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看出其中一個女人有問題,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哥,你到鎮子裏問問有沒有懂東洋話的百姓,如果沒有就把這四個女人砍頭!”


    此言一出,那個女人的目光明顯閃爍了幾下、緩緩低下頭去。嶽江川不知方中愈是在試探,答應一聲起身往帳外走。


    “等一等大哥,”方中愈叫住他,說道:“不用問了,我想這種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人懂得東洋話;直接砍頭算了,先把左邊第二個人拉出去...。”


    那個女人聽了,下意識一縮身子、差點沒坐到地上。方中愈哈哈大笑,“小樣兒的...你裝不下去了吧?”那個女人還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茫然望過來。


    “還裝...”方中愈突然踏上兩步,莫邪劍立刻指向她的咽喉。眼看利刃刺來,那人向後一閃坐到地上、情不自禁的驚叫了一聲。


    此聲一出,嶽江川和俞方舟迅速抽出繡春刀,“奶奶的,怎麽是個男的...?”“小鬼子,挺能裝啊...!”嶽江川一刀揮砍過去,剛剛好削斷了他的腰帶,袍襟一分露出扁扁的長有黑毛的胸。


    “嘿嘿...”方中愈冷笑說道:“你他娘的怎麽長的?光看臉還真看不出是個雄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東洋人垂下頭,像沒聽到一樣。“說話,裝什麽傻?”俞方舟一腳蹬在他後肩上,“再不說話當真砍你的頭了!”


    那人抬頭瞄了瞄,一聲未吭又低下頭去。方中愈見其他三個女人嚇得哆哆嗦嗦,便喊人進來帶她們出去,然後來到那人身前蹲下來。


    東洋人掃一眼立刻移開目光,“說話,我知道你能聽懂、最好別等我發火,”方中愈淡淡的說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殺死那個女人?”


    “你說什麽?我不...不懂,”東洋人終於開了口,“我沒有殺人...”話未說完,背上早挨了嶽江川一腳。


    東洋人一下撲到地上,“我說真話...沒有殺人,打死我也沒殺。”嶽江川厲聲喝問:“你沒殺,那個女人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東洋人隻咬住這一句話。方中愈猜想那個女人之所以死、應該是有人怕她說出什麽,這時看這個東洋人使出無賴架勢便轉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什麽人?”


    “橫濱鶴...劃槳水手。”這一次,他迴答得很幹脆。“胡說八道!”方中愈見他身上細皮嫩肉的,哪裏是出苦力的人?抓過手掌翻看,連一塊老繭都沒有,“你用哪個部位劃槳...用嘴劃啊?”


    橫濱鶴嘟囔道:“我剛上船,所以...這樣了...。”“不說實話是不是...老實交代,否則砍你的頭!”嶽江川把繡春刀抵在他脖子上,冰涼的鋒刃貼在肉皮上、嚇得橫濱鶴梗著脖子一動不敢動。


    方中愈問道:“說吧...再不說人頭落地了!”橫濱鶴的脖子不敢動,隻能眨眨眼睛,“實話,我說的就是實話...。”


    “三弟,宰了他算啦?”嶽江川望向方中愈。後者沒有看他,而是盯著橫濱鶴,“嘿...行,你挺有種。你是誰不說、為什麽殺那個女人也不說,那我問你...剛剛那三個女人是什麽人?”


    橫濱鶴答道:“是船長、大副和水手長的女人。”他想都沒想張口就答,顯然是事先想好的對詞。


    “嗯嗯...好...”方中愈叫陳伯言進來,吩咐道:“把他單獨關押起來...派兩個人一刻不離,這個王八蛋狡猾得很,小心了!”


    “你放心吧頭兒。”陳伯言揪著橫濱鶴走出去。俞方舟說道:“這家夥一句實話也沒有,身上肯定藏著秘密。”


    “嗯嗯...我也這麽想,所以暫時留著他的命。”方中愈說道:“真得找個懂東洋話的人...從那三個女人下手...!”


    這日天晚,便分頭睡了。第二天一早,方中愈就派人到南坎鎮和附近村鎮尋找懂東洋話的百姓,但是沒能找到。


    傍中午時分,於謙等人帶著二十多個造船工匠返迴到南坎鎮,立刻著手準備拆換船舵、修補甲板...


    沒等方中愈去找他、於謙主動來到大營,一見麵於謙就說道:“方大人,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哦...於知縣請講。”“船是可以修好的,但是到哪找那麽多慣於乘船的軍士呢?你帶來的那些軍士...可以嗎?”


    “呃...”方中愈愣住了,問道:“怎麽了於知縣,難道如東縣竟然找不到兩百個會駕船的人嗎...?”


