


    這一次,莆貴田和美芝子交談了好一會,才迴道:“大人,她說那個女人想逃走、橫濱鶴怕暴露便殺了她。”


    方中愈思索了一番,吩咐人帶第二個進來,都是相同的問題:你是誰、為什麽在船上、橫濱鶴是什麽人、死的女人是什麽人、為什麽殺那個女人、是誰殺的?


    第二個女人三十多歲,雖然年紀大些卻比前一個漂亮多了。莆貴田問後答道:“她叫加黛子,是船長的女人,她說橫濱鶴是水手、那個女人是我們明朝人、她要逃走橫濱鶴便殺了她。”


    答案跟前一個女人幾乎相同,方中愈便讓帶第三個女人進來。這個女人不到三十歲,模樣也挺端莊;她叫優美子、是大副的女人,其他迴答也和前兩人如出一轍。


    但是方中愈留意到一個細節,相同的問題頭一個女人用了一盞茶的工夫、第二女子最快幾乎沒用什麽時間幾句話就完了、可是第三個女人卻足足用了一刻鍾;不是她不迴答,她不住口的跟莆貴田說來說去。


    方中愈想了想問道:“莆大哥,她都說了什麽...好像她說了許多事情呀?”


    “沒有,”莆貴田笑著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個優美子出生在日本北方、而我呆的地方屬於南部...就像我們大明朝一樣,南北語言有差異,她說的很多話我聽不太懂。”


    “噢...”方中愈這才恍然,“麻煩你再問問她,她們所乘的船是海盜船嗎?為什麽跟別的海盜船不一樣?”


    莆貴田問後答道:“她說是海盜船,隻不過坐這艘船的人身份...高一些,是海盜裏的頭目,所以這艘船比別的要好一些。”“你問她東洋人有幾夥海盜,她們這夥海盜頭兒是誰?”


    迴答是東洋有很多海盜,她男人所在的這夥海盜規模最大,是有名的霧影臧。


    都問完了,方中愈笑著站起來,“莆大哥,真是謝謝你了,沒有你我都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這是一點意思,日後有事情少不了還得麻煩你。”說著取出十兩銀子遞過去。


    莆貴田推辭不受,說為了打倭寇嘛!自己也應該盡一份力。方中愈硬塞了給他,讓人送他出營。


    莆貴田一走,方中愈立刻叫來陳伯言,吩咐道:“快去,把那三個女人也分別關押,特別是不能讓她們跟橫濱鶴見麵。”


    “是。”陳伯言快步走出去。嶽江川奇怪的問:“三弟,怎麽了?”


    方中愈看看於謙、王瑜等人,沉吟道:“感覺不太對...你們不覺得異常嗎?”


    “我也覺得不對,”俞方舟說道:“雖然三個女人都那麽說...可是橫濱鶴怎麽看也不像是出苦力的水手呀!還有那艘船為什麽不懸掛海盜旗?”


    王瑜說道:“難道她們...是事先商量好了的?若不然,說的就是真實情況...。”


    “不對...不對...”於謙連連搖頭。嶽江川問道:“於大人說哪裏不對了?”


    於謙望著方中愈說道:“方大人想的不是那些...你現在是在懷疑那個莆貴田,對不對,方大人?”


    方中愈笑而不語,王瑜很是疑惑不解,“莆貴田是我們大明朝人啊?再說他就是傳譯一下,有什麽可懷疑的呢?”


    俞方舟有所領悟,說道:“王大人,咱們都聽不懂東洋話,那三個女人說什麽都出自莆貴田之口,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原話呢?”


    嶽江川和王瑜聽了都是一臉疑慮。方中愈笑著說:“所以我才打發他走...相同的問題所需時間相差太多,我就不信是因為口音的問題;起碼,有不少話莆貴田沒跟我們說!”


    眾人想想還真是這麽迴事、紛紛點頭,於謙說道:“我立刻派人再打聽打聽哪裏有懂東洋話的。”


    方中愈叮囑道:“於知縣,這迴得悄悄的打聽、別讓這個莆貴田知道...他撒謊肯定是另有隱情!”“唔...唔...”於謙若有所思的點頭。


    等於謙走後,方中愈對王瑜說道:“王大人,你找幾個機靈些的親信,派他們到沿海其他州府去找懂東洋話的人...今天莆貴田這麽一問,我愈發覺得這裏麵有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都很好,倭寇受了重創一直沒有再現身;那艘船舵斷了海船第三天就修好了,工匠們趁著中午和子夜時分潮水最低時修補另外兩艘。


    水手、槳手和駕船的船老大都招募齊了,能上船的軍士也挑選了出來,方中愈便讓他們天天上船練習。


    那時明朝的水軍絕大多數都在內河,從元朝接手的海船本就不多、洪武年間建造了一些,但是都編在鄭和的遠洋船隊裏;也就是說,那時的大明朝還沒有真正意義作戰的海軍。


    方中愈寫了道奏章上書成祖皇帝朱棣,說明倭寇猖獗和沒有海防力量有直接關係,又奏明自己繳獲了四艘海盜船、申請建立大明朝防衛海軍。


    奏章都是由皇太子朱高熾審閱的,他看到方中愈的奏章後大為讚同,立刻攜奏章去見朱棣。朱棣考慮兩天後準了奏,他不僅同意了方中愈的申請,還立刻下旨建造海船、要臨海省份都建立海軍...


    批文迴到如東,方中愈立刻轉告於謙和王瑜、又向招募來的水手們宣讀;那些人本是出於義憤才來參與打倭寇的,這時聽說自己變成朝廷的官軍、能掙餉銀養家糊口都高興得不行...


    這幾天方中愈一直高興不起來,腦海裏總浮現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是誰,每天到海邊都在圍觀的人群中尋找、可是沒能再看到...


    平靜的過了五六天,這天夜裏忽然接到急報,說鹽城大豐鄉遭遇倭寇襲擊;縣城被數不清的倭寇血洗,守城官軍和百姓被死二千多人、貴重財物被搶劫一空、倭寇臨走還放了火差不多將大豐燒成一片白地!


    方中愈連夜找來王瑜、於謙商議,於謙聽了情況說道:“倭寇搶東西很正常,但是這樣殺人放火可不常見。”


    王瑜也說道:“看樣子,像是那夥海盜在報複;他們不敢來如東,卻跑去禍害大豐!”


    “我也是這麽想的,”方中愈皺眉道:“如果是海盜報複,咱們趕去也沒有用了...那些混蛋極可能襲擊其他地方。”


    “是啊!這就是倭寇久不能絕的原因。”於謙說道:“咱們居住於此不能走,可是倭寇是活的、誰也說不清他們會去禍害哪裏呀?”


    方中愈沉吟道:“要想杜絕倭患隻有一個辦法...”“方大人,你有辦法嗎?”於謙和王瑜異口同聲的問道。


    方中愈咬了咬牙,說道:“出海找到他們,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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