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看你臉頰有些紅,眼神也有些……」


    「有些什麽?」他說話同時,右臂環上她肩,她顫了下。


    「周、周檢。」她偏過臉,盯著他搭在她右肩的手掌。


    「你要說什麽?」


    「你的手……」他手環過她肩背,她感覺自己身後熱了起來,這個舉止對她來說太親密了,她不知道他怎麽想,可她的認知裏,情侶才能有這樣的動作。


    「手怎樣?」


    「我、我覺得我們這樣被看到的話,會有誤會的。」


    「什麽誤會?」他頓了頓,搭在她肩的右手略收緊,讓她與自己更貼近。


    「你指的是這樣?」


    「……對。這樣會被人誤會我們的關係。」她聲音愈說愈小。


    「有什麽好誤會,你不是喜歡我?」


    「……」她瞠大眼,瞪著他紅紅的耳根瞧。他一定是喝醉了,看他臉色、眼神,皆異於平常時候,所以她根本不用在意他說什麽,也許他一覺醒來,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周師頤忽然長籲口氣。「真不該喝這麽多杯……路燈好像在晃,旁邊那些房子也在晃。」他像是自語,說完,輕輕笑著。


    對,他肯定是醉了,喝醉的人最喜歡自語。章孟藜暗鬆口氣,雙手輕輕扶住他手臂,就怕他醉得分不清虛實。一路迴到他宿舍樓下,他摸著西服口袋,左右翻找兩次也沒找出什麽,她看不過去,手伸進他口袋,拿出一串鑰匙。


    「哪一支是大門的?」章孟藜拿著那串鑰匙,問他。


    他微眯起眼,看了一會,指著其中一支。她開門,攙他進入,想轉身離開,又放心不下,隻好開口:「你住哪一樓?能自己上去嗎?」


    「三樓。你送我上去。」


    在他指示下,她扶著他手臂上了三樓,依他指示,找到鑰匙開了門,欲喚他,隻見他背靠著牆,眼已闔上。「周檢,門幫你開了,要睡覺就進屋裏睡。」


    他不說話,她隻看見他靜合的眼睫毛很長,臉頰漫著紅澤,耳根也紅著,她再細看,他微露出的脖頸像是也紅著。


    「你對酒精過敏?」她手撫上他頸側,很熱,和他經常冰涼的手溫不一樣。


    他沒迴應,隻倏然抓住她貼在頸側的手,移至他臉頰,舒了口氣,像是很舒服,展眸時,她紅著臉盯著他瞧。他笑,指指自己臉頰和脖子,道:「這個,有點癢,你手濕濕涼涼的,貼這樣很舒服。」


    她手因為收傘時沾了雨水,確實有些濕。「那是雨水。」


    說完,把手抽迴。她雙手背在後,說:「我想你應該是對酒精過敏,你的臉和脖子摸起來好熱。」


    「過敏嗎?」他有些疑惑,但也隻是脫了鞋,往屋內走,他開口:「進來吧。」


    「我要迴去了。」她看著他一路往內走的身影,最後,他在沙發坐了下來。


    「幫我倒杯水再走好嗎?」周師頤靠上椅背,仰臉瞪著天花板。噯,真的醉了?天花板也微微轉著,原來紅酒的後勁不容小覷。


    這情況她也走不開。脫鞋進屋,在客廳角落找到飲水機,倒了杯溫水,她移步至他身前。「喝水吧。你浴室在哪?我去拿毛巾幫你冰敷一下,脖子就不會癢了。」


    「房間對麵。」


    她經過敞開的房門,往內瞄了眼。床鋪上枕被整齊排放,上頭僅有看著像是居家服還是睡衣的衣物,整體看過去,猜得出他生活上應有不錯的規矩。


    拿了毛巾,在冰箱找到冰塊;迴客廳時,那人已躺平在沙發上,一隻胳膊舉高,擱在額上。她矮在沙發旁,碰了下他手臂。「周檢,起來脫外套,你穿著睡覺應該不舒服吧?」


    他挪開胳膊,半睜著眼看她,眼睛裏仍有水氣,這樣的神情,看得她心軟。她坐到沙發一側,問:「你還很暈嗎?我看你今晚也別洗澡,酒退了再洗。起來外套脫了,冰敷後睡一覺吧。」


    周師頤坐起身,感覺腦後脹痛,他試著脫西服,一條手臂卻怎樣也抽不出來;她看著好笑,靠上前幫忙。他有氣無力,身子自然傾前靠在她身上,下顎抵在她肩窩處。男人的體熱和酒氣撲上,她熱著臉將他外套脫下,擱在椅背上,側首,才見他睜著深眸看她。她避開他凝視,推推他胸口,讓他躺迴,抓起方才暫放腿上的毛巾,貼上他的臉。


