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嶽陽沒想到騷猴兒把皮球踢給了自己,他才懶得攙和騷猴兒和毛友亮的糾紛,不過騷猴兒也是為了替自己出頭,才和毛友亮發生的爭執。武嶽陽覺得自己若一言不發,有失仗義,可是他心中又忍不住埋怨騷猴兒小題大做、多生事端。


    “別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武嶽陽撓撓額頭,對毛友亮說道:“不過,你倆倒犯不上動手。你不過想借我這天蓬尺一看,這根天蓬尺是我二爺爺所贈之物,雖然非金非銀,也並不昂貴,可我平時視若珍寶,從未借與他人。可你想看一看,卻也沒關係,看完還我就是。”


    “唉……你奶奶的……”騷猴兒瞪圓了一對兒三角眼,不滿武嶽陽亂充老好人。


    武嶽陽無所謂地將天蓬尺向毛友亮遞過去。


    姚青挑眉看了眼武嶽陽,扭頭對騷猴兒道:“騷猴兒你以後長點記性,別人的事你瞎操什麽心!”


    騷猴兒手背在鼻子上蹭了一把,說道:“他奶奶的,咱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武嶽陽知道姚青和騷猴兒生自己的氣,你倒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矮道士毛友亮借了天蓬尺還能不還麽?這龍王廟巴掌大的一片天地,他能躲到哪裏去?


    毛友亮接過天蓬尺,湊到鼻下聞了聞,再扣指輕彈,手掌在天蓬尺側麵雕刻的字符上撫過,眉頭逐漸擰成一個疙瘩,眼神也愈發凝重。


    毛友亮嘴唇微顫,像是要說什麽,咬了咬牙,看了看騷猴兒和姚青,再看了看麻耗子,似乎評估了一番雙方動起手來能否占據上風,最終心有不甘地將天蓬尺遞還給武嶽陽。


    武嶽陽得意地看姚青一眼,隻差說一句“別把人都想那麽壞”。


    騷猴兒氣不過,冷哼道:“瞧你呆頭呆腦,早晚讓人賣了,你還得替人數銀子!”


    武嶽陽一邊將天蓬尺用布條包住,一邊迴嘴道:“你是壞人,看誰都不是好人。”


    “好人?”騷猴兒三角眼眯成一條縫,“若論好人,這龍王廟裏怕隻有一個。”


    “誰?”武嶽陽將天蓬尺插到身後。


    “你!”騷猴兒沒好氣道。


    馬漢三先後走了兩家當鋪,分別將店門關了,打開金絲楠木箱,抬出銅柱給朝奉過眼。


    兩家當鋪的兩個老朝奉初見金絲楠木箱,都是一驚,左瞧右看,又聞又摸,反而並不看重銅柱。


    第一家“興隆當鋪”當鋪的胖朝奉愛不釋手地拍著金絲楠木箱,對馬漢三道:“瞧著老板就是做大生意的,咱也不跟您打馬虎眼,這東西是個老物件,料老、工好、齊整,老板您是打算當多少銀洋?”


    “一分也不當!我是想讓你瞧瞧那銅疙瘩,你圍著這破箱子轉什麽?”馬漢三陰著臉道。


    胖朝奉看也不看那銅柱,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這銅器是殘件,當不了幾塊錢,你這箱子我可以多出……”


    馬漢三帶著兩個隨從推門而出,直奔另一條街上的“恆濟當鋪”。


    恆濟當鋪的老朝奉年入古稀,銀須銀發,枯瘦幹癟,顫巍巍地夾起老花鏡。先仔仔細細將馬漢三一行五人打量了幾遍,問了物件來曆,才拿起一個放大鏡,湊近了觀察銅柱。


    若換個人問,馬漢三早一句“你隻管說這東西值多少錢,問東問西做什麽?”給頂迴去了,可是現在是自己求對方,而且他知道當鋪裏一向有這樣的規矩,老朝奉通常會詳細詢問當客所當之物的來曆,再根據物件的材質、品相等綜合評估其價值,最終給出估價。


    馬漢三忍著一一作了迴答,當然沒對朝奉講實話,隻扯謊到這物件乃朋友祖傳,遇亂世家道中落,不得不忍痛割愛,賣與自己。馬漢三擔心老朝奉在金絲楠木箱上耽擱時間,因此隻讓老朝奉瞧那銅柱。


    老朝奉細細查看了好半晌,透過厚厚的老花鏡,看著馬漢三悠悠道:“這東西瞧著有些嚇人呐!”


    “怎麽?”馬漢三急忙問。


    老朝奉慢條斯理地摘下老花鏡,踱步到太師椅上坐下,給馬漢三斟一杯茶,再給自己的茶杯續滿,杯蓋輕輕在杯口抹過,“老物件,青銅重器,商周的東西。原本可以算作國寶,不過……”


    “不過什麽?”