    “駕船、劃槳的水手我能找到,我是指作戰的軍士...”於謙說道:“不是習慣乘船的人初上海船可受不了,不要說大風大浪、就是這等風和日麗的天氣出海轉一圈都會暈船的。”


    “喔...”方中愈想起自己乘船的經曆,不由咧咧嘴角,“我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哎呀!船修好再說吧,我想兩萬多人裏怎麽還挑不出兩千人啊?”


    於謙笑了笑,“但願吧!”“於知縣,你知道有人懂東洋話嗎?”“怎麽了?”“我需要一個懂東洋話的做傳譯...”方中愈便把橫濱鶴的事情說了一遍。


    於謙聽了也頗感驚訝,“據說縣上有個人在東洋呆過幾年、去年的時候才迴到如東,他肯定懂東洋話、我派人迴去找一找...。”


    “太好了於知縣、越快越好,我感覺那個橫濱鶴和這次海盜大舉來襲有關聯;弄清他的秘密,也許更容易對付這夥海盜...”


    於謙去派人找傳譯,方中愈則把王瑜找來,讓他在軍營裏查查有多少人可以上海船作戰。


    王瑜做事麻利,不到半個時辰就把人數統計上來:上過船的共有三千一百人,其中上過海船的八百多;慣於船上生活的是一千七百多人,其中隻有老家是蘇、浙、閩、膠東海邊的四百多人有過出海打魚的經曆。


    方中愈卻很高興,“不少不少,咱們有四艘船、每艘船四五百人足夠了。走,咱們找於知縣商量商量去!”


    於謙在海邊督促工匠修船,方中愈找到他說道:“上船的軍士有了,就請於知縣張貼告示招募善於駕船、劃槳的水手。”


    “好啊!方大人辦事真是快捷,我這就寫告示。”於謙立刻命人找來書案、筆墨紙張,就在海邊寫起告示來。


    方中愈說道:“得多寫一些,各處都要張貼...工錢多給些無妨。”他見於謙一個人書寫速度慢,便要了筆親自上陣。


    於謙先前沒留意,等寫好一張偶然抬頭不禁驚唿一聲,“方大人真是家學淵源啊!您這字,本朝的那些大學士也沒有幾個能寫得上來的。”


    “於知縣過獎,”方中愈邊寫邊說:“你的字才見功力。”“不過、不過...我的字跟方大人可是比不了,就算再練五六年...不行,怕是十年也趕不上大人。”從此,於謙對他更加敬佩。


    再寫一會,於謙幹脆找個人照他的樣子抄寫,他自己跑到方中愈身邊仔細觀看他如何運筆、行筆...


    很快,十裏八村、附近縣鎮都張貼了告示;一來百姓都痛恨倭寇、二來工錢很是豐厚,所以來報名的人絡繹不絕。


    招募現場設在海邊,再加上不遠處就在修補海船,來看熱鬧的百姓圍了一層又一層;方中愈就呆在現場,可年輕精裝的挑了六十個槳手、又找了二十多個水手和一個有經驗的舵手便帶著他們上了那艘快船。


    老話說隔行如隔山,方中愈看著很複雜的事情到了人家手裏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先起錨、以一邊槳劃離海岸一小段距離,然後張小帆、轉舵、劃水、升大帆...


    負責駕船、指揮的是個五十多歲的漁老大,一邊掌舵一邊興奮的說道:“大人,我駕一輩子船了,還是頭一次開這麽快的船呢!”


    方中愈笑問:“開這艘船過癮吧?”“過癮,太過癮了!”漁老大答道:“別看東洋鬼子野蠻,這造船的功夫還真是挺厲害的。”


    “那好,這艘船就歸你駕駛了。怎麽樣,願不願意?”方中愈問道:“迴頭我給你弄個軍籍,你就是朝廷的人了!”


    “啊!真的假的?”漁老大喜出望外,“那感情好,我先謝謝大人了。”“嘿嘿...你先別高興,打倭寇可是提著腦袋幹活,你不害怕嗎?”


    “我這歲數還怕什麽?這些倭寇太他娘的混蛋了,我做夢都想幹他娘的!”漁老大咬牙切齒的說:“否則我能來報名嗎?”“那好,就這麽定了...!”


    初次上船,方中愈隻讓漁老大在近岸兜了一圈、便即返迴。岸上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船一靠岸都熱烈歡唿。


    方中愈一上岸,於謙就找過來,“方大人,你要找傳譯我給你找來了。”“太好了,在哪呢?我立刻見他!”方中愈拉了他就往人群外走。


    沒走出幾步,方中愈突然有股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說不清楚,隻是隱隱的感到不同尋常。方中愈忍不住停下腳步,向人群裏看去,驀然、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闖入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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