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計劃經濟體製和高等教育總量不足的情況下,大學畢業就意味著參加工作,並不存在畢業生就業問題。近幾年來,我國高等教育超常規快速發展,2002年高校在校生達到1600萬人,毛入學率達到15%,高等教育進入大眾化階段。2003年高校在校生為1900萬人,毛入學率超過17%,高等教育規模為世界第一。

    2003年是我國高等院校擴招後的第一個就業高峰年,畢業生人數達創紀錄的212萬人,比2002年淨增加67萬人,增幅達46%。嚴峻的就業形勢和不恰當的就業觀念,使畢業生麵臨著巨大的壓力。

    謝嘉文就屬於這群擴招後第一個就業高峰中的一員,媒體上對關大學生就業的話題可以說是鋪天蓋地,但大多數的關鍵字無非集中在“擴招”、“難”,“觀念”等字眼上。其實謝嘉文對這類的報道很是反感,特別是有次他在報上看到一個標題:大學畢業生薪酬期望值與民工持平。文章裏麵說到,在人才市場上,記者詢問了不少大學畢業生,他們表示月薪的期望值一般在二千元。而此同時,記者在一些機械製造行業了解到,不少熟練技工的月工資都在兩千元以上。於是記者便得出結論,現時的大學生和民工差不多。看到這個報道,謝嘉文與同學一起狠狠地把這個記者和他的家人都問候了一遍,他們認為這樣的報道簡直是在對他們大學生群體的一種侮辱。什麽叫民工,那是初中畢業甚至連小學也未畢業的進城務工者,拿他們這群十年寒窗,千軍萬馬闖過獨木橋的天之嬌子與民工放在一起比較,如果按記者這樣說法,國家花那麽大力氣培養大學生幹嘛,家人花那麽多錢供書教學幹嘛,還不幹脆初中畢業去給人打工?

    我們不能不說,不少有關大學生就業的報道很大程度上存在著偏激的成分,這也與現時媒體競爭環境的激烈有關,任何的媒體都想自己的報道標新立異,所以各種新鮮的提法便層出不窮。今天這個媒體說——技校畢業生:我們不比大學生差;明天又有媒體說——某名牌大學畢業生迴鄉種田;後天又會有媒體說——大學生其實就是民工……隻要能吸引眼球和注意,媒體就可以這樣說。

    其實謝嘉文他們心裏很清楚,他們這一代的大學生就業環境與十年前已經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以前的大學生基本上都是在各級行政單位,國有企業消化幹淨了,總之,基本上就是吃公家飯。但現時隨著大學生數量的激增,不可能再有那麽多的公家鐵飯碗了,更多的畢業生要湧到外企、私企去工作。在他們看來,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很多傳統觀念,包括他們的父母,都是認為畢業後捧不了鐵飯碗就不叫做就業,所以謝嘉文對那些報道有多少大學生畢業後仍找不到工作的文章嗤之以鼻,他覺得標題應該是有多少大學生畢業後仍找不到國家工才合適,要想就業那有多難,隨便到一間工廠去當個流水線工人還不行,難道那就不叫就業嗎。

    在學校將《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推薦表》發下來後,謝嘉文就要開始準備他的求職了。首先當然是要準備好簡曆,他將自己大學近四年來的所有獲獎證書等都找了出來。最重要的一張就是校學生會副主席的聘任書啦,還有他連續三年被評為“優秀團員”的證書,還有“優秀學生幹部”的證書,除此之外,他似乎再也找不到自認為有一定份量的證書了,總不能將參加係裏麵的運動會1500米長跑第五名這種寒磣的東西拿出來吧,不過還好,還有兩三篇發表的文章,中文係畢業的沒有一兩篇文章發表怎麽也說不過去,其中兩篇是在係裏的刊物發表的,另外一篇是在《珠大校報》發表,不過,這幾篇文章都是他托熟人的關係才得以順利發表的,他也嚐試過把文章投到外麵的刊物,不過都是音訊全無,這不能不令他對自己的寫作水平產生懷疑。

    每年的十一、十二份是校內外打印店鋪生意最繁忙的時候,所有的畢業生幾乎都在忙著打印、複印簡曆,每個畢業生都懷著無比虔誠的心,奔走於打印店鋪之間,他們精心設計著一份份的簡曆,就像母親細心地嗬護著自己的孩子一樣,這一份份的簡曆承載著他們走向社會的夢想。