    “你這是個殘品啊。”老朝奉喝一口茶道。


    馬漢三強壓住滿腹的不耐煩,“這東西瞧著形狀,像是個什麽大家夥的腿,老師傅能看出來它是什麽器物上麵的麽?”


    “青銅重器,有腿的不多。瞧著它的形狀,三分似獸,七分像鼎。這分明是商周時期的青銅鼎,錯不了的。”老朝奉氣定神閑道。


    “哦。”馬漢三答應一聲,隨即起身。四個隨從立即將銅柱放迴金絲楠木箱,捆綁結實,就要出門。


    “哎……你們不當這東西麽?”老朝奉起身道。


    馬漢三頭也不迴,說道:“殘品還當個什麽勁,不當了!”


    “誰說殘品就不值錢了?幾十塊錢還是值得的……”老朝奉追到門口,“怎麽說走就走?你們是否誠心要當,留步稍坐……”


    天色漸晚,馬漢三帶著四個隨從,一行五人走到街尾,看到最後一家當鋪,和祥當鋪。


    “馬長官,這家當鋪又小又破,又在街尾,還要進去看一看麽?”一個隨從問。


    馬漢三抬左臂,看了眼腕表,恨恨道:“我還不信沒一個人識得這玩意,進去瞧瞧!”


    馬漢三一夥兒五人進得當鋪中去,隻見一個十七八歲年紀小夥子坐在低矮的櫃台後,兩腿翹在長桌上,正看著房梁在發呆。旁邊高一些的兩個櫃台都空著,顯然典當貴重物件的頭櫃和二櫃的朝奉下班各自迴家去了,留下這年輕人看店守夜。


    年輕人瞥馬漢三這五人一眼,腳仍翹在長桌上,慵懶道:“打烊了打烊了。”


    馬漢生沒聽見一般,左右打量著黑乎乎的牆壁,隻見顯眼處貼著一些紅紙條,上麵寫著“來路不明不當”、“危險物品不當”、“神槍戲衣一概不當”“蟲蛀鼠咬各聽天命”、“古玩玉器周年為滿”、“失票無中保不能取贖”等典當規矩。


    馬漢三身後的一個隨從看不慣這年輕人的做派,訓斥道:“後生,叫你家掌櫃的出來說話!”


    那年輕人也不是看不懂臉色的,他雖然滿臉的不耐煩,還是起身來,“掌櫃的早迴家睡覺去了,你們有什麽事不能等明個再來麽?”


    馬漢三白白奔波了一天,滿肚子的鬱悶正無處發泄,見這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也敢大咧咧地這麽跟自己說話,當下起了消遣之心。馬漢三在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後生,我看你年紀輕輕,可剛才坐著三櫃的椅子,你莫不是這三櫃的主事兒,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有誌不在年高!”


    那年輕人雖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可聽到馬漢三這滿含譏諷的話,忍不住反駁道:“我要是有一點誌氣,就去頭櫃的椅子上坐著了。你想損我,不要暗藏譏諷,敞開了說就是。說完請帶著你們的金絲楠木箱子出門,這東西見不得光,越少人看到越好。”


    馬漢三一夥兒看見了妖怪似的驚異非常,瞪圓了眼互相對視。


    馬漢三故作鎮定,問道:“此話怎講?”


    “你們倒不用這麽看妖怪似的看我。說來也沒什麽奇怪,這金絲楠箱子本就十分珍貴,木表色澤黯淡、劃痕眾多,能看出這箱子有些年頭,又經過長途運輸,且由你們這些人防賊似的護著,無不透露出這裏麵的東西乃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你們白日裏不來當鋪,趁天黑才來,更說明這箱子裏的東西是見不得光的。”年輕人逐條分析道。


    “你倒分析得頭頭是道。”馬漢三冷笑道,他衝隨從們揚了下頭,“把箱子打開,給小師傅瞧瞧裏麵的東西!”


    “不看不看!我不想招惹麻煩!”年輕人扭過頭去,連連擺手。


    “不看也要你看!”馬漢三一腳踢開箱蓋,擒小雞一般捏著年輕人脖子,將他押到金絲楠箱子跟前,“你瞧仔細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箱內銅柱正因箱蓋砰地打開而跟著嗡嗡作響。


    年輕人一眼不眨地上下瞧著銅柱,他眉頭微皺,微微伸手,輕撫銅柱上麵深淺不一的紋路。


    “這……這秦朝的鼎腿,怎麽刻著商周時期的雲雷紋?贗品吧?就這麽一截?其它部分呢?”年輕人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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