    一會時間,她又開口:「下巴抬一下,脖子這邊也要冰敷,才不會癢。」


    周師頤乖乖地微仰下顎,他最上方的衣扣未解,能冰敷的麵積有限,她遂開口:「你能解開兩顆扣子嗎?脖子冰敷不到。」


    他摸索半天,一顆也沒解開。她看了有點惱,整個包了冰塊的毛巾就往他臉上一放,覆住他整張臉。他一怔,毛巾下,無聲而笑。


    她沒幫哪個男人解過衣扣,雙手碰到他熱燙的皮膚時,指節還縮了下。忙了一會,鬆了兩顆扣子,她拉開他早扯鬆的領帶,抓了毛巾往他頸部一貼。


    冰水流淌至他頸下身體,他畏寒地「嘶」了聲,她好笑出聲:「冷?酒精過敏的人還喝這麽多。」


    突如其來的冰涼後,其實很舒爽,他神情柔和地說:「我不知道我會過敏。」


    「不知道?」她毛巾稍移位置。「你從沒喝過酒嗎?」


    「應該是國中時的事了,那時候我媽生我妹,我外婆過來幫她做月子,常吃麻油雞,我吃過幾次,沒什麽特別反應。」


    「麻油雞應該是用米酒,我記得米酒是蒸餾的,好像比較不會引起過敏。」


    「你對酒有研究?」


    「沒有。我爺爺愛喝酒,有聽他說過。」想了下,又說:「也許你不是對所有酒類過敏,不過以後還是少喝吧。」


    「本來就不喝,但今天不喝說不過去。」


    她隻看他一眼,沒再說話。靜默讓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尤其他皮膚被冰敷得有些冷涼,她手指每次不經意滑過,總覺心尖也顫了顫。


    冰塊半融,毛巾濕淋淋,他襯衣也沾了點濕,她說:「我去擰幹毛巾。」


    她起身時,他一把拉住她。「不用忙了,我隻是暈,臉和脖子這個好多了,不會特別不舒服。」


    「喔。」他手溫微涼,貼在她腕上,她試著抽迴,他卻笑著。


    「你好像很緊張?」


    「沒有啊。」她應得快,顯得很沒公信力。「我要拿毛巾去放。」


    他一鬆手,她轉身就往裏頭跑,他隻是笑著闔上眼,想著,他這樣是有點無賴了,但這麽逗著她的感覺,真的很不賴。


    章孟藜睜眼時鬧鍾才指向六點十七分,被子蒙頭繼續睡,翻了一會毫無睡意,起身刷牙梳洗,走出衛浴,紮了頭發後,瞄見梳妝台上的那串鑰匙——


    昨夜她拿毛巾迴他浴室,再迴客廳時,他已睡著。擔心他著涼,她拿了被子幫他蓋上,離開他屋前,她試圖和他說話,跟他說她得幫他鎖門,必須帶走他鑰匙,早上上班前再送去還他,他低應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見。


    他有晨跑習慣,平時應該是早起的;她整理好儀容,拎了包,帶上他的鑰匙出門。直到人都站在他家門口了,才發現自己很緊張。她深吸口氣,摁下門鈴;靜候一會,大門未有動靜,她猶豫是否要用鑰匙開門時,門在這時開了。


    「這麽早?」出現門後的周師頤,黑發濕漉漉的,單手拿著毛巾擦著發,他穿著家居服的身上漫著熱氣和香氣,說明了他剛從浴室走出。


    「你——你知道是我?」剛沐浴過,他一雙眼睛顯得特別邃亮濕潤。


    「你昨晚離開前,不是有說會把鑰匙拿來還我?」


    「你還記得?」


    他笑。「我像得了失憶症?」


    「不是,我以為你——」


    「來了就進來吧,等等一起上班。」他轉身迴房。


    她瞅著他背影瞧,心裏七上八下。他昨晚是有醉呢,還是沒醉呢?他記不記得兩人間的對話?記不記得他擁過她的肩?


    「坐一下,我去收衣服。」他推開陽台門,收了幹淨衣物,人又進房去了。


    章孟藜在沙發上坐下,前頭茶幾擱了些文件資料,還有一份像是影印的黑白照片。她好奇湊臉去看,才發現是畢業紀念冊的影印,個人的大頭照下方還有姓名;她翻了一頁,忽看見一個熟悉的姓名,再往下翻,同一頁麵有三個她認識的名字,所以,這四人高中便認識了?


    「你吃過早餐了嗎?」周師頤換上襯衣和西褲,兩手正翻著衣領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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