    謝嘉文在簡曆裏求職意向一欄裏是這樣寫著的:希望到各行政企事業單位從事行政工作。他向往的工作一直是行政單位,這也許跟他自身經曆有關,他本身就出生在一個幹部家庭裏,父母都是幹部,就他自己個人來說,從小學一直到大學他都擔任過比較重要的學生幹部,這使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應該是在官場發展的。

    下個周末在廣州有場全省性的大學畢業生綜合性的招聘會,聽說這是在過年前針對應屆畢業生規模最大的一場,謝嘉文一早就已經和同學約好,周末就直“殺”到廣州去。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謝嘉文基本上沒有懶覺可睡,每天早上六點半鍾,他就會被小玲準時從床上拎起來,小玲下個月要參加係裏麵的一個英語演講比賽,所以每天六點半鍾她都會起床在一遍又一遍地朗誦。因為今次的比賽是不采用自選題目,所有參賽選手到時都是從大賽指定的二十篇文章中抽取。同學們紛紛對這種怪異的比賽方式抗議,要他們將這二十篇文章背下來可不是件小事情,但係裏的出發點就是要讓參賽的學生不單是以比賽為唯一目標,是想通過這來促進他們對經典文章背誦的能力,所以盡管不少學生跑到係領導前提意見,但無一不被駁迴了。

    所以,小玲每天一起床的任務就是背文章,她說,背文章的時候要找個人對著念才會有感覺,謝嘉文自然就成了最好的人選。其實小玲一直都在努力想幫謝嘉文把英語成績提上去的,但無奈對方資質實在有限,從大一開始,謝嘉文已經參加過了不下四次的英語四級考試,但考得最好的一次不過是50分,離合格還差一大截,而且這最好成績的一次還是大一的時候考的,那時還有一點高中時的基礎,但此後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接謝嘉文的說話就是成績逐年穩步下降。這學期末是他大學期間最後一次參加四級考試的機會了,所以小玲一直在督促著他要抓住這個最後的救命稻草,畢竟能夠通過四級考試,有這樣一個硬證書,對求職還是很有幫助的。

    謝嘉文當然清楚英語四級考試的重要性,這在許多老師、已畢業的師兄師姐口中都是反複強調的內容,英語等級考試在校園裏有時已經是有變味的感覺,不管你是學什麽專業的,都得去學英語,而不少公司企業的招聘條件都會赫然寫著要求英語四級,盡管學校裏、社會上對這種英語考試製度罵聲一遍,但都無阻它每年照舊進行夏冬兩次的全國統考。

    為形勢所逼,謝嘉文也想抓住這最後一次的考試機會,看看能不能走運通過,所以每天充當小玲的“陪練”他便當作是一個培養語感的機會。如果不是因為小玲的關係,他一早就對英語自暴自棄了,小玲有時會擰著他的耳朵說:“你有個英語這麽厲害的老婆,為什麽你英語就那麽差!”可能有種現象叫愛屋及烏吧,自從跟小玲在一起後,他慢慢居然對英語開始有點感覺了。所以現時他的頭等大事除了即將開始的找工作外,抽空複習英語也成了一個重要任務。

    這個周末,謝嘉文終於踏上了前往廣州的汽車,跟他一起去的是一起在學生會共事的程誌,程誌是數學係的,當時在學生會裏是擔任學生活動部部長,跟謝嘉文的關係很好。

    第一次去參加招聘會,兩人都顯得很慎重,謝嘉文特意刻意打扮了一翻,平時不怎穿皮鞋的他,今天把那對早已布滿了塵的皮鞋拿了出來,西褲、襯衣一件也不少,本來他還想把那件西裝上衣穿上的,但一想到今天天氣比較熱,再加上穿上它實在很不習慣,於是便作罷。而程誌的著裝也比平時嚴肅了許多,一條灰色的休閑褲,上麵是一件純白色的長袖恤衫,跟謝嘉文那一身行頭比起來自然還是輕鬆休閑很多,但在謝嘉文看來,這小子平時基本就是一個小混混打扮,破了洞的牛仔褲,古怪圖案的t恤是他的標誌性衣著,以前校團委領導曾不點名批評過某些學生會幹部穿著不得體,說的就是以程誌為代表。

    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拿了個黑色的公文包,裏麵當然就裝著他們最近一段時間來辛苦準備的簡曆了,拿著這個公文包讓他們看起來成熟了不少,走在校園上,讓人一眼就看出是準備出去找工作的畢業生了。

    找工作,對於這些準畢業生來說,無疑是件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寒窗苦讀十數載,考上大學是為了什麽?無非就是想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這是一個赤裸裸的理由,至於說為國家崛起而學習,為民族複興而學習,大家都明白,這些隻不過是一種口號,當然,從哲學的角度來看,人人為找到一份好工作而努力上進,根本上也是為國家、為民族。坐在飛馳的汽車上,兩人一直在說笑,十分輕鬆,對於從未體驗過的求職,他們一無所知,隻是從報紙上,電視上見識過那種萬人擠在一起的招聘會情景,但這一切對他們來說,也隻是一種新鮮和好奇,他們還未體驗過其中的艱辛。

    這次招聘會的地點設在廣州市的中山大學校園裏,兩人來到時已是近十一點了,招聘會設在一個體育場裏,他們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入口,抬眼一望,裏麵已經是人山人海了,他們正想從入口進去,但卻見其它人手裏都拿著一張門票類似的東西才能進去,兩人才明白,原來是要買門票的,這點可出乎他們意料了。十元錢一張的門票,這個當然是沒得商量,就是五十元,一百元他們也要買的了,不可能大老遠來到就出師未捷身先死,弑羽而歸吧,何況裏麵似乎有著千千百百個工作機會在等著他們呢。

    入到去後,兩人先在裏麵轉了一個大圈,粗略看了個大概,之後兩人就商定分頭行動,到時再會合,畢竟他們專業不同,求職的方向也不同。

    謝嘉文看到,一些好的招聘單位前排起的隊伍足有十多米長,而同樣有不少招聘單位前也是門可羅雀,這些大都是廣東邊遠地區如粵北粵西一帶,他首先留意的是招聘告示中提到的工作地點,深圳是他第一的選擇,在他內心,自然是希望到深圳去,那是小玲的家鄉,如果到了那裏工作的話,以後兩個人便可以繼續在一起。

    但他發覺這次招聘會來自深圳的單位少之又少,主要是以廣州、佛山、中山等地區為主,好不容易看見有個當地某街道辦事處招聘工作人員,看看條件:要求大學本科學曆,男性,中文專業,中共黨員,有擔任學生幹部和社會實踐經驗者優先。謝嘉文覺得這個條件簡直是為自己而設的,全部都符合,他內心一陣竊喜,雖然排隊的隊伍很長,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這條長龍中去。

    排隊的時候,謝嘉文有時間來細心留意這招聘會中的人來人往了。從學校出來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一身西褲襯衫的打扮有點不太自然,但一來到這裏,心裏馬上就舒展多了,因為他看見不少的畢業生甚至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副職場白領的樣子,很多女的也是一身套裝,而且都化了妝,他這身打扮在這個場合完全是屬最普通的一類。

    在現場,謝嘉文還特別留意別人手中拿著的簡曆,留意別人簡曆上的校名,這也許是那種從普通院校出來的學生的心態,但他看到的基本上是名牌重點大學的名字,省內的如中山大學,華工,華師等,而省外有武漢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等諸多的名校,他甚至還看見有人拿著一閃而過的簡曆上麵兩個大大的清華二字,像他這種來自地方普通院校的幾乎不見,或者是他們更多隻是把自己的簡曆裝在袋子裏吧,就像謝嘉文,他的簡曆就放在公文包裏,哪敢像那些牛人,拿著簡曆在擋太陽,又或者當扇子。其實謝嘉文的同學當中的確很少人說到此次的招聘會來的,很多人都說,這個招聘會的規格太高了,不適合我們這個地方院校,謝嘉文是覺得自已在這所地方院校裏怎麽說也算個人才吧,是帶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前來的。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但在謝嘉文前麵還有差不多十個人,這時已經是近十二點了,估計前麵這十個人還需要半個小時,他肚子已經開始覺得餓了,但沒辦法。他給程誌發了個信息,問他的情況,說自己正在排著隊,再過半個鍾就可以了,到時一起吃飯。程誌迴信息說,自己剛遞完了一份簡曆,正在到處逛著。

    終於輪到謝嘉文坐下了,他一坐下,雙手就遞上自己的簡曆,同時還微笑地說了聲您好。招聘的是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對謝嘉文那一句熱情的“您好”他們也很禮貌地迴應了句你好,但那女的一拿到簡曆,看了看封麵,似乎可能對上麵那“珠江大學”這幾個字不怎感冒,隨手就翻了翻,不用幾秒鍾就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謝嘉文心裏覺得心裏一陣緊張,同時也覺得心有不甘,自己花那麽多時間才整理出來的簡曆,被別人就這樣隨手一翻,幾秒鍾就能看出什麽來,估計裏麵有什麽內容她都未看清楚。

    “剛才我們收到了很多重點大學的簡曆,你作為一個普通院校的學生,覺得你自己跟他們相比,有什麽優勢可以讓我們見識的?”那女的一開口就拋出這個很刁的問題。

    一時間,謝嘉文沒想到馬上就要他迴答這種問題,本來他認為這樣嚴肅認真的問題應該在正規的麵試場合才會出現,所以他毫無準備,隻能馬上在腦海裏作一翻搜索。

    “我覺得自己雖然是在普通的大學裏,但我一直很嚴格要求自己,除了學好本專業知識外,我還很積極參加各種學生活動,我是我們學校裏學生會的副主席,這對我的交際能力等等都有很大的提高,所以我覺得自已是完全有能力去適應各種工作的挑戰的。”

    謝嘉文一口氣說了一通,說完後卻迴憶不起剛才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他看見對方一直是麵帶微笑在點著頭,他更覺得心虛。

    “你這份簡曆我們就收下了,如果有什麽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對方拋下這句話,也就等於下了逐客令。

    謝嘉文趕快起身,說了聲謝謝就離開,本來自覺條件非常符合的他,此時覺得剛才自己的表現實在很一般,看對方的樣子估計也是沒什麽機會了,但這個時候找飯吃才是最重要的,其它都顧不上那麽多了。

    跟程誌會合後,兩人在體育場東麵的角落停了下來,那裏有快餐在叫賣,8塊錢一份,是學校飯堂裏拉到現場在叫賣的,生意出奇地好,就像接收簡曆一樣,前麵排起了隊伍。它這個可是獨市生意,如果你跑到外麵去吃飯的話,再進招聘場又要再買一次票,所以大家都選擇在這裏隨便解決一餐,以便能夠馬上又投入“戰鬥”。

    吃飯的時候,小玲給他發來信息,問他情況怎樣,她可是有時顯得比謝嘉文還著急。

    兩人邊吃飯邊交流各自經曆,看來,兩人的經曆都差不多,程誌說,看到那麽多重點大學的學生,心裏虛得很,媽的,早知當年就複讀一年,努力點考個重點,不至於現在拿著個珠大的牌子抬不起頭。

    但抱怨還抱怨,吃完飯來兩人還是要繼續分頭去尋找自己機會。

    這個時候招聘會仿佛到了最高潮,到處都可以見到長長的隊伍,看著這些隊伍,謝嘉文似乎再沒有一早那種衝動,雖然看到有些招聘的條件自己也符合,但看到那長長的人群,就已經打點想打退堂鼓了。

    於是,他改變的策略,專挑那些少人排隊的去看。

    這招真的是收到效果,廣州花都區有個鎮政府招聘工作人員。本來謝嘉文覺得這種小地方是沒什麽出息的,但見到沒幾個人在排隊,於是便把簡曆遞了過去。

    對方似乎對謝嘉文的簡曆挺有興趣。不但在翻來覆去地看,還跟他聊了不少問題,如在學校裏學了哪些課程,掌握了什麽技能,參加過什麽機構組織等等,總之就不是剛才那個單位問的那種刁鑽的問題,所以謝嘉文覺得雙方都聊得挺投機的。

    在聊了大概有十分鍾後,對方收下他的簡曆,謝嘉文覺得對方肯和你在這種場合了聊超過十分鍾,那已經是很成功了。雖然他對於這個單位並沒有特別的好感,如果真的是要去那裏工作他也未必就肯去,但這種被人尊重和得到別人承認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所以他放下簡曆後心裏覺得是異常的輕鬆,仿佛完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一樣。再轉了一大圈,發覺也沒什麽太合適的職位,於是找到了程誌,兩人就走了出來。

    這時是下午三點鍾不到,所以他們就在這所有華南最高學府之稱的大學裏逛了一圈,謝嘉文是第一次來,而程誌之前已經來過,所以就由他負責帶著在校園裏轉了一大圈。

    中山大學由偉大的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一手創建,相比之下,名校真是名校,謝嘉文不由得在感歎,那曆史的厚重感是那些普通高校永遠沒法達到的,斑駁的紅牆、參天的古樹,這些都給了人一種凝重